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榕樹氣根
榕樹氣根
汐裳今日格外倒黴,這林子也當真是格外詭異。
有那般多妖獸就算了,怎麽梼杌這厮也冒出來了。
還追着她不放。
按理說,那陣仗裏拘着的人哪個靈力不比她充裕?哪個不比她好吃?
梼杌這個蠢東西不該對他們垂涎三尺,然後去撞那邪陣,等失敗了再想起她?
汐裳心道莫非這梼杌已經機靈到自己換了個殼子還能認出來?
不會吧,鳳傾芸都沒認出來呢。
她邊想着,邊躲開梼杌砸過來的爪子。
真是風水輪流轉,她現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偏偏那幾個能打的還出不來。
那什麽閣主真是氣人。
眼看梼杌追汐裳追的越來越緊,鳳傾芸焦急不已。可奈何那邪陣擋住,她也無計可施。
梼杌一把按在了汐裳的肩上,汐裳躲閃不及,被它按倒在地。
梼杌好似逗她玩一般,松了爪子,沒等汐裳趁勢往前幾步,又把她拽了回來。
汐裳暗罵這畜生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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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到底還是揍輕了。
梼杌低下頭,張大了嘴。
鳳傾芸見此顧不得其他,召出她的法器:“井儀!”
一把長弓應聲出現,弓為銀色,與她的銀發色澤如出一轍。
鳳傾芸深吸一口氣。
她若攻擊必用靈力,不僅幫不到汐裳,自己還會遭到反噬。
鳳傾芸念了個咒,化弓為劍。
她瞄準梼杌的方向,飛速刺了過去。
井儀是上好的靈器,同尺素的佛珠一般,能穿透邪陣而出。
只是此陣對井儀的威力,亦有所削減。
梼杌不費吹灰之力擋下了那一劍。随後那畜生又低下頭,沖着汐裳張大了嘴。
鳳傾芸攥緊了拳。
汐裳側過頭,瞧見井儀就在她附近不遠處。
她心中定了計。
梼杌湊近她的臉,對她吼叫了一聲,随後揚起頭,似是在炫耀。
被梼杌的口氣熏得不行的汐裳:“……”
老兄,多年未見,你都吃了些什麽?
鳳傾芸微微松了一口氣,盡力保持冷靜,思索是否有別的法子可盡快破開這邪陣。
尺素也號召天璇門的弟子想辦法幫忙。
而汐裳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估摸着梼杌這畜生暫且不會動她,還會再跟她顯擺一陣。
她先前用了雪靈芝,靈力目前還有部分,可以支撐片刻。
尺素将他的佛珠朝梼杌扔了過來,梼杌正擡起爪子去擋。
汐裳暗中聚集靈力,趁那畜生不理會她。
“井儀!”
銀色長劍應聲而來。
汐裳一把抓過長劍,便向梼杌砍去。
梼杌擋下尺素的佛珠後,兩只前爪一起抵擋汐裳的攻擊。
汐裳咬牙,将她所剩全部靈力注入劍中,把梼杌用力向後推。
梼杌一時不備,向後一倒,恰好落在了那處符咒之上。
它體形碩大無比,重達千斤,邪陣登時解開了。
汐裳見此,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撒腿就跑,邊跑邊喊:“還不出來!”
陣中衆人趁此時機迅速出了陣。
梼杌很快起身離了符咒,嚎叫一聲,直奔汐裳而去。
尺素及一幹人迅速上前攻擊梼杌。
鳳傾芸則快速追到汐裳身邊。
汐裳見梼杌一時半會脫不開身,便放下心來。
她把銀劍交還給鳳傾芸,活動着筋骨:“你是想問我為何能召喚你的法器?”
鳳傾芸接過劍收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不,我想問,你可有事?”
汐裳愣了愣:“沒事。說起來我折騰這般久,倒是無甚大傷。”
“那梼杌方才未曾傷你?”
“它雖然按着我不讓我動,卻并未用力。這畜生想是故意逗我。”
“那便好。”
汐裳有些不明白了:“你真不問我法器的事?或者位蠱?”
鳳傾芸掏出一方手帕,拉過她的手,輕輕給她擦拭沾染的污血:“不問。”
手擦幹淨了,鳳傾芸又給她擦額間的血。
指尖隔着手帕輕輕觸摸她的額間。
曾經,鳳傾芸最喜歡擡起手,輕輕撫摸陌伊額間的彼岸花。
她輕聲呢喃:“回去再說。”
“回何處?歧安縣?還是茯苓院?”
“都不是。”
鳳傾芸收起手帕,露出一個輕快的笑:“群玉山,露華宮。”
汐裳怔了片刻,也笑道:“離開此地就回嗎?”
“嗯。”
汐裳看向不遠處的一衆人,故意道:“會不會不太好?”
鳳傾芸毫不在意:“你是我院中的雜役,同我回去,替我掃灑露華宮的庭除,也是分內之事吧?”
汐裳白她一眼:“你可真是人盡其用。”
“我用人從來講究你情我願。你願嗎?”
“哼。”
遠處不斷傳來兵器的碰撞聲與梼杌的嘶吼,汐裳卻覺得此刻頗為靜好。
她歪歪頭:“鳳傾芸。”
“嗯?”鳳傾芸幽深的雙眸直視着她,眼裏有細碎的光流轉。
“你高興嗎?”
“喜不自勝。”銀發女子雙睫眨動,有水澤潤濕了她亮晶晶的瞳孔。
她說:“我也很難受。”
故人驟現,她又驚又喜,多番疑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
眼下,鳳傾芸極度想要将那個自己惦記千餘年的人擁入懷中,靠在她的肩上涕泣,向她陳說自己多年的思念與苦楚。
可是她不能。
汐裳輕輕撫摸她的銀發,聲音溫柔:“傾芸乖,莫要哭。”
“你不走了,我便不哭。”鳳傾芸吸了吸鼻子。
“不走,我發誓。”
看着汐裳一本正經的樣子,鳳傾芸破涕而笑。
正午時分,陽光灑在她明媚的笑容上,說不出的動人。
與先前死氣沉沉的模樣相去甚遠,仿佛換了一個人。
梼杌被多人圍攻,沒過多久便灰溜溜地跑了。
衆人收了法器,向汐裳致謝。
汐裳見霜飔閣幾個弟子連同他們那只會惹禍的閣主不情不願得很,心裏翻了個大白眼。
面上也沒同他們客氣,完全無視他們。
尺素意味深長地問汐裳:“方才施主可是用了鳳仙尊的法器?貧僧不才,法器業已認主,只供貧僧一人差遣,想必鳳仙尊的法器亦然。不知汐施主是如何驅使的?”
汐裳表面笑得乖巧,心裏直罵這老和尚真會給她出難題。
她當下只得胡谄:“大抵是因着,我身上有鳳……仙尊的凰羽,凰羽中有鳳仙尊的氣息,故而才可驅使片刻。”
尺素合十道:“原是如此。”
汐裳收了假笑。
事實當然并非如此。
井儀已認鳳傾芸為主,認的是魂魄。旁人若想使用,需得鳳傾芸親自施術,在那人魂魄上留下一個記號。
有了這個記號,便可短暫使用。
衆所周知,陌伊可以自由使用井儀。因為陌伊的魂上有鳳傾芸的記號。
鳳傾芸擔心這和尚還欲問什麽,便道:“我們繼續往前走罷,諸位此番切記小心為上。”
“你說那汐裳可驅使井儀?”階上,女人指尖在腿上輕扣着。
“回主上,屬下親眼所見。”
女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你可與南書說了此事?”
“回主上,妖獸及梼杌雖是南大人吩咐,但此事事關重大,屬下以為應當先來禀報您。”
“做得好。”女人滿意地笑起來,思索片刻才道:“此事莫要告訴南書。就讓她以為,鳳傾芸當真是個負心薄幸之人罷。”
“是。”
“若是日後南書想要對她們二人下手,便随她去。不過,還需暫且留着她們的命,尤其是,汐裳。”
“主上是覺得……那汐裳是陌伊?”
女人眯了眯眼:“十有八九,卻也不一定。這麽多年過去,誰能保證鳳傾芸不會變心?加個記號又不費力。”
衆人片刻不緩,繼續向霧林深處行進。
汐裳亦步亦趨地跟在鳳傾芸身側。
一路上又是各種各樣的妖獸。先前的大蟒蛇又遇到幾只。
不過此番有這麽多人在側,汐裳省心多了。
只是,這些妖獸的攻擊方式以及特點,總能讓她想起一個人。
——一個她有些厭惡的人。
厭惡歸厭惡,她還是希望這一切與那人無關。
若禹在旁時不時與汐裳聊天,無非是想多了解一下微生沅。
她老人家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收了個徒兒,竟是又謹慎又寶貝。
這次都沒讓微生沅出來。
汐裳來者不拒,将微生沅的“老底”在她敬愛的師尊面前揭的一幹二淨。
說的正起勁時,汐裳被鳳傾芸一把拉了去。
汐裳縮了縮:“你做什麽?”
在若禹不解的目光注視下,鳳傾芸冷冷吐出兩個字:“聒噪。”
汐裳捂住嘴,若禹也不說話了。
度着靈力還有些許,汐裳眼珠滴溜轉,給鳳傾芸發暗訊:“你是覺得我聒噪,還是覺得我跟她說話聒噪?”
鳳傾芸輕瞥她一眼,回:“明知故問。”
汐裳沒忍住笑出聲來。
四周探尋的目光射來,汐裳毫不在意,依舊笑得開懷。陽光灑在她臉上,顯得更加明麗耀眼。
鳳傾芸則有些別扭地低下頭。
縱然身處險象環生之中,汐裳心情卻愉悅至極。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愈發陰森的氛圍下,終究淡去了。
原本草木種類繁多的樹林,被一片片大榕樹所取代。
榕樹遮天蔽日,幾乎擋住了所有陽光。
而其他的植物,似乎忍受不了這般環境,已絕無蹤跡。
林中無風,無鳥獸蹤跡,氣氛詭異極了。
“前面沒路了!”有人嚷道。
汐裳擡頭望去,只見原本清晰可見的路上,突然中斷,被幾棵大榕樹所擋住。
榕樹枝葉異常的茂密,以至于看不見榕樹背後的景象。
汐裳心底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先前她遇到的那棵妖樹,亦為榕樹。
——嘶。
一些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衆人止住腳步,各自猶疑。
“後面……後面也是榕樹!”
來時走的路亦被許多榕樹所充滿,如今四下皆為榕樹,無路可退,無處可躲。
尺素道:“想是妖物,諸位莫慌。”
衆人俱備好了自己的法器,警惕地環顧四周。
鳳傾芸确認了汐裳的位置,護在她身側。
汐裳卻邁步遠離鳳傾芸。
不及幾步功夫,無數氣根徑直朝汐裳而來。
這些氣根格外邪門,似乎認準了她一人,旁人都不理睬。
汐裳邊迅速躲開邊心想這堆榕樹莫不是一家的,還盡是幫親不幫理的。
真真晦氣。
氣根的數量極多,她一時防範不過來,有一氣根眼看邊要刺入她的腹部。
此時,鳳傾芸看準時機,将随身匕首揮出,斷了汐裳周圍的大多氣根。
汐裳暫得脫身,卻毫無輕松之感:“這下它們可連你一同記恨上了。”
鳳傾芸快步走到她身側:“無妨。”
氣根很快卷土重來,這次數量更為龐大,大部分攻向她們二人,當然還有許多氣根注意到了其他人。
尺素當機立斷,設下結界擋住氣根。
然而汐裳先前為躲避氣根不傷及旁人,已相隔甚遠,未能身處結界之中。
她身側的鳳傾芸亦然。
不待鳳傾芸設下結界防禦,數不盡的氣根已蜂擁而上。
這些氣根又極為纏人,讓人根本脫不開身。
為今之計,只得硬着頭皮與之相搏。
汐裳咬咬牙,琢磨着從林中出去後,定要想法子改改她的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