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一口煙很嗆,對毫無經驗的簿實來說,它直接沖進了咽喉,身體的反應比他大腦的應激還要快。
“咳咳咳…”
他猛地咳出幾聲,眼角流出被嗆出來的淚。
簿實一手夾着煙,表情複雜的看向何适。
好像在委屈的表示--你怎麽熟練這種東西的 ?
何适無奈的伸出手,遞過去一張紙巾,趁簿實不注意,将煙奪了過來。
他彈了兩下,煙灰落在地面,直接掐滅。
在一旁看戲的應以槐攤開手:“別看我,我哪知道他第一口都抽不了。”
何适沒好氣道:“所以,你來我們學校到底要幹什麽?”
“如你所見,我們都很忙,沒空和你在這裏敘舊。”
應以槐跟着将煙掐滅,兩根煙被塞進角落裏不起眼的地方,像是習慣一般,他還擡腿踩兩下。
确定沒有火星後,他才轉過來。
“聽說,你們一中食堂的飯不錯,作為老同學,不帶路讓我們品嘗一下嗎?”
運動會允許家長進來的時間是整整三日。
在這三日裏,食堂宿舍圖書館都會向家長開放。
應以槐他們混進來,想去食堂吃飯不足為奇。
畢竟一中食堂也确實比其他學校好很多。
何适微皺眉頭:“沒這個必要--”
“別這麽絕情,小何适,我也可以不計前嫌,把小簿實邀請過來,一起吃。”應以槐搶先一步說道。
何适被他按着肩膀,瞬間不滿,他一把拍開應以槐的手,廢話都沒多說。
“跟上。”
剛走兩步,他看見門口空蕩的輪椅,單腳勾了過來,踢到簿實面前。
“你也來。”
……
他們節目下的早,也近乎要接近中午了。
除了一些低年級的學生聚在一起,家長陪同外,簿實他們穿着的高三特殊顏色的校服在人群裏成了一種奇怪的回頭景色。
何适面無表情的去了高三取餐通道,一手端着一碗涼面,放在應以槐面前。
“吃吧。”
看見不遠處一直跟着的應以槐小弟,何适深吸一口氣,秉着東道主精神,向他們指了一條近路。
涼面窗口沒什麽人,除了現在天氣冷以外,主要是現在換了廚師,做的難吃不知道多少倍。
很長一段時間裏,學校幾乎都會流傳“連xx涼面狗都不吃”的說法。
簿實忍了忍,淡定的喝着自己買的湯。
面前的應以槐微笑道:“哦,小何适,你太貼心了,知道我喜歡你們學校這一大特色,你們這些東西,我們學校可都不常做呢,整日也吃不到。”
何适沒搭話,慢條斯理的卷着自己的面條,又放下。
“你還記得以前嗎?學校難吃的要死,我們幾個一起翻牆去那個小飯館吃飯,上回我沒帶錢,咱們在那裏洗了三天盤子……”應以槐滔滔不絕。
“不過,洗完盤子後,你就回家呆了一星期,問你幹什麽去了你也不說,一臉神秘樣,跟你偷偷轉學一個德行,要不是我現在找着你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沒呼吸了……”
何适擡頭,瞪了他一眼:“好吃嗎?”
“好吃呀,小何适買的,肯定好吃啊。”應以槐不明所以道。
“好吃也沒堵上你嘴?”何适不耐煩道。
應以槐眼裏多了淚光,他淚汪汪的看着簿實:“你看看,他還是這脾氣,要不是我,誰受得了他。”
簿實微微一笑:“實在不行,我給你添一碗?”
應以槐眼裏的淚光瞬間消失,他悻悻道:“好無聊,你們一中難不成還有那種校規嗎?”
他想了想,用幾個字總結:“食不言寝不語?”
從某種角度上講,并沒有錯。
何适點頭:“我記得你也是喜歡入鄉随俗,進了我們一中門,不要放肆。”
他将煙盒放在桌子上:“一會自己拿走,還是我扔了?”
應以槐驚訝的瞪大眼睛,他摸了下口袋,忽然想起什麽,眉毛一松:“小何适,你對我真了解,我喜歡把煙放在哪裏你都知道。”
何适:“……”
他頭痛的移開視線,正好與簿實對視上 。
簿實皺着眉,從一開始的不安變得特別不耐煩。
最終,沒忍住,簿實敲了下桌子。
“很久就想問了。”簿實盯着應以槐,“你們兩個很熟嗎?”
熟到連那種不入流的玩笑都能開?
何适愣了下,下意識反駁:“不,只是……”
應以槐立即插話:“當然,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簿實不依不撓:“有多好?”
應以槐明顯愣住了:“什麽?”
簿實握住何适的手腕,往上一擡,認真道:“我們一見如故,還是長時間舍友,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目的地。”
“哦,你知道舍友是什麽意思嘛?”
簿實清了清嗓子:“舍友,就是,同一屋檐下的,住在一起的人,四舍五入,與結過婚的夫妻沒什麽兩樣。”
何适在簿實豪言壯志中呆滞在原地,他吓得臉泛白:“我怎麽不知道……”
應以槐陷入了長久的空白之中,看樣子是在消化簿實的口吐狂言。
待他反應過來,他的耳朵都憋紅了。
“不知羞恥!”應以槐說,“照你這麽說,我們倆小時候在一起洗過澡呢!”
“差不多得了…”何适忽然感到不妙,他厲聲道,“你們買的飯都涼了,吃不吃?”
應以槐深深看了他一眼:“小何适啊……”
何适瞪他一眼:“還有什麽事?”
應以槐指了下面:“你給我買的,本來就是涼的啊?”
何适:“……”
下一秒,簿實一手端起面前的熱湯,順着碗口全部倒在了應以槐的面裏 。
剛剛還冷的打顫的涼面,碗口瞬間升起熱氣。
應以槐對着變成油潑面的碗若有所思。
簿實冷聲道:“吃。”
……
一頓飯鬧得不算太愉快,但簿實已經摸清了面前這個沒臉皮的少年的脾氣。
少年吃完飯後,鬧着要在操場走走,簿實竟然覺得很正常,并且同意了。
這幾日學習上不順利和生活轉變,壓的簿實喘不過氣來。
說實話,他并不是那種成績很好的尖子生。
他只是屬于某一科目裏,偏科較嚴重的普通學生。
理科成績可以名列前茅,英語和語文成績站在另一邊,成了倒數。
導致,他現在整體成績其實比陳貴好不到哪裏去。
他在輪椅上陷入沉思。
午後的陽光已經不算刺眼了,中和整日的溫度,給他帶來暖洋洋的氣氛。
操場上開始準備下午的比賽項目,除了志願者之外,老師和學生寥寥無幾。
像他們吃完飯在這裏散步的,在志願者眼裏都成了傻子。
--午休時間很寶貴,平日裏的操場,基本不見人影。
簿實被推的都快睡着了,頭微微底下去的瞬間,他忽然聽見那個不太着調的少年正色的聲音。
“繞那麽大一圈,你還是不想見我,跟我回去是嗎?”
何适的聲音傳來:“是。”
他的聲音堅定,且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來,讓應以槐倒吸一口冷氣。
“我不懂你現在在做什麽。”應以槐說,“陪着他過家家?何适,你知道你現在什麽身份嗎?”
“這輪不到你來說教。”何适的聲音冷了下去,“你知道吧,我其實最讨厭有人趁我不注意,搞小動作。”
“這回你又打算說什麽?跟我父親說,我在學校不學無術,整日與人厮混在一起?”何适瞪他,“你覺得這有什麽說服力?你甚至都不如他。”
“你最起碼想想,你每次跟你父親抗争的時候,你的下場吧!你真以為,你能逃脫你弟弟的枷鎖嗎?”應以槐扶着何适肩膀,迫使他面對自己。
何适躲開了。
“那不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去的嗎?是我讓他失蹤的嗎?現在全都在怪我,那我問你,我有什麽錯?”
“好……”應以槐繼續道,“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但你父親不這麽想,你真的想指望那一個整日異想天開的小屁孩帶你遠離這裏一切嗎?”
何适冷聲打斷。
“他不是,小屁孩。”
簿實被這一句話,震得清醒了。
他這才發現,那兩個人背着自己站在了主席臺角落裏,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外面靠着門。
門并不隔音,剛剛他們生氣喊出來的話簿實聽得一清二楚。
“……”
簿實沒動。
縱使心裏清楚。
也仍然知道,自己和何适直接不只是那道門的距離。
也不是那一根煙就能靠近的距離。
他們的生活過得一團糟。
卻妄想成為對方的羽翼。
何适要自由。
他呢?
他在渴求什麽?
或者說,他現在連跑都不能跑的身子,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帶何适離開那個泥潭。
為什麽不妥協呢?
這樣表面的生活,就會像這一天陽光一樣,不會灼燒皮膚。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
何适忽然開口,震得簿實心口亂了一拍。
“我…小時候見過他。”
“我沒說謊,在俱樂部。”
“被丢棄的那段日子裏,我在那個俱樂部裏,像個偷窺狂一樣,一直在偷窺着簿實的生活。”
“他喜歡捉弄人,有着絕對自信和勇氣。即使他當時只是随手将我綁了過去,在那裏捉弄我,我也覺得開心。”
“因為他會在最後給我一塊糖。”
糖會化,但那糖紙一直能照映出彩色痕跡。
“所以,他說他喜歡我的時候,我并不相信。”
因為有一種,彩虹失真的感覺。
不該為他停留。
又渴望他停留。
“但我需要他,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等時間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