第20章 采栗子

采栗子

第二日是個難得的好晴天。

坎兒村人早早就來到山腳下彙合,個個臉上都帶着激動興奮。自确認賣炭的生意可做後,村裏人不再急着出去找活幹,都在家拾掇東西,将壞的爛的都撿出來,擎等着下一次賣炭去山下買新的東西。

家中有适齡子女的,不是計劃着開春修房子娶媳婦,就是打算托人給自家孩子說媒辦嫁妝。總之是各得其樂。

倒是有好幾日沒有全村一齊出動了,那熱鬧的勁還怪讓人懷念的。

來的大部分是小孩子和女娘,身上都背着竹筐,摩拳擦掌打算多摘些栗子。在場只有林晚修和木烈兩個男子,林晚修本就要給衆人要帶路,出現在這不奇怪。倒是背着竹筐的木烈,高高大大的漢子站在一群女娘中間顯得格外矚目。

即便是坎兒村內部,大家也不是時常能見到木烈的,往日他總是泡在山林裏,存在感不高。真正讓大家開始了解木烈的還是上回打虎的那件事:一個高高壯壯的漢子手上拎着虎皮,青筋繃起的模樣顯得格外壯碩,結實的身板和陽光下堅毅的面龐刻在了不少女娘心裏。

今日看木烈一個人來采栗子,就有人問了:“烈小子,你阿娘身體可還好啊?”

“好多了。”木烈倒是不知道這些小心思,一臉認真地回複。

村上人不知道木烈打虎賣了多少錢,可鎮上人既然會出二百兩來買虎膽,那其餘的部位定然也不會低。

雖然炭也能賺很多錢,可那是慢慢積累來的,哪像木家一下子攢下了普通村戶幾年賺的錢,和其他人一下子拉開差距了。何況木家人都很老實心善,在村中口碑不差,更別提如今成了村上數一數二的富戶,着實是個良配啊!

好些婦人想到待嫁閨中的女兒,不禁有些蠢蠢欲動,可事關姑娘家清譽,不好随意開口。

“烈小子今年有十九了吧?”田嬸兒會來事,也很關心村上這些孩子的婚事,問出了其他人想問的話,“你阿娘還沒給你婚配麽?”

木烈愣了一下,一下子轉頭看向了林環,少女也睜着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己,端的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模樣,木烈感覺自己心裏堵了一下,不知道該做何種滋味。

這會兒家裏有孩子沒孩子都好奇地看着這邊,木烈也不能一直盯着未出嫁的女兒看,調頭看着田嬸兒回答:“尚未。”

“哎喲,那可要抓緊了,咱們村上那麽多女娘,個頂個的好。若是你有意,讓你娘跟我說,田嬸兒托大給你做個媒。”田嬸兒以前就是幹媒婆的,可坎兒村太窮了,沒人願意嫁進來,嫁出去的人家村裏請了其他媒婆,也輪不上田嬸兒來說合。

Advertisement

一來二去,田嬸兒的事業創業未半中道崩殂了。

“等一切事定,小子就請田嬸兒幫忙提親。”木烈這話說得講究。

一聽這話,其他人心下也有數了,看來這烈小子心裏有人了,就是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閨女。剩下的就不好再打聽了,衆人又換了個話頭。

時間過得很快,走走聊聊的,林晚修說的那片毛栗林就躍然映入眼簾。

衆人驚訝:這哪是毛栗林呀,都能說是毛栗海了!

看來修哥兒/阿弟說的還是保守了,這片栗子林便是全村人輪番上陣采上幾天都采不完!

作為在場唯二的兩個男子,林晚修和木烈光榮地擔任了打毛栗的任務,其他人則是撿些松毛鋪在地上,等着開毛栗。

一棵樹打完,衆人把帶殼的毛栗裝進竹筐裏,搬運到松毛地上,席地而坐開始開毛栗。

毛栗不好開,常用的法子是兩只腳踩着毛栗殼往兩邊扒,殼上的刺被磨掉了繼續左右扒,直至将殼扒開才停止。

這種法子有些費鞋子,坎兒村人可舍不得。所以大家提前找到了趁手的石頭,踩着毛栗用石頭砸開。這個活得注意技巧,若是砸偏了,裏面的栗子也就碎了。

毛栗林中,打栗子樹的、撿栗子包的、剝栗子殼的都忙忙碌碌,說笑的聲音震天響。

日頭逐漸西沉,林子中的人個個收獲頗滿,背着滿滿一筐栗子排着隊下山了。

“日頭高來進山咯,郎打獵呵女采果,獸滿山來果滿地,采得珍禽回家喲......”

采栗子的行動持續了好幾日,林晚修和木烈第一天就将栗子林的栗子都打完了,其餘幾日林晚修就沒有去了,木烈怕山林裏有什麽危險,依舊背着竹筐擠在一群女娘中間剝栗子,他力氣大,剝的又快又好,剝完還能騰出時間給其他人幫忙。

林晚修有些看出來木烈的心思,他覺得木烈人很不錯,可畢竟婚姻是大事,更何況這還是在封建的古代,女子勢弱,若是真有什麽變故,連離婚都做不到,還是要多觀察觀察。

最主要的是,自家阿姐完全沒發現身邊有個虎視眈眈的狼,心裏壓根一點成親的想法都沒有。

林晚修也不願意去提醒,就心安理得的看着木烈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自家阿姐身邊轉圈。

林晚修趁這幾天沒事,抽時間去找村長說了關于建立木炭坊的事情。

“村長,這次試水就将做出的炭都賣完了,等炭傳到府裏甚至更遠處,我們的單子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這炭就不是村裏說了算的。”林晚修和村長面對面坐着,将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炭的生意坎兒村是留不住的。往小了說這是個頗有發展前景的産業,往大了說,這關乎到煜朝的基層百姓日常生活,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山村想要接下這麽重的活,簡直是癡心妄想。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經商環境比較好,上面不會幹卸磨殺驢的事情,若是能在被歹人注意到之前把炭呈上去,不說受到獎賞,至少能避免災禍。

可要獻上去也不是現在,如今的安陽鎮縣令不是個好的,林晚修可不願意給他卸磨殺驢的機會。

聽了林晚修的話,村長近日高漲的情緒稍微冷靜下來,細細思索一番,發現還真是像林晚修說的,這玩意兒不是坎兒村能駕馭的。

“那可怎麽辦?”村長憂心,若是因為賺錢惹來殺身之禍,倒不如像以前那樣貧窮地過。

“咱們的炭注定是要做大生意的,成立炭坊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更加專業化的運作,找到更多的盟友,我們才能避免災禍。”林晚修拿出自己設計的圖紙,“村長請看,坎兒村只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大路,只要能守好,就可以防止制炭方子的外洩;後山的窯洞周圍平坦開闊,便是再建上一個作坊也是綽綽有餘的。”

“我們既要建作坊,也要成立巡邏隊,時刻注意炭窯的安全。今年已經快要閉窯了,倒不必再巡查,可來年這些都要弄起來。”

既然坎兒村日後要以炭為生,便不能出現散漫雜亂的買賣環境,沒有規矩不僅不利于村子的發展,還可能造成産業終止、斷富返貧。

“修哥兒說的在理,等這批炭賣完得把鄉親們聚起來說清楚這事。”村長頓了頓,有些疑惑地問:“這成立工坊,是不是要招工人?”

既然要做大做強木炭生意,招人是必須的。不說工人,便是以後有小攤販要來進炭賣,也需要有人對接不是?

做生意只能放開,萬萬不能閉關,那樣不成事。所以加強村子的安保工作顯得尤為重要。

林晚修花了一個時辰和村長商讨,将建立炭坊的細節前前後後都敲定下來,就等來年落實。

搞定一件事的林晚修心情舒暢極了,他覺得這會兒就算那偷紙張的小家夥站在自己跟前,自己都不會生氣了。

回到家,煙囪已經升起了袅袅炊煙。

林家老娘和林環在山上勞作數日,将院子裏的竹席鋪滿了栗子,如今天氣愈發陰沉,得趁着入冬前将栗子趕緊曬幹。

除了院子裏這些需要儲存過冬的栗子外,林晚修特地留了兩筐新鮮栗子做糖炒栗子。

他倒不是十分喜愛甜食,但坎兒村人生活貧乏,沒吃過什麽好吃的,做些糖炒栗子分享給村裏人,讓大家閑暇之餘磕些零嘴。

晚上吃完飯,林晚修将這幾日在外頭轉悠找到的光滑石子裝進細密的竹篩中,拿到河邊過水淘洗了好幾遍。眼見着沒有髒污了,林晚修一把撈起竹篩,抖了抖水,轉身回家。

路上遇到了候全,二人停下說了兩句。

“修哥兒,這麽晚了還在洗東西吶?”候全眼尖,看到了竹篩裏的石子,“怎麽還洗上石頭了?”

“不是打了許多栗子麽,明天無事可做,打算做個吃食。”林晚修熱情相邀,“侯大哥明日帶着大嫂來家裏嘗個新鮮。”

“那可好,真是有口福了。”侯全說完,面上有些猶豫,似是有什麽話想說。

“侯大哥可是有話要說?”林晚修主動開口給臺階,“是為了炭的事?”

侯全搖搖頭,有些猶豫地開口:“是這樣的,你嫂嫂從鎮上回來後就一直在鑽研着繡活,我看着繡得都好看,可她偏說這些繡活不好,定是賣不出去。”

“我想着,你想出來虎頭鞋的法子,還有沒有其他的繡活,給你嫂嫂打個樣子?”侯全說着說着,自己都覺得太厚顏無恥了。

人家能賺錢的生意,憑什麽給你個外人?

“罷了,修哥兒見諒,就當我今日沒問過,你嫂嫂不知道這事,若是知道我這般無恥,定要和我鬧脾氣。”侯全想起妻子平時溫溫柔柔,一發火就倔得不得了的樣子,心下有些後悔。

林晚修倒是不覺得冒犯,自己家沒有繡活做得好的,林老娘不說,讓林環去做繡活倒不如讓她去街頭賣烤串來得自在。

沒有什麽利益沖突的。

只可惜,林晚修并不擅長刺繡方面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些雙面三異繡之類的繡品可以賣出很多錢,但這手藝便是在現代也極少有人會,他就更不了解。

林晚修有些歉然地笑了笑,說:“侯大哥,繡活上我真是幫不上忙,虎頭鞋也是從游商那裏聽來的圖案樣子。”

“沒事沒事,是我唐突了。”侯全覺得有些尴尬。

他倒不覺得林晚修會藏着掖着,畢竟人家連制炭都告訴了村裏,還能在乎這些繡活嗎?只是自己這麽突然地跑過來問,難免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侯大哥和嫂子感情真是好。”林晚修真心實意感嘆一句,“侯大哥回去可以告訴嫂嫂,若是她願意,明年開春了我和她商讨建立制衣坊一事。”

“制衣坊?”

“是啊,咱們村漢子都有活幹了,可不能落下女娘啊。”

這話說得有些俏皮,可侯全聽了心裏高興。

侯全珍愛羅素,便想讓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默默支持她。若是羅素能做出一番成績,侯全就啥也不幹了,就跟在妻子身後當長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