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天光朦胧，分不清白天黑夜。
裴洛川成為職業選手已經快一年，他還是不太适應這樣的日子。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泡在網吧打游戲的該溜子，野性難馴。
整個俱樂部的人都被他拉着單挑過，輸了的萬事大吉，贏了的就會被他纏到輸為止。最後沒有人打得過他，他因此寂寞了一陣子。
直到，新的一批青訓到來。
隊友慫恿他：“聽說了嗎，這批青訓裏有個人是輔助天梯榜第一，你不上去試試？”
裴洛川黯淡的眼神瞬間明亮：“叫啥？在哪？”
隊友笑：“猴急！聽說叫鄭……鄭羽，現在這個點應該在樓下青訓宿舍吧？剛起床？”
于是，裴洛川直奔向一樓宿舍，大喊：“誰是鄭羽？”
宿舍裏七八個少年，紛紛指向角落裏的人——那個叫鄭羽的少年雙手半舉着，換衣服的動作卡到一半，松緊的褲帶圈着纖瘦的腰身，白皙緊致的皮膚上沒有一絲贅肉，是令人豔羨的身材。
他看到裴洛川看獵物似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往旁邊躲了躲，才快速将衣服拉下。
裴洛川旁若無人地走進，鄭羽稍稍後退，警惕地問：“你認識我？”
“不認識。”裴洛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現在可以認識，我叫裴洛川，是主隊裏的輸出。聽說你的輔助很厲害，我們來切磋一把。”
鄭羽一愣：“啊？？”
還沒等他反應，他就被裴洛川一股勁拉着出了宿舍，按着肩膀坐到了電腦前。
看熱鬧的來得很快，俱樂部上下二三十號人連帶着掃地阿姨都好奇圍了過來。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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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川興奮地上蹿下跳，多動症似的催促對方開電腦開游戲，終于進入游戲界面，立馬開了個房将對方拉進來。
裴洛川只玩橫刀，所有人都知道。
鄭羽在資源堆旁挑挑揀揀，磨蹭了一會，摸出了一根雙節棍。
那個時候，雙節棍還是個尴尬的武器，幾乎沒有人會玩，是個大冷門。鄭羽拿來做主武器的時候，所有人都驚訝了一下。
裴洛川卻更有興致：“老早關注過雙節棍，只是隊裏一直沒人玩，今天可算碰到對手了。小孩兒，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鄭羽挑挑眉：“握好你的武器。”
交戰開始，裴洛川的橫刀攻勢猛，他一向喜歡先手探探對方的虛實。熟知他套路的隊友會提前閃身避開，如果不提前很難僅憑操作來閃避，而鄭羽閃開了。
裴洛川一皺眉，心裏猜測，他研究過我？
接着，鄭羽借助身旁的樹幹發力，飛身朝裴洛川攻去，雙節棍的鎖鏈抽動，往裴洛川的膝蓋處橫掃。
裴洛川用刀鞘抵擋，兩人幾個來回間，打得難舍難分，誰也沒被誰挨着，誰也沒扣血。
有意思！
裴洛川有些激動，他許久沒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過了幾十招，他更加确定，鄭羽對他的套路有所研究，起碼一定看過他的比賽錄屏——他的每一招都能被對方精準的閃避。
而他對鄭羽一無所知，他以為鄭羽會像普通輔助一樣，拿千機傘拿長劍，可是對方拿着冷門武器，更無法迅速反應對招。
刀身與鐵鏈相撞，铮铮作響。
忽然！鄭羽的雙節棍如蛇般絞住他的刀身，蓄滿了力，電光石火，他的橫刀被對方抽出，連帶着他的身體也飛了出去。
他的刀掉了。
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招式，被絞奪了。
那一刻，裴洛川的心裏不是感到羞辱或是挫敗，而是精彩。
鄭羽的招式看上去都不兇狠，與他的血性可以說是兩個極端，可是對方卻一寸一寸，精準無誤，打在他的命門上。
他趕緊說再來一把，但坐在身旁的鄭羽忽然起身。
他轉臉看過去，鄭羽越走越遠，世界天旋地轉，被鋪天蓋地的黑墨沖刷，而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鄭羽已經遠到看不見了。
裴洛川驚醒過來。
他滿臉是汗，空調不知何時關了機。
心有餘悸的幾分鐘過去，手機顯示此刻是淩晨3點，離他和鄭羽在樓下分別才過去四個小時。
他夢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原來記憶藏在那麽深的地方，被夢境翻起，五味雜談，最後品嘗出一種懷念的甜美。
那不會也是夢吧？
裴洛川點開微信，看到鄭羽的頭像真真切切地挂在第一排，才确信不是夢。可轉念間，他又有些心慌，為什麽呢？
昨晚他沒敢問，見到鄭羽的時候，腦子裏好像什麽也思考不了了。
猶豫再三，他決定不問了。
過去的傷痕一直在，他以為不提起，就可以往前走。
真的是這樣嗎？
三天後，鄭羽已經等得沒耐心，直接開車到了裴洛川家樓下。
一通語音打過去，催促對方開門。門打開，見到一個頭發亂糟糟、剛睡醒的裴洛川。
鄭羽質問道：“為什麽不回我消息？你想反悔？”
裴洛川往裏走，遲疑着：“沒有啊。”
“我才不信你。”鄭羽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帶着人到客廳，然後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一疊文件。
裴洛川皺了皺眉：“這什麽？”
鄭羽：“合約。”
裴洛川擡頭驚訝地看他，看他像小孩兒般賭氣的臉，沒來由笑了。笑着問：“你現在就要和我簽合約？”
鄭羽認真說：“現在，立刻，馬上。”大有一種現在不簽裴洛川就跑路的感覺。
裴洛川笑着接過筆，看也不看前面好幾頁的合約條款，直接翻到最後，落款簽名，一筆一劃，認真又率性。
鄭羽也簽上自己的名字。
雙方摁上手印，合約生效，他威脅道：“你必須得好好打比賽，不然我扣你工資。”
裴洛川震驚地笑：“啊？現在就是老板了嗎？”
鄭羽也笑：“對啊，所以走吧。”
“去哪？”
“新的家。”
三伏天過半，豔陽依舊高照。
鄭羽帶着裴洛川來到基地，緊閉的大門被門卡刷開，清涼的冷氣撲面而來。
裴洛川驚訝地看着眼前的空間，棉麻裸色的基調，配上白色布藝和紗簾，随處可見的綠植，滿滿的田園風。
鄭羽說的沒錯，他會很喜歡。
“哎喲，這是誰啊！”忽然，一聲驚呼從二樓傳來。噠噠噠地腳步下樓，迎面而來是周曉揚。
鄭羽介紹道：“戰隊的教練，周曉揚。”
裴洛川滿臉詫異，與周曉揚碰手撞肩。他說：“你不是在美區打比賽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陣子吧。”周曉揚道，“回來就好呗！回來就好。”
對方話外有話，裴洛川一聽就懂。
三個人尬笑着，鄭羽帶着他上樓，一邊說：“Tiger和CD還在睡，你來得晚，只剩一間卧室啦。”
裴洛川問：“他們是？”
鄭羽解釋：“忘了你還不知道，Tiger就是慕言，CD是陳冬冬。”
慕言和陳冬冬是曾經他們戰隊的隊員，亞區賽散隊後，兩人不如鄭羽炙手可熱，一個去了大戰隊當替補，一個當職業主播。
今天裴洛川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是驚喜，他閃着星星眼問：“他們也回來了？我……我以為……”
“言姐在DDU坐了兩年冷板凳，你懂她的脾氣，所以我一說就回來啦。”鄭羽得意道，“至于冬冬嘛，他這兩年還在玩，只是不打比賽。我就稍稍勸說了一下。”
裴洛川當然知道“稍稍”只是說辭，其間的一定費了不少辛苦。
鄭羽無所謂道：“反正都沒你那麽難搞定。”
裴洛川說：“我也沒有那麽難吧？”
鄭羽反問：“還不難？你差點都要去播吃雞了，要是你和虎虎平臺簽約，咱倆可真就……”
裴洛川打斷道：“別說了。”
路過主卧時，裴洛川一眼就看到大海在落地窗外，蔚藍色鋪滿，天高海闊。他走不動道，厚臉皮問：“這是誰的房間？”
鄭羽笑笑：“別打它主意哦，你的房間在那邊。”
順着對方的指向，走廊盡頭有一間卧室。
裴洛川倒是沒什麽不滿意的，只是這一頭一尾，差的有點多啊。
那間房間屬實有些小，布置的還算溫馨，因為是屋頂斜坡，有一扇天窗，很大，躺在床上正好能透過窗戶看天空。
這時，隔壁房間有開門的動靜。
從貓貓門簾裏鑽出一個素面朝天，穿着短袖短褲睡衣，戴着貓耳發帶的女生，看上去和他們差不多年紀。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輕飄飄瞥了一眼裴洛川。
裴洛川朝她招手。
她閉眼回味睡意，猛地睜眼：“靠，裴洛川！”
裴洛川道：“言姐好。”
“鄭羽那小子還真把你找回來了？”慕言叉着腰，轉身看到鄭羽朝她走來，她說：“你倆和好了？？世紀大和解？”
鄭羽尴尬道：“差不多吧。”
慕言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然後誰也不搭理，徑直下樓去了。
裴洛川是最尴尬的那個。
不過另一個隊員陳冬冬沒有給他甩臉色，這讓他欣慰不少。
晚上，小花園裏。
周曉揚在生火，田欣和鄭羽在串烤串，裴洛川與慕言陳冬冬三人坐在木桌兩邊，面面相觑，誰也不搭理誰。
從室內拉了兩臺電風扇出來，嗚嗚嗚地吹着，裴洛川心懷愧疚，但這也是他不得不面對的。
剛好鄭羽把一些冷盤端了上來，坐到他身旁打圓場：“都餓了吧，先吃點海草墊墊，等生完火就有肉啦。言姐，你的雞爪我特地多搞了幾串，保證你夠吃。”
慕言沒有搭話，而是冷笑一聲：“裴洛川，想回來打比賽可以，但你沒有指揮權。你那點三腳貓放現在可不夠看。”
她的話語很尖銳，以前裴洛川一定會怼兩句。但此刻，裴洛川只是低着頭，說了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