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轉眼已是小钰上山的第二十天了,她與慕淵已經成為了朋友,至少她是如此認為的。
由于好幾次壞了事,慕淵已經不讓她跟着去打獵了,今個沒有風雪,小钰便挪到了永霜花的樹下刻木雕了。
反正恐高,就算站在樹下她也沒有一點辦法夠到永霜花,況且現在也早就不需要了。
昨日她在村裏找人問了日子,才知道好些天前就已經過了劍門飛流的入門考試截止日。
辛辛苦苦費了這麽大功夫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并沒有讓小钰覺得惋惜,她現在的心思都擱在了“把世間搬上山”上,每日思考的都是下一個雕什麽,講個什麽故事,若是還能再看一次慕淵的笑就好了。
正忙活着,遠處的雪地裏影影綽綽看到了個身影。
奇怪,今日怎麽去了這麽會兒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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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淵回來的時候瞧見山路上多了不是附近獵戶的陌生腳印。
腳印一直沿着雪地往永霜花的方向延伸着,他丢下手中的獵物飛身快步向前,來到樹下一男子仰面躺着一動不動,手裏握着一柄滿是血跡的劍。
上去探了氣息,還活着,只是昏死了過去。
小钰?
慕淵胸口猛然升起了一股近乎于絕望的不好預感。
穩住心神順着血跡繞道樹幹後,預感變成了現實。
小钰表情痛苦,唇色泛白,背靠在樹幹上癱坐着,胸前的衣衫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鮮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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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勉勉看清眼前人是慕淵後,她松開左手,手裏攥着幾朵從晶瑩剔透成了血紅的永霜花,氣若游絲地開口了。
“慕......淵,永......永霜花......沒有被......拿走......”
“別說話,我帶你下山看大夫。”
此時的慕淵根本顧不上什麽永霜花,什麽使命,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想給她止血,但雪白馬上就被染成了鮮紅。無論怎麽嘗試,即便用了止血的藥草卻根本止不住。
小钰抓住慕淵的手腕,搖搖頭:“沒......沒用了......”
這個失血量除非有起死回生的仙丹,要不然誰也攔不住黑白無常。
不過面對即将到來的終焉,小钰雖稍感可惜卻沒有害怕,連胸口的疼痛也逐漸感受不到了。
自己本就是孤兒,無父無母。行走江湖的日子逍遙自在,四海為家,見識了不少趣事,也算精彩。
如果說有哪裏放不下,那就只有慕淵了。
他是第一個如此認真聽自己講故事的人,是第一個給自己包紮傷口的人,也是第一個帶自己去打獵的人。
可惜最後的木雕還沒有完成,這可是自信之作,說不定又會讓他笑呢。
說來他笑起來真好看啊。
慕淵一個人在山上呆了這麽久,真的不會覺得寂寞嗎?
如果是自己肯定受不了。
向來冷靜自若的慕淵愣在了原地。
他感覺有種很重要的東西正在飛速消散着,那是種超越了萬年雪山,既知天命,永恒孤獨的東西,可無論他如何伸出手想要抓住,都沒辦法留住分毫。
“為什麽不跑?”
慕淵的聲音顫抖着,帶着理智崩潰邊緣的癫狂。
“因為.......永霜......花對......你很重......要,不能......被別人......拿走。”小钰的氣息已經虛弱到快要聽不見了。
為什麽?
她上山不是來偷花的嗎?
為什麽要拼盡性命又只為了那幾朵花不被人拿走?
世間關于永霜花的一切傳聞都是假的。
永霜花除了通體透明并無特別之處,既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致人死地,只是同雪山萬年的白一樣,沒有意義。
從師父那裏得知真相的慕淵驚愕地問過既然如此,為何歸墟派要世世代代守着這花。
而師父只是意味深長地告訴他:“世間需要的只是一個故事罷了。”
慕淵望着眼前奄奄一息,可只用二十天就填滿了自己二十年寂寞的人陷入了深不見底的絕望。
怎麽辦?
怎麽才能救她?
只要能救她,自己什麽都願意做。
眼睛也好,手也好,腳也好,命也好,什麽都可以,老天爺想要全部拿走就好,只要能救她。
小钰把手邊只刻了一半的木雕遞給了慕淵,“......對不......起,這個還......沒有......刻完......”
“別說話了,別說話了。我們去看大夫。”
慕淵使勁搖着頭,抱起她踉跄着起身,不顧一切向前奔着。
踩向厚重積雪的每一步都朝着萬年雪山,既知天命,永恒孤獨的反方向奔着。
然而逃不掉的終究是逃不掉。
“慕......淵,世間這麽大......和我......一起......下山看看吧。”
随着比雪山的風還要輕的一聲飄遠,小钰手裏來不及完成的木雕也随之落地。
慕淵緩緩将視線下移,看到了那個被血染成了深褐色的木雕,之前她神秘兮兮,藏着掖着一直不讓看。
這次不是以往吞噬野兔的怪花,有胳膊粗的百足蟲,能學人說話的靈鹿。
而是練劍的自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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