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簿實很少睡這麽沉,他睜開沉重的眼皮的時候,外面天已經亮了。

他自己在床上懵了好久,視線掃過床前推過來的行李箱。

行李箱代替桌子,上面帶着水的杯子岌岌可危的搖晃,簿實捏起杯子,剛要一飲而盡,衛生間的門咔嚓一聲被人拉開。

何适敞着校服領口,一手擦着頭發踏了進來。

看見簿實坐在床上,他心情很好一般吹了聲口哨。

“醒了?”

簿實:“……”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像流氓?

簿實放下杯子,尴尬道:“昨晚……”

何适輕嗯了一聲,餘光裏掃視了他一眼:“只是意外。”

他頓了下,抿着唇。

如果他主動喂藥也算意外的話,可以這麽說的吧?

簿實連忙點頭:“嗯嗯,是意外,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他很感激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舍友幫他把藥找出來,下次決定不會在把藥随手塞在箱子裏了。

真是邪門,明明胃之前養了一段時間,已經放棄了吃藥,還能突發複發。

最難得的是,簿實偷瞄了眼何适,果然這家夥的臉依然是臭的。

他鼓起勇氣道:“…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

何适将毛巾甩在杆子上,手剛好扯開上衣的扣子,聽到這話頓了下:“…嗯。”

說着,他便将上衣脫下,露出勁瘦的腰。

一如既往的尴尬。

簿實撤回目光,慌亂之中,躲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鏡子反襯着他的臉,因為悶頭睡覺,他捂了一身汗,連額頭也是汗珠,平時沒怎麽搭理的發型,現在也成了蒼老十歲的中分。

簿實撩撥了一攤水,潑在鏡子上,瞬間看不見鏡子裏的臉。

算了…

還是去洗個澡吧。

像是回應了他一般,花灑滴落的水滴敲打着地面,順着路上的那條線流進了下水道。

簿實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怎麽感覺…

忘了點什麽。

忘了什麽啊?

“簿實!”

恍然之間,一只粉筆砸中了簿實的腦袋。

簿實徹底的從沉思中回過神。

不知不覺間,他揪着那個怪異的感覺,一直思索了整整一上午。

現在正在上英語課,英語老師痛心疾首的在講臺上輸出大量的心裏雞湯。

“高三了!能不能收收心,看什麽看?我訓他,你們不能在下面做題嗎?”英語老師道,“看看你們上次周考都考了多少分,比一班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我就納悶了,你們理科那麽好,學學英語怎麽了?啊?英語能吃了你們還是怎麽着?”

簿實乖乖地站起來,頭一點一點地對英語老師的話表示贊同。

等英語老師罵完了,才放過簿實。

陳貴一如既往的回過頭發表意見:“天天這麽暴躁,也不知道她老公怎麽忍受的了。”

簿實搖頭:“她不單身麽——我倒是有點疑問。”

陳貴低聲道:“什麽?”

簿實跟着壓低聲音:“你們倆,是要分楚河漢界嗎?”

陳貴啞然,他看着自己和陶榆倆桌子分開的距離,再往右點,就能和過道的同學湊成同桌。

陳貴悻悻道:“…我們絕交了。”

簿實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怕被英語老師盯上,陳貴扭過頭寫了一個小紙條,快準狠地砸在簿實桌子上。

簿實看着上面滿滿的字愣了下。

沒幾分鐘寫了整整一張紙,這是多大的怨恨?

上面的字像怨靈一般,寫的七扭八歪,根據字體程度依稀能辨別出怨氣的大小分散。

“他憑什麽說我,我又不是給他考的,那我學不會,我有什麽辦法,我學不會我學點別的補上分不就行了,雖然我化學那麽差,但我總分也算年級前一百五了,他着什麽急,是覺得自己進入前一百名,所有人都得聽他的嗎?”

“還有,私下說也就算了,當着何适的面說我,我不要面子的嗎?我不跟他換位置走人,是積攢着之前的情分,他再找事,我就罵死他。”

簿實:“……”

陳貴沒幾秒就往後扭一眼,期盼的目光投向簿實,生怕他捏了紙團丢垃圾桶。

好在,簿實呆了兩秒,提筆寫了幾個字。

太陽西邊出來了!

簿實不僅浪費時間看他字條,還抽空回了句話!

陳貴感動的熱淚盈眶,他接過字條,準備學習簿實隐藏很久的罵人的話,深吸一口氣才攤開。

字條上多了幾個字。

——這關何适什麽事?

陳貴啞然,他将字條來回翻轉,沒找到一個其他的字體。

他那麽費心費力的寫了一堆,小心地暗示簿實當一回和事佬,讓陶榆來道歉,結果簿實就盯着何适倆字了!?

陳貴難以置信地盯着字條,直到下課才猛地回頭,也不顧着和陶榆楚漢河界,整個人蹭了過來。

“實哥,我很早就想問了。”陳貴一臉嚴肅,“你和何适什麽關系啊?”

簿實愣了愣,瞟了眼前排的背影:“同學?”

陳貴搖頭:“更親密的那種。”

簿實皺眉:“舍友?”

陳貴伸出中指:“人家在你生病的時候那麽盡心盡力,說甚至不惜用嘴喂你藥,将初吻奉獻給你,你說只是室友?”

“……”

簿實臉一變:“?”

陳貴低聲道:“不是我說,這種孽緣一般就兩種情況,不是鬧掰就是牽手,咱學校歷史你還沒發現嗎?每一屆都有一對新男同,說不定就是你倆。”

他話還沒說完,簿實的拳頭已經砸到頭上,陳貴哼哼唧唧的息了聲。

簿實的拳頭屬于慣性動作,在聽到陳貴胡言亂語便有了征兆,等砸過去他也沒反應過來。

像是一個機械的程序接觸到未知領域,然後腦子短路了。

初…初吻?

喂藥?

在關鍵詞彙下,簿實終于明白自己昨日經歷了什麽。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臆想的!

接吻什麽狀态來着?什麽表情來着?什麽動作來着?

他大腦快轉不動了,不自然地摸了下嘴唇。

好像,今早一直想的事情就是這個。

但是…

他複雜的看着何适的背影,猛地低下頭。

陳貴驚呼一聲:“實哥,你耳朵怎麽那麽紅!”

簿實捂着臉,悶聲道:“太熱了,你離我遠點。”

陳貴茫然:“熱?哦這麽說是有點…”

沒幾秒,簿實從臂彎處露出一只眼,他壓着嗓子問道:“陳貴,你…有沒有和其他人接過吻。”

“…什麽啊!”陳貴驚呼一聲,煩雜的課間裏,同學都停頓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他,陳貴臉一紅,低下頭。

他咬牙切齒道:“你看我像是會和男人接吻的人嗎?”

簿實奇怪道:“我又沒說是和男的。”

他面紅耳赤的樣子已經散去,除了一點不自然,整個人又恢複了正常狀态,他戳了戳陳貴。

“你說,如果我邀請他吃午飯,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你跟他吃飯,誰跟我吃飯?”陳貴回絕道,“想都別想,我可是剛剛經歷絕交的可憐兒。”

他故意将可憐倆字咬的很重,餘光裏瞥着陶榆。

陶榆已經一上午沒和他說話,甚至收作業,也是經過的簿實之手。

換作平常,他們不過就是小鬧一下,就能和好,現在他淡定的像是陳貴一個人無理取鬧一樣。

他冷哼一聲,将桌子又往旁邊拉了下,與陶榆的距離更遠了。

簿實沒在意他的氣性突然變大這件事,稍稍收回心思,揣着幾張廢紙,往教室門口的垃圾桶走。

每次走過何适旁邊,他便投出一個紙團,紙團穩穩地落在垃圾桶裏。

等到投了三次,衣兜裏沒了廢紙,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尴尬的想回位置上。

何适忽然伸出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怎麽了。”簿實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你能不能別來回走?”何适清冷的聲線傳入簿實耳膜,很奇怪,比之前變得溫柔了些,“來回走了幾遍,很影響我寫題。”

簿實看了眼他桌子上的練習冊,兩道明晃晃的錯題展現在他眼前,像是找到了機會,一手抓起桌子上的筆,圈住了錯題。

“我只是看見你的錯題,想提醒你,剛好我做完了,需要我教你嗎?”

話剛問完,簿實就猛地咬住自己嘴唇。

說什麽不好,非要這種情況來對話,這不明白的沒事找事嗎?

簿實小心地看着何适,何适目光一直盯着錯題,沒什麽情緒。

良久,何适才點了下頭。

“好。”

說着,他讓出了半截椅子,坦然的拍了拍椅子:“坐。”

簿實受寵若驚。

通常情況下,他不應該白他一眼,然後把他罵走嗎?

他滿臉驚訝的坐在他旁邊,倆人擠在一個椅子上,肩膀時不時的碰撞在一起,簿實甚至能聞到何适身上清新的的洗衣粉的味道。

簿實穩了穩心神,他移開眼:“這個題…嗯,這個題…”

腦子一片空白!

剛剛精準的答案在他腦海裏像是删除一般,讓他磕磕絆絆的湊不出一句話來。

他幹脆閉着嘴,安靜的在草稿紙上從頭開寫。

“字很漂亮。”

何适的誇獎猝不及防,讓簿實手一抖,剛剛寫的字彎了個圈。

“……”簿實說,“之前練過。”

何适點頭:“你學的很挺多。”

言外之意,玩的很花哨。

簿實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小時候貪玩,抓阄的時候抓了一堆紙團,結果讓爸媽犯了難,就挨個把紙團上的技能學了個遍。

像什麽醫生,護士,老師,研究所,書法,跆拳道,鋼琴,古筝從他三歲開始就輪流着來,當然第一個鬧着不學的就是鋼琴,據說在學校玩捉迷藏,他藏在琴上,用窗簾遮住,以為這樣就別人家找不到,結果把琴跪歪了這件事……

還有其他…

反正除了半路殺出來的機器人研究,他都沒堅持下來。

實在是愧對于何适的誇獎。

簿實猛地一頓,終于感到不對勁。

他是來邀請何适吃飯的啊,做題什麽的都是次要的!

他不過就是順着把題講了之後,幻想着何适能夠感恩戴德的抓住他,要求做他的跟班。

不過…

他瞄了一眼何适,何适一臉認真的看着他。

就沖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他就覺得不可能。

“你…”簿實糾結了下,剛想開口,何适搶先一步。

“中午,陪我吃飯吧。”何适觀察着簿實的表情,似乎得到想象中的樂趣,他滿意的補充道,“作為室友。”

簿實愣了幾秒,實在想不出來何适為什麽能那麽自然的說出他糾結了很久的話,呆滞的點點頭。

在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何适獨自呢喃的一句話。

“早知道親一口就能和解,也不用那麽盡心盡力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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