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願回想

不願回想

十歲那年,是葉禾凝這輩子過不去的坎。

剛放學的她,本以為會像往常那樣,一回到家便看到自己所謂的父親與別的女人恩恩愛愛,而自己的母親卻只能躲在房裏哭泣。可她一打開家門,看到的并不是她想的那樣,葉明宇并不在場,也沒看到岑沭的身影,葉禾凝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慌亂,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在告訴她将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在家裏轉了一圈,最終在自己房間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岑沭。看着流了一地的血,葉禾凝不知所措,顫顫巍巍地走到岑沭身邊,喊了對方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的內心更加焦急了,在即将失去理智的那瞬間,她撥通了岑霁的電話,不敢撥120,因為以她現在的狀态,根本沒辦法說清楚情況,但舅舅能知道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舅舅!”葉禾凝語氣很慌亂,岑霁的心跳也跟着她的話語加速起來。

“小凝,你別急,慢慢說。”

“救,救救她,救救媽媽。”

岑霁:“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找醫生過去救媽媽好嗎?你什麽也別做,我和醫生一會就到知道嗎?”

“嗯,嗯……”

醫護人員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禾凝跪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岑沭,深怕眼神有一秒鐘的脫離,媽媽就會離自己而去。

醫院裏,醫生正對岑沭進行搶救,葉禾凝緊靠在牆上,低着頭,卻沒掉一滴眼淚,她不敢哭,以前哭的時候,媽媽總跟她說:“眼淚會把你的好運氣給帶走哦!”她害怕會像媽媽說的那樣,好運氣都被帶走,只留下壞運氣,擔心壞運氣害了媽媽,所以她不能哭。

岑希淮走過去安慰她:“凝兒別擔心,媽媽不會有事的。”

葉禾凝什麽也沒說,依舊低着頭。

直到手術室外的燈牌滅了,醫生走出來後,葉禾凝一刻也等不了了,她迅速跑到醫生跟前,詢問着岑沭的傷勢,其他人也立刻圍了上去。

醫生道:“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因為受傷的是頭部,或許會留下些後遺症,具體還得看後續情況,你們別太過于擔心了。”

岑霁:“謝謝醫生!”

岑霁擔心葉禾凝這幾天狀态不好影響學習,便給她請了假。

岑沭昏迷了很久,葉禾凝一直在她旁邊守着,岑霁最近都在調查岑沭受傷一事。原本很多知道內情的人都以為岑沭受傷這事不會那麽簡單,或許還跟葉明宇有關,但其實不然。葉明宇是跟岑沭起過許多沖突,但家裏的監控确确實實記錄了就是自殺,沒有證據指明是葉明宇幹的,盡管有再多人這麽認為。

岑沭醒來時葉禾凝正好被岑希淮帶回了家,原因是她這幾天沒日沒夜地在岑沭身邊守着,怕她身體吃不消,所以帶她回去休息。葉禾凝是在接到岑霁的電話後才匆忙趕到醫院的。

但趕到醫院時卻不是自己希望的場景。

岑沭失憶了,或者更嚴重的……精神失常了。

岑霁将葉禾凝帶到岑沭面前,向她問到:“小凝呢?你還記得小凝嗎?”

後者搖了搖頭,岑霁又道:“她是葉禾凝,是你女兒啊!”

岑沭卻好像見到仇人一般,瘋狂搖頭并否認道:“不,不是,我沒有女兒!也沒有丈夫!你們都騙我!你們都是壞人!”

葉禾凝見母親聽到自己的名字卻變成這副模樣,內心既委屈又心疼,她走上前握住岑沭的手,說到:“媽媽,是我啊!小凝!你不認識我了嗎?”

後者卻立刻抽回手躲避葉禾凝,說:“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媽媽不認識她了……葉禾凝聽了這句話,便起身離開了病房,岑希淮立刻跟了上去,卻只看到葉禾凝躲在角落裏哭泣。

岑希淮走上去安慰她:“凝兒別哭,媽媽就是生病了,病好了就會想起來了。”

葉禾凝依舊只是哭泣,岑希淮伸手将她抱在懷裏安撫着她。

後來,醫生告訴他們:“患者因頭部受傷導致記憶喪失,至于為什麽一提到某個名字或者事件就開始喪失理智,這大概是因為受到過什麽嚴重的刺激,導致她不願意想起那段過往,這是心結。”

岑霁問到:“可以治嗎?”

“這種情況只能靠親屬慢慢幫病人找回記憶,我們只能提供一些藥物來緩解病人的疼痛和精神失常的狀态。”醫生說完看了看面前的幾人,又道,“病人現在的情況,建議轉到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岑霁聽了這話,頓時愣了一下,葉禾凝卻道:“不,我媽媽沒有精神病!舅舅,媽媽不去精神病院!”

岑霁摸了摸葉禾凝的頭,說道:“嗯,媽媽不去。”随後又問醫生:“醫生,有沒有別的辦法?”

醫生道:“也可以讓病人轉到一些大醫院的精神科進行治療,只是費用相對比較昂貴。”

岑霁:“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她是我妹妹,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治好。岑霁心裏是這麽想的,後來也将岑沭帶到了北京的一家大醫院進行治療。

岑霁一家都在北京定居,但葉禾凝不是,岑希淮問岑霁能不能把她帶走。

但岑霁道:“不行,小凝的監護權在葉明宇手上,只要他還有能力撫養小凝且他不放棄小凝的監護權,我們就沒有辦法帶走小凝。”

岑希淮:“不能打官司嗎?跟他争凝兒的監護權啊!凝兒肯定願意跟我們走!”

岑霁搖頭,嘆着氣:“我問過沈律師,葉明宇畢竟是小凝的生父,如果他堅持不放棄監護權,即使小凝不願意跟他,我們也沒有幾分打贏的勝算。”

岑希淮:“那怎麽辦,不能讓凝兒跟着那個人渣啊!”

岑霁又嘆了口氣:“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葉明宇要是對小凝不好,無法承擔撫養小凝的費用,我們就有理由跟他搶監護權。”

“好吧。”

結果誰也沒想到,葉明宇這個人渣在賺錢這方面還有點本事,岑霁也就一直沒找到申述的機會。直到葉明宇消失以後,岑霁才拿到葉禾凝的監護權。

鑒于岑希淮強烈要求葉禾凝去醫院看看岑沭,她最終還是挑了個周末的時間去看了看。

自從岑沭神志不清起,葉禾凝很少來看她,一是見到了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以岑沭之前的狀态,跟她說什麽她都只會傻笑,現在應該好一些了,但令葉禾凝更恐懼的是,她害怕面對岑沭,害怕岑沭想起來什麽。二是她在浙江念書,岑沭在北京治病,來來回回太過折騰,但現在她在北京讀大學,這一點也就不成問題了。

葉禾凝到達醫院的時候,正看見護士推着岑沭散步,護士和岑沭聊着天,岑沭臉上也洋溢着笑容,看上去确實好轉了不少。

葉禾凝走到二人面前,護士沖他笑了笑道:“葉小姐好。”

葉禾凝:“你叫我禾凝就好了。”

護士又道:“岑阿姨最近情況很好,能說能笑的。”

葉禾凝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是嗎?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沒事,都是我該做的。”護士說完又道,“那你們倆聊,我先去忙別的?”

葉禾凝:“嗯,謝謝。”

護士離開之後,葉禾凝走到岑沭背後去推輪椅,正想說話,卻聽得岑沭問:“希淮?”

……岑沭不是不認人,她是不認葉禾凝。

葉禾凝停了推輪椅的動作,走到岑沭面前蹲了下來道:“您再好好看看,我不是希淮。”

岑沭仔細端詳了葉禾凝一會兒,說到:“你不是希淮,我不認識你。”

葉禾凝:“您真的不認識我嗎?您再好好想想。”

岑沭想半天也确實想不到面前之人到底是誰,又被逼得緊了,便開始慌亂:“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你別再問我了!”

葉禾凝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她質問着岑沭:“您是真的不認識我,還是不願意認識我?葉禾凝這個名字,就讓您這麽厭惡嗎?錯的人不是我,你為什麽要讓我承受這些!”

岑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我不要和你說話!小周,我要找小周!”

小周是剛剛那個護士。

你連一個護士都記得清楚,卻不願意去想想你的女兒?

“我算什麽?”葉禾凝又問岑沭,“媽,我算什麽?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記得任何人都無所謂,可你記得起希淮,記得起我舅舅,你就是記不起我,我知道記起我會讓你想到那些傷心事,可你要一直這麽逃避下去嗎?要一直不認我嗎?媽,你知道我這些年來有多疼多累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讓我承受這麽多痛苦,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認自己!”

岑沭不知是被吓到了還是真的冷靜下來在回想,自葉禾凝說完這些話,兩人便久久無言。

一直到離開醫院,葉禾凝仍舊沒有走出在醫院時的那段心情,回想剛剛所做的一切,她有點後悔,或許自己不該逼岑沭去回憶,可要是不逼,她究竟何時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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