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時間悄然過去，第四天的夜裏，衆人還未察覺分別将至。
而裴洛川已把行囊收拾好了。
他的行李就一個包，裏面兩三套換洗衣服，簡單，迅速，好像随時就能離開。
他找到鄭羽，彼時鄭羽正和田欣周曉揚嗑瓜子聊天，聊一些戰隊以後的發展。
鄭羽見他來還想要他一塊聊聊，但對方的神色顯然不願多留。
于是田欣善解人意，讓他們回去休息。
路上，裴洛川有些沉默，又有些欲言又止。
鄭羽很難看不穿，問：“有話跟我說？”
裴洛川停下腳步點點頭：“小羽，你……明天我們下山吧。”
“好啊，你想買什麽？”鄭羽問。
這幾天的早上，他們是可以下山買早餐的，當然大家都不願意折騰，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裴洛川說：“不是，我想讓你陪我回家一趟。”
鄭羽微微一愣：“……我？可以嗎？”
“可以。”裴洛川解釋，“我家裏只有奶奶，她會喜歡你的。”
“好。”鄭羽咧嘴笑，心裏無比期待。
Advertisement
第二天天蒙蒙亮，兩人便拖着行李下山。一路牽着手，走得不急不緩，比來時要融洽的多。
下了山，裴洛川帶鄭羽去搭大巴，又坐了兩三個小時的車，一路搖搖晃晃，從晨昏走到晌午，窗外的風景變幻，鄉間田野，時而有人揚起鋤頭耕種，時而有戴草帽的人彎腰收割。
“诶？鄭羽和裴洛川去哪了？”慕言是第一個發現的。
“他發消息給我，說和裴洛川回老家一趟，讓我們先回魔都，過兩天會回來。”田欣揚揚手機。
慕言驚覺：“第五天了！時間過得好快！”
冬冬正打算去拿木桶打水，忽然也意識到：“恍若隔世啊，我還以為我們能再待幾天的，我還想跟田爺爺把八段錦學完呢。”
田欣笑：“真該把第一天你們來的樣子拍下來。”
慕言、冬冬：“爺爺！”
兩人一同奔現大殿，抱着正打坐的田爺爺痛哭。
田爺爺摸摸他倆的頭：“好孩子，以後有機會可以再來玩，爺爺随時歡迎你們。”
慕言哽咽：“一定會！我帶胖胖一塊來，它是個肥貓，我要帶它來見識一下，看看寺裏的野貓都是怎麽養生的，省得它挑三揀四養尊處優……嗚嗚嗚……”
裴洛川和鄭羽下車，他背着那把橫刀，時不時還要背手摸一下。
鄭羽嘲道：“在車上你就抱着不撒手，這麽寶貝，跟刀過一輩子去吧。”
“不嘛。”裴洛川追上來，“我要跟你過一輩子。”
“……狗都不信。”鄭羽說着，還是笑起來。
他們走在青石板路上，不遠處溪流縱橫，有小船搖搖擺擺行于其間，岸邊有孩童嬉鬧。江南水鄉，處處透着如水墨畫的唯美。
繞到一條巷弄裏，裴洛川在一扇木門前站定。
門上貼着不知是關二爺還是財神的年畫，大紅底，很喜慶。但顏色泛舊，可能是某一年過年貼上再沒換過。
“這裏就是我家。”裴洛川猶豫着說，“有點破舊，你別嫌棄。”
“我不嫌棄，相反，我很期待。”鄭羽輕輕握住他的手，“很酷诶，這可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我真的很想看看。”
忽然，那木門從裏打開了。
兩人輕握的手瞬間撒開。
屋裏站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穿着花布衫，精氣神一般，但見到裴洛川的時候，眉眼都笑了起來。
“奶奶！”裴洛川喊。
“奧喲侬都多久沒回來啦！”奶奶用一口方言說話，聽上去好像字字都是重音，但其實是很關心的語氣。
奶奶拉着裴洛川的手，帶着他往裏走。
裴洛川說：“奶奶，這是我……朋友。”
鄭羽笑着招呼：“奶奶好，我叫鄭羽。和裴洛川是一個戰隊的，也是隊友。”
奶奶也笑：“我搞不懂什麽隊啦，你們年輕人搞的。既然是裴裴朋友，來了就好好玩嘛。”
鄭羽：“好。”
裴洛川的家就像每個江南小鎮一樣，青石板，矮灰牆，木板搭的兩層小樓，青磚石瓦，碧綠青苔。
空氣裏都有一種雨後泥土的味道。
“我從小就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裴洛川放下包，順手将鄭羽的行李箱也放在一旁。
鄭羽打量着廳堂，正中是個深紅色圓桌，桌面已脫漆，露出原本的木頭顏色。桌下交錯放着配套的木頭凳子。
裴洛川拿起桌上青花瓷杯，給他倒了一杯水。
鄭羽道謝接過，又望向一旁。
奶奶去廚房準備午飯，鄭羽本想幫忙，被拒絕了。奶奶雖然年紀大，但也知道現在的孩子都不愛家務，更別提做飯，還是別幫倒忙了。
哆哆哆——
一陣刀切菜板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鄭羽笑了笑：“你奶奶看上去人好好。”
裴洛川：“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奶奶。”
廳堂裏也沒什麽可以看的，除了桌子椅子櫃子，就剩個電視機，應該是前幾年裴洛川買的，罩着蕾絲布套，也沒怎麽打開過。
“想去我房間看看嗎？”裴洛川輕聲問。
“嗯，你為什麽問得那麽色情？”鄭羽輕聲說，看了看四周，才拿肩膀小心翼翼地撞了對方一下，“好像要我去你房間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裴洛川假意嫌棄：“我什麽都沒說，你在腦補出什麽動作大片？啧啧啧，沒想到小羽你是這種人。”
“那我不去了。”鄭羽擺爛道。
“求你，求你去。”裴洛立刻服軟。
他拉住鄭羽的手，走到廳堂後面，一間是奶奶的房間，一間是藏在樓梯底下的洗手間，樓梯有些陡峭，直直地通往二樓。
裴洛川走慣了，倒沒覺得什麽，反倒是鄭羽小心翼翼的。
一路有驚無險到了二樓，只有一間房間。
“本來是個閣樓，後來我爺爺給我打掃出來的房間，怎麽樣，還不錯吧。”裴洛川給他介紹，“這個窗戶是我和爺爺一塊做的。”
那是一間非常狹小的屋子，右邊靠牆放着單人床，斜斜的屋頂和牆形成一個夾角，像他們這麽高的人，只有在屋子中間才能直立。
正中間是一扇大窗戶，木窗棂如木桌一般也脫了漆皮，到處是歲月的痕跡。窗前有張書桌，桌上放着鬧鐘還有一些書，鄭羽靠近看才發現是初中課本。
這間屋子的時光，好像自從裴洛川離開，就凝結住了。
裴洛川挑挑眉，随手翻了翻，紙張早已泛黃。
他跳坐在桌子上，随着他的動作，腳底的木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鄭羽有些驚訝，只聽裴洛川說：“沒事，老房子都這樣，不會塌的。就是動靜別太大，不然奶奶在樓底下全能聽到。”
鄭羽若有所思，靠在他身旁的桌邊。
他問：“什麽動靜？”
裴洛川明知故不答：“我跟你說，小時候我偷偷溜去網吧，都是從屋頂走的。”
轉過身，他給鄭羽指了指窗外。
可能不太好走，但能看出一條路，一直到院子的矮牆邊，牆角有一個木梯。看來從小就是個機靈鬼。
裴洛川的手輕輕搭在鄭羽手上，指尖暧昧不明地摩挲着，似乎在發出什麽信號。鄭羽勾起嘴角輕笑，然後側過頭，靠近，很快在對方的唇角親了一下。
然後，裴洛川按住鄭羽的脖子，又強勢地将人掰回來親吻。
唇舌追逐着嬉鬧，仿佛是一場甜膩膩的游戲。
“裴裴！下來吃飯啦！”奶奶在院子裏喊。
兩人火速分開，裴洛川看了眼窗外，奶奶端着菜并沒有擡頭。
他松了口氣，被鄭羽害羞的拳頭輕錘胸口。
兩人下樓坐在桌旁，奶奶在一旁先點了個香，鄭羽這才注意到，靠牆邊的櫃龛裏，放着一個相框。
“我爺爺在兩年前去世了。”裴洛川摸出一根煙，點了起來。
午後的小鎮很寧靜，他們坐在離家不遠的石凳上，一邊是潺潺流動的溪水，一邊是古老的長着些些青苔的青石板路，陽光穿過蔥郁的樟樹，投下斑駁的碎影。
煙霧中，裴洛川的表情很淡定。
鄭羽想起一些事，問：“你跟我說過，那時候你……”
“對，我爺爺是得癌症走的。”裴洛川吸了口煙，随着嘆氣吐霧，“我去魔都之後出了名，大家都覺得我有錢，所以到最後，一分錢都借不到。我差點就去要飯了，真丢不起這個臉。”
鄭羽不知該說什麽，只好握住他的手。
裴洛川苦笑：“後來我不願意回家，其實也有不敢面對奶奶的原因。我沒辦法救爺爺，雖然我努力過了，但還是來不及。”
生老病死，錢財救命。
多難。
鄭羽拿走他手上的煙，自己抽了起來。
裴洛川說：“小羽，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難受什麽的，畢竟這都過去了。我只是想讓你更了解我，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以防将來你後悔。”
“我不——”鄭羽忽然頓住，本想說我不會後悔，但轉念一想，改口道：“那你就要加倍對我好，別讓我後悔。”
裴洛川一愣，笑起來：“好吧，遵命！”
時光很幽靜，鄭羽看着對方的雙眼，不自覺想湊過去親吻。
裴洛川忽然來了心思：“我帶你去玩吧。”
所謂去玩，居然是去裴洛川曾經讀書的地方。
這個鎮子不大不小，也有幾所小學中學，還有步行街，可能是得益于旅游業的發展，讓鎮子裏的人都富裕不少。
“還是喜歡這兒啊！”
繞過校園一圈，裴洛川感慨。
很平平無奇的學校，很老舊的教學樓，牆上會貼什麽教育目标方針之類的标語。鄭羽想象着，小裴在這裏騎着自行車，上學放學，年複一年，慢慢長大。
好像另一個時空的他，與他在一塊，也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他們聊着當下火熱的電視劇，糾結在神仙姐姐還是女神的幻想裏，渴望着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唱着時髦的流行歌，不必擔憂未來，無憂無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