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有意識的時候,被當衆發現接吻這件事該怎麽蒙混過關?

簿實只想把問題抛給五秒後的自己。

陳貴連五秒的時間都沒給他:“實…實哥,你胃病又犯了?”

簿實:“……”

他推開門,默不作聲的轉動着輪椅,進入自己房間。

只聽砰的一聲門響,之後再也沒有簿實的動靜。

陳貴自知失言,忐忑不安地看向何适:“…這…怎麽個說法?需要當我們沒看到嗎”

何适剛從簿實薄涼的唇邊反應過來,一股異樣湧動心頭,他輕輕咬了下唇,忽然略顯煩躁。

“随你。”

說完,他拎起自己外套,向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他又回頭,若隐若無的掃了一眼禁閉的房門,對陶榆說道。

“現在坐車,還能趕上晚自習。”

陶榆立即會意,他起身敲了敲禁閉的房門。

“實哥,我們先回學校了,有什麽事,記得打電話。”

房間安靜了好一會,直到被人從裏面推開。

簿實在短時間裏換了一身衣服,校服外套蓋在大腿上,手裏拎着一個斜挎包。

他垂着頭,悶聲道:“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因為簿實帶着輪椅,幾個人暫時放棄了打車的想法,他們選定了一條近路,逐漸從寬闊的大路慢慢向兩邊滿是野草的小路傾斜。

簿實被陳貴推着,陶榆站在他後面不足一米距離,只有何适離得他稍遠一些,雙手捏着背包,不知道在沉思什麽。

剛剛的意外,沒人好意思再提,簿實也索性不再開口,生怕自己再次犯病。

簿實沒喜歡過什麽人,他能感受到,他是平等的對待着每一個出現在他生活裏的36度的生命。

所以,當那種過度的在意,和心髒劇烈的跳動,他總以為是生命流失的體現。

或許……

“柴子宥說得對。”

沉思之中,簿實小聲的說出一句話。

陶榆問道:“一班的柴子宥?”

“柴子宥誰啊,你認識?”陳貴湊過來,“男的女的?”

“女的--”陶榆嫌棄的将陳貴的腦袋推開,淡然道,“高一的時候,見她和簿實去過比賽。”

陳貴沒吭聲,伸出手狠狠掐了陶榆胳膊一下。

“沒聽說她還參賽,是不是初試就被刷了?”

簿實心不在焉點頭,視線往後掃去,何适微冷的目光跟随而至,僅僅對視了一眼,就扭過頭。

簿實:“……”

現在已經不太明白何适為什麽還在生氣了。

簿實嘆口氣,決定給何适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他裝作沒看見何适偏過頭的樣子,繼續和陶榆說話。

“我住院那幾天,剛好認識她。”簿實說,“也幫了我不少忙。”

陳貴來了興致:“你還是第一次接觸女生,怎麽樣,長的好看嗎?性格怎麽樣?一班的話,成績應該不錯吧。”

簿實中肯道:“總成績比你好點,你跟她說話 應該有共同語言,她曾經化學考過五分。”

“比我還差!”陳貴興奮的看了眼陶榆,帶着點得意的表情,“這你怎麽說,你之前說沒見過比我化學還差的學生。”

陶榆:“……”

怎麽別的不聽,就記住這個了。

他略帶無語的轉過頭,拍了下何适:“今天晚上化學老師的自習,你記得給實哥看看之前筆記。”

簿實沒指望何适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大度,他伸出手想拉住陶榆,被陶榆錯開,撲了個空。

下一秒,一個厚厚的黑色本子出現在簿實的手裏,突如其來的重量讓簿實的手往下一壓,待他反應過來,書都快掉到外面去了。

簿實雙手按住,在自己雙腿上平攤翻開。

首頁的兩個工整的字出現在眼中。

“何适。”

後面開始,便是密密麻麻的化學筆記,除了黑色鋪滿紙張之外,還有紅色筆跡的備注。

簿實記性其實不錯,他掃了一眼,大概清楚這是這兩周以來,他缺失的課程。

“謝了。”

簿實合上本子,慎重道。

“這對我一個沒有希望參加比賽得到保送名額的普通學生來講,很重要。”

他其他字說的很輕,唯獨普通學生四個字略顯稱重。

可能…

是不想失去這層金色的光芒,重新歸于人跡之間。

平庸刻在他後背,逐漸擊垮。

何适瞳孔一震,他張張嘴,最終偏開頭。

他們的後方,是正在落幕的夕陽。

……

簿實很快進入到複習大軍裏。

他缺失的這段時間也确實落下不少課程,簿實是個理性主義者,不太喜歡自己偏離軌道,所以在缺失的這段時間裏,他也開始去彌補。

平日裏鑽進習題的簿實很嚴肅,退掉去實驗室的時間,他也沒有過早的回到宿舍,通常情況下,依然在教室裏上自習上到十一點多。

學校已經允許教室和教學樓常駐開放,僅在允許時間內回到宿舍即可。

在一天高強度學習下,晚上能堅持到十一點多的人很少,一開始有大半人在呼吸同一片空氣。

再後來,班裏的人逐漸變少,最終,只留下了簿實和班長。

簿實和班長不熟,他跟班裏所有人都不熟,但班長和他熟悉。

班長抱着一堆卷子走到他面前,提醒道:“這是之前你落下的卷子,班主任說了,先以最近的新試卷為主,但我覺得…之前周考也有新的題型,你可以看看。”

簿實桌子上還攤着何适給的化學筆記,簿實從卷子裏擡起頭,溫聲淡雅的笑了笑,從桌子裏摸出一顆糖,放在桌角。

“謝謝班長。”

他帶着疏離和微笑讓班長愣了下,連忙搖頭:“不了,晚上吃糖,會牙疼。”

簿實沒收回去,他只是笑了一聲,又迅速投入近卷子之中。

班長試探道:“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六點起…要不要跟我一起回……”

“不用了。”

拒絕她的并不是簿實,聲音從門口傳來,随着燈光照射過來的,是沾染了夜霜的少年。

何适倚着門檻,一手握着輪椅把,淡然道:“他行動不便,不麻煩你了,我帶他回去。”

班長遺憾的轉身,進入夜色裏。

簿實聽見何适的聲音,整個人一愣,耳後迅速沾染紅暈。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只是不想半夜起床給你開宿舍門。”何适拍了拍輪椅,“一生一次的服務 ,你坐不坐。”

簿實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眉。

他摸出靠在牆邊的拐杖,擡起示意:“其實我今天帶了這個。”

“我也快痊愈了,不能一直這樣在學校走來走去,很丢人。”簿實飛快的坐上輪椅,嘴裏卻沒停,“再者,運動會馬上開始,我真不能坐着輪椅開幕式啊。”

“那你想做什麽?舞獅子?”何适推着他,往下面的斜坡一推,冷淡道,“還不如輪椅開幕式。”

十一點後的校園已經很安靜了,除了逃脫夏夜飛蟲向着燈光飛,秋天的落葉帶來的破碎感,已經被他們壓在輪椅下,除了咯吱響就是唰唰一片再鋪一層,接着響。

何适改了注意,他推着簿實往校操場走。

操場的燈滅了幾盞,只有一角開着一盞燈,天氣越來越冷的原因,只照射出幾只取暖的飛蟲。

學校的操場帶着巨大的觀衆臺,簿實曾經上去領過獎,但總歸是大衆裏的一個,加上他經常往人群裏縮,并沒有什麽知名度。

站在臺上也什麽特別的感受,簿實并不是很想去。

但何适直推着他往領獎臺上走。

走到領獎臺下,何适安靜了一會,忽然開口。

“我從來沒有站在臺上過。”

簿實詫異的看向何适,少年的輪廓幾乎被藏在夜空裏,簿實看不起何适的表情,只能通過他呼吸的頻率警惕起來。

“你知道的,二中,除了那幾個班裏,幾乎沒什麽人學習,恰好我并不在所謂的好學生名單裏。”

“我逃過課,去網吧通宵,吸過煙,喝酒去酒吧,壞事一件沒少幹。”何适語氣沒變,仿佛再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哦,還有一群狐朋狗友。”

簿實的思緒一時回到出院那天,面館裏的幾個學生,帶着滿身煙味慢慢靠近他。

只因為他身上有一中的标志,就不由分說的找事,簿實也是第一次見到。

“我是說慌了,又怎麽樣。”何适說,“我想抹除我過去不堪的存在,我想清清白白的在這裏做一個新的何适,就連這個你也不允許嗎?”

簿實下意識想反駁:“這只是外在表現,并不能去否認你的內部,不管你之前怎麽樣,那也是成為你的一部分,無論無何,繼續說謊,也對別人說謊并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何适重複了一遍,他笑了笑  ,“那我問你,如果是一個滿口髒話,滿身煙味,不學無術的何适走到你面前,你還會如此誠心誠意的去喜歡他嗎?”

“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何适彎下腰,視線與簿實齊平。

“還是喜歡曾與你同行的柴子宥,或者是邀請你一起回宿舍的班長?”

何适的眼睛很亮,帶着的情緒讓簿實心裏一顫。

他沒明白何适的話裏為什麽有柴子宥和班長,夜風帶着冷意貫穿兩個人衣領,簿實腳蹬着輪椅向後一退,與何适拉開距離。

他沉默好久,認真問道:“所以,何适,現在你是在吃醋嗎?”

“你是在怪我,回學校這幾天,我沒時間找你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