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簿實低估了新生的戰鬥力。
新生的軍訓結束時間比他們下課早半小時,等高三下課,推開簾子,眼前一片綠色。
穿着軍訓服的新生沒有絲毫畏懼,叼着筷子挑釁地看着學長學姐。
簿實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三三兩兩被趕出來的同學,表情猙獰,語氣不善。
“投訴,我要投訴。”
“我們天天這麽累學習容易嗎?飯都買不上。”
“……”
“這些新生是什麽牲口,你看見沒,那個男的,買了五碗飯!那麽大的碗!”
先于一步進入食堂的陳貴第一次罵罵咧咧的跑出來,搭在門前的柱子上,喘氣。
“我在裏面擠了十分鐘,什麽也沒買到,甚至連一個空位置也沒有。”
剛剛吐槽完,他看着一眼旁側的陶榆,不悅地往簿實身後躲:“你怎麽還跟着……”
簿實按住他肩膀,往後躲了躲,沒理他,轉頭看向何适。
“怎麽,點外賣?”
何适隔着他稍遠的距離,在嘈雜的環境中沒聽清,身子稍稍傾斜:“什麽?”
簿實目光瞥見他的耳尖,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實在不行,點外賣拿回宿舍吃,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何适搖搖頭,一旁的陳貴偷偷摸摸道:“實哥,看看我,我想吃外面的包子…”
簿實沒理他,繼續道:“門口燒烤店開門了,要打聲招呼嗎?”
何适頓了下:“也行。”
陳貴使勁揮着手:“看看我,實哥,我想吃……包子。”
興許是感受到了簿實似笑非笑的眼神,陳貴的聲音弱了下去。
簿實挑眉:“你想吃什麽?”
陳貴搖頭:“我說,我都…都可以,烤串也行。”
末了,他掙紮了一下:“如果是辣的,就更好了。”
旁邊的陶榆輕笑了一下,陳貴對上他的視線,狠狠地瞪了一眼。
簿實點頭:“等我會。”
說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流裏。
陳貴扯住何适衣袖,神秘的指了指裏面的小巷子:“跟我來。”
一中在擴招之前,占地面積不大,其中以小平房為主,在擴招後,為了翻修校園,只保留了一條小巷子,那小巷子被牆堵上,七扭八歪的抹着石灰,風一吹便有碎屑渣子迷了眼睛。
該說不說。
這裏是最容易翻牆出去的地方。
學校似乎也這麽想的,在頭頂處安了個攝像頭。
何适靠近的時候,那攝像頭的腦袋都快耷拉下來了,依稀能看見裏面的線路,切割的很整齊,不像能運行的樣子。
何适臉一僵:“動作還挺快。”
陳貴說:“這攝像頭好幾年了就是壞的,一直沒拆,學校那幫大傻子還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呢,換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不換這個攝像頭,覺得有威懾力,誰不知道這裏翻出去最簡單,我們高二天天往外翻…咳。”
他猛地止住聲,神情複雜的看向巷子口。
巷子把光遮擋,只能照進來一半光,一直靠在牆邊的少年動了動,拉上校服拉鏈往裏面走來,在怎麽刺眼,陳貴也能看見他手臂上鮮紅的标章。
他的身後,多了幾抹身影。
“沒想到啊,我蹲了那麽多天,第一個被抓的是你。”學生會長推了推眼鏡,勾起一抹笑,“…不解釋下?”
看到何适和陶榆,學生會長挑了挑眉:“還帶着新人加入,違反校規?”
何适一臉平靜,他往牆邊靠了靠。
陳貴嚷嚷道:“違反校規,哪個違反校規了?你要拿出證據!”
會長錢文思手一攤,身後的學生遞上一疊白紙,他念道:“校規第十條,在校期間,不得私自外出,如有特殊情況,需要假條。”
“我們可沒有外出。”陳貴松了口氣,“這依然屬于學校地界,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那你們為什麽跑這裏來。”錢文思一臉平靜,似乎篤定了陳貴的謊言有待揭穿。
陳貴猶豫了下:“我們…打算玩會游戲。”
似乎收到信號,旁側的陶榆從衣兜裏拿出一盒撲克牌,沒好氣道:“三缺一,你來不來。”
錢文思的臉一僵,他揮了揮手 示意身後的同學離這裏遠點。
等到小巷子裏只剩下他們幾個的時候,陳貴才感到不同尋常地清靜。
陶榆和錢文思兩個人對視着,一動不動,不知道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陶榆竟然低下頭,将他拉到了背後。
陳貴吃驚地看了眼何适。
這什麽意思?
他們在冷戰啊!怎麽能上手呢?
何适靠着牆沿,有一種看戲的表情回望過去,一聲不吭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過了良久,錢文思表情松動:“我不信。”
陳貴腦袋從陶榆身後探出,他伸出一根中指:“你愛信不信,反正從開學就開始針對我們二班,也不知道誰招惹你了,你幼不幼稚啊,高三了大哥,好好學習行不行,別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別說我們沒外出,就算外出了又怎麽樣呢,你去看看食堂裏哪還有飯,我們出去買點吃的不犯法吧,總不會爬在牆頭上,還對你挑釁地打招呼吧?”陳貴話還沒說完,就感到錢文思的臉已經黑了下去。
緊接着,他聽到前面陶榆低聲笑了下,肩膀抖動的根本停不下來。
陳貴沒好氣的往旁邊移動,與何适并排:“怎麽了這是,被罵的腦子有問題了?”
何适稍稍嘆了口氣,扶着他的腦子往後一轉,在經過了一百八十度旋轉後,陳貴清楚的與坐在牆頭上翹着二郎腿的少年對上眼。
簿實手裏的袋子尤為顯眼,他猶豫了下,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
“……”
烏鴉嘴啊。
陳貴背過身想揍自己一拳。
簿實輕巧的從牆頭上跳下來,順帶着扶住了何适的間,在他靠近的時候,燒烤的香氣逐漸逼近,在嚣張跋扈的氣氛中,何适清楚的聽到一聲不合時宜的肚子叫。
距離有點遠。
很顯然不是他的。
何适轉過頭,對着錢文思一笑:“會長辛苦了,要不要來點?”
錢文思:“……”
他低罵一聲,原地轉了一圈,忽然着從衣兜裏掏出一把鑰匙。
陶榆随手一抓,那把鑰匙便躺在他手心裏,鑰匙有些舊,邊緣處都風化,露出裏面黑色的漆。
錢文思盯着他:“學校天臺門一直鎖着,想吃可以去哪裏,沒人去逮你們。”
他語氣非常快,別扭的扭過頭,也不等其他人回話,自顧自走出了小巷子。
鑰匙在陶榆的手裏晃動着,光透過圓圈處,有些刺眼,陳貴眯着眼睛目送完錢文貴走人,下一秒揪住陶榆衣袖不放。
“我靠,吓死我了。”他拍着胸脯道,“我還以為他給我們記過。”
陶榆沒說話,只是看着他被扯住的衣袖,目光忽然錯開,他的發尾有些長,能遮住半個耳朵,在不自覺摸了下耳垂後,驀然發覺自己的臉有些燒。
陳貴似乎想起來他正在和面前這個人冷戰,瞬間撤回手。
陶榆晃着鑰匙,轉向依然在牆頭處看戲的簿實:“去不去?”
簿實手一撐,沿着邊角處跳了下來,何适靠的比較近,下意識地扶住了簿實的腰。
簿實呼吸一促,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再擡眼,看到何适戲谑地笑。
他向後退了一步,随口應下:“嗯。”
時間還早,高三生基本沒有午休,盡管學校制訂了很多學生休息方案,但依然有不少學生偷偷跑出來,在教室裏頂着電扇的噪音看書。
教學樓處已經來來往往進入了不少人,他們提着的燒烤袋頗為引人注目。
天臺一直被封鎖,是因為據說有人在前兩年在這裏跳樓自殺未遂,為了保護學生安全,不得以又加上了欄杆又安了防盜門。
陶榆走在陰暗的樓道裏,鑰匙滑到他指尖,順着鎖孔輕巧地打開了門。
陳貴先于一步,進入空曠的天臺。
他飛快地往欄杆處跑,還沒跑幾步,忽然被攔住。
陶榆收回鑰匙,不鹹不淡道:“想死?下次你自己來。”
陳貴翻白眼:“放心吧,在你死之前,我不會死的。”
說着,他往地上一坐,盤腿敲着地面:“實哥,快點吧,我都快餓死了,跑個樓梯還要靠着牆喘氣嗎?”
剛剛扶着梯子上來的簿實:“……”
他手一抛,塑料袋飛快地轉移到何适身上:“找他要去。”
何适拎着袋子,往裏面瞟了眼,不動聲色地往前推了推。
“你的包子。”
陳貴表情露出一絲欣喜:“我随口一聲,還真買來了,實哥,我收回剛剛對你大逆不道的話。”
他捧着一只包子,幾乎舉到陶榆眼皮底下,得瑟道:“看見沒,小沒良心的,活該你沒有包子吃。”
陶榆看着他得瑟完,猛然間低頭,一口咬住了包子。
看着上面月牙型的咬痕,他的眼睛也笑成月牙:“嗯,還有人喂,味道更香了。”
陳貴沉默的看着手裏的包子,還未發作,何适輕輕拍了拍他:“控制下你的表情。”
什麽表情?
很猙獰嗎?
抱歉,他現在只想揍死面前這個二缺。
似乎怕他展示蹩腳的功夫,簿實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抽出一根烤肉塞到陳貴手裏,眼神同情,語氣頗為認真:“乖,別鬧。”
陳貴懵懂的點點頭,在被咬過的包子和烤肉之間看了個來回,心裏的氣憤忽然和解了。
他埋頭将這兩個全吃了,絲毫沒顧及到旁邊的陶榆喝水被嗆了好幾口。
等他消滅完,陶榆的臉還是紅的。
陳貴不放棄任何一個嘲笑他的機會:“怎麽,還要別人喂你嗎?喝個水都能嗆住,你比我家旁邊三歲小孩都蠢。”
陶榆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位置,靠着石頭閉上眼睛。
陳貴自讨沒趣:“他怎麽了?”
罵幾句而已,不至于吧?
簿實搖搖頭,手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圈,最終挑了一根香腸。
他不能吃辣,尤其是最近胃病複發的情況下,一點辣味都不能碰,但好巧不巧的是,在座的其他三個人基本上都是吃辣的。
陶榆和陳貴倆人每頓飯都要放很多辣椒,他早就習慣了。
所以在何适去食堂買飯的時候,跟着掃了兩眼,發現這孩子吃的辣椒比陶榆陳貴倆人的都多。
這頓燒烤,老板翻了三四次辣椒面,有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彩,觸目驚心的一片紅。
他咬着香腸,餘光裏掃了眼何适。
何适吃飯很安靜,他不像其他人一樣一口下去半個就消失不見,也不像班裏女孩子一樣細嚼慢咽。
他目光垂在燒烤上,停滞了一會才塞入嘴裏,幾秒鐘,分三次入肚。
那幾秒像是在盤算用了多長時間,将食物分割多少距離,分幾次等這些問題如何解決。
一連幾次,都是如此。
簿實看着自己手裏的烤腸,被啃的面目全非,嘆了口氣,丢到了一旁。
忽然間很想嘗嘗帶着辣椒的食品,是什麽味道。
他的手伸向一根烤肉,還沒拿到手裏,就能看見上面的辣椒粉在烤肉上沾染着,看着十分誘人。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簿實理智被拉了回來,他沒擡頭也知道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來自何适。
“你不能吃辣。”何适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順其自然的将簿實觊觎的烤串拿走。
簿實聞到辣味,被嗆了下:“你能吃。”
何适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他從塑料袋裏拿出一瓶水,将烤肉塞了進去,辣椒粉瞬間被分離開來。
簿實沒看懂他在做什麽,一手捏住了瓶子,看辣椒粉在水裏翻騰。
烤肉被何适抽了出來,水珠與肉分離,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慢慢靠近簿實。
何适将串着烤肉的竹簽遞給簿實,眼裏沒什麽情緒。
“下次想吃,等你胃養好了再吃。”他撇了眼陳貴,“不然,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帶壞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