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抱緊

第034章 抱緊

浩渺蒼穹下, 深藍薄霧裏,少年微弱的輕吟被風吹散。

力氣一點一點被疼痛抽幹,他挺拔身軀如山傾覆, 壓向了少女嬌小的身體之上。

這幅景象,宛如一棵松柏倒向了棉花樹,後者異常柔韌, 承受不住這份重量,猛地向下彎去。

“好重啊。”

田桃差點閃到腰,表情像吃了苦瓜一樣。

森寒的氣息将她團團圍住,仿佛被人拽入了冰水中,史無前例的冷。

最後, 四肢被凍僵了般, 使不上勁, 任由少年躺在身上。

耳畔響起一絲絲痛吟, 冷霧随之灌入頸窩,懷裏像抱了一塊冰。

柔滑的發絲蓋在了臉上,田桃胡亂扒拉開, 歪頭一看, 江冷星的臉近在咫尺。

近到只要再動分毫,就會吻到他的額頭。

夜色模糊了他白皙的側臉,濃黑長睫緊閉,像毛筆沾墨畫的兩彎, 微翹的雙唇褪盡了血色。

他呼吸沉沉, 每一次起伏, 都能被她清晰地感受到。

是他的寒毒發作了。

田桃睜着眼, 瞥向四周。

茫茫荒野,仙植閃爍, 連綿起伏的微光鋪到視野盡頭,這片區域十分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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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深重,此地不适合過夜。

過了會,她用力去推身上的人,但少年看似清瘦,卻一點也不輕,和她相比,有着壓倒性的勝利。

田桃完全沒法推開,喘了兩口氣後,于是伸手去拍他的臉。

“別睡別睡,我背不動你啊。”

她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怕輕了喊不醒人,更怕打重了他會記仇。

江冷星尚有一絲意識,僅是短暫休息了會,聽到耳邊的呼聲後,緩緩睜開了眼。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肌膚,微粒紗衣摩挲着他的唇,熟悉的桃紅色衣領被枕在臉下,山丘般婉轉的曲線近在眼前。

幸而夜色昏暗,微微鼓起的領口下一片漆黑,無法看見什麽。

大抵是深刻入骨的禮數讓他恢複了一絲力氣,手指動了動,掙紮着想要站起。

他喉間溢出的二字,蘊含着極盡克制的疼痛:“失禮。”

田桃撐起他寬闊的肩膀,加了把勁:“小事。”

他能趕緊起身就行,再壓着她,就是真的失禮了。

在草叢中摸索了幾下,江冷星碰到了引玉劍,随後握着劍柄,将長劍撐在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手背的膚色幾乎和冷玉般白皙,長指和劍身相貼處,慢慢凝結出一層冰霜。

體內的血液宛如停止了循環,凝固成了冰渣子,鋒利的棱角無時無刻不在割着血肉之軀。

此種狀态,無論經歷多少次,都會讓他生不如死。

額前的發絲淩亂垂落,四周景物灰蒙蒙一片,幾乎連輪廓的邊緣都看不太清。

少年像被風吹彎的竹子,仿佛随時會再次摔倒一樣。

在他身體晃了一下時,田桃跑上前,猶豫一會,接着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們回去吧。”

身體幾乎冷到失去知覺,在女孩十指貼上來一瞬,像是點燃了一團火焰,融化了他冰凍的血液。

這是第一次,江冷星沒有拒絕旁人的接觸,沉默着點了點頭。

暗紫色的夜霧從頭頂飄過,奇美瑰麗,依稀照亮前行的路。

幸虧二人距離石洞并不遠,約一刻鐘後,回到了栖身之處。

短短的一段路程,耗盡了江冷星最後一絲體力,落在身上的十指收回剎那,便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随後他滑落在地,背靠着牆閉上了雙眼。

引玉劍和它的主人一樣,歪七倒八地橫在一旁。

田桃摸黑跨過劍,蹲到了少年身邊:“師兄,需要幫忙嗎?”

隊友一場,她不可能見死不救。

江冷星氣若游絲:“不用。”

寒毒而已,從前此事就是他一個人熬過來的,傷不了性命,待到天明時分自會緩解。

話畢,他又添了一句:“離……離我遠點。”

田桃沒有聽他的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寒冰似的身體:“師兄,你的例假怎麽提前了?”

她的神情淹沒在黑夜中,嗓音清脆,語氣充滿了疑惑。

江冷星差點痛昏過去,倏地恢複一絲清明:“什麽是例……假?”

“例假,亦可稱之為月事。”

“……”

聽到這兩個字,江冷星心裏郁結,吸入一口涼氣,輕輕咳了幾聲。

他乃男兒身,自然不會有這種情況。

另外,她是只桃妖,卻也是個女子,怎能和男子議論此事,她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江冷星渾身冰涼,被她這一席話驚得內心深處冒出了熱意。

語氣略帶警告:“不可胡說。”

“哪有胡說,”田桃上前兩步,挨着他坐下,“師兄寒毒月月發作,期間身體疼痛難忍,不可接觸寒冷之物,豈不是和女子月事一般無二。”

“閉嘴。”

江冷星忍無可忍,冰冷僵硬的手指動了動,想要去撿地上的劍。

讓她別胡說,反而越說越來勁。

偏偏這番話被他聽進去了。

畢竟小桃妖的話,有那麽一點道理。

每月按時發作,不可沾冰水,身體會異常不适,皆和他自身寒毒契合。

但怎麽也想不到,這竟然能和女子月事聯系在一起……

她腦袋裏都裝着些什麽東西。

這一刻起,江冷星已經無法直視身上的寒毒了。

奈何他一絲力氣使不出,根本沒有辦法撿起引玉劍,口中之言絲毫震懾力也不存在。

田桃在黑暗中歪了歪頭:“師兄,你的月事不規律诶。”

結合第一次撞見他寒毒發作時間來看,此月發作,應當在七日之後。

此種隐秘之事小桃妖竟能風輕雲淡脫口而出,世間恐怕沒有比她更無法無天之人了。

江冷星感覺自己要被氣吐血,胸膛劇烈起伏,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警告她之上。

“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

可話未說完,女孩突然湊近他耳邊,溫柔地笑了笑:“記得多喝紅糖水哦。”

“……”

他差點氣昏過去。

原本就說不過她,此時拖着一具虛弱的身體,連施禁聲術的力氣也沒有了。

算了,明早再找她算賬。

江冷星假裝沒聽見她的話,瞌上雙眸,任由寒氣将他吞噬。

窄小的石洞中,少年喘息未停,一聲又一聲,十分克制,但偶爾仍有幾絲呻|吟從喉間溢出。

“肩膀借你一下。”

黑暗中,田桃手肘撞了撞他。

江冷星嗓音森冷,格外冷漠疏離:“離我遠點。”

他的語氣太沖了,田桃瞬間失去了攀談的興趣:“行吧。”

一陣熱鬧的交談之後,空氣猶如被冰封住,陷入了冷寂。

寒森森的冷流揮之不去,覆蓋在洞中的每一個角落,石壁表面蒙上了一層薄霜。

石地上有沒用完的幹柴,田桃手一伸就能摸到,随後一根根架起,準備生火。

上次學的指訣她仍記得,此刻正好看看效果。

手指翻轉,對準幹柴,然而又失敗了,她畢竟是個半吊子,學不精。

她正想再次施訣時,凜冽氣息撲來,身側的少年突然一晃,将頭枕在了她肩上。

啧,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又過了一瞬,江冷星脫力,腦袋從她肩上滑落,徑直躺在了她腿上。

恰好這時,田桃屢敗屢試,終于将火堆點燃了。

霎時,明朗的光圈點亮了山洞。

石洞雖然寒酸,此刻确是很好的遮風避雨的之所,焰火烘烤着四周,逐漸将冰霜融化。

只是,懷中的少年身體竟愈發的冰涼。

低頭下望,他俊美面容盡是疼痛之色,眉頭始終蹙起,薄唇抿着,像是要将吟聲藏在喉間。

露出的長頸之上,膚色雪白,埋在下面青紫色的經脈,隔着薄霜清晰可見。

他渾身上下,仿佛要凝霜消融了一般,冰冷的氣息隔着衣料傳至她身上。

方才和他鬥嘴,以為可以轉移注意力,讓他保留一絲清醒,沒想到現下越發嚴重了。

難不成是被她氣得?

田桃反思一瞬,覺得不太可能。

上一次,在紫雲宗看見他寒毒發作時,可是能拿起劍的,比現在強多了。

而此刻的他,完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奄奄一息。

他是男主,應該凍不死吧。

倏然想到,兩三日前,在冰池采摘冰魄草時,江冷星似乎為了救她,在冰水中泡了一下。

難道是因為這個,讓他寒毒提前發作,以及淪入到這般境況了嗎。

可他為何一句話也不肯說。

彎下腰,田桃近距離觀察了一下。

目前江冷星的狀态十分糟糕,呼吸越來越弱,怎麽搖他都沒反應,好像挂了一樣。

若是他死了,白飛鷺的愛情之路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但是愛情自有天意,多了一個江冷星,應該也還好吧。

還沒思考出結果,田桃已經伸出手,滑到少年腰間,摸到束帶後,輕輕将其解開。

眼下條件艱辛,無法使用苦靈藤幫他藥浴,只能用另一個方法了。

在紫雲宗時,祝卿卿曾說過,寒毒的第二種解法是肌膚|相親,可用此方法取暖。

這個解毒方式比較老套,本來應該留給他和祝卿卿的,有促進二人感情的作用。

但此地沒有旁人,只能奉獻一下她,就當讓他再欠自己一個人情好了。

他能不能活,聽天由命吧。

少年衣裳緩緩褪去,此前瞥過一眼的身體,此時凝滿了寒霜。

明媚的春色一朝被冬雪掩埋。

田桃解開外裙,呵了口氣,不是很有勇氣去擁抱面前的身體。

她沒那麽勇于奉獻,好害怕不僅救不了人,還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猶豫半晌,最終誓死如歸般,張開雙臂向下撲來。

然而甫一貼近,少年萬分渴望熱源,仿佛沙漠中邂逅了一片綠洲。

他再也克制不住般,反手将女孩撈到了懷中,埋首其間,汲取暖意。

田桃:喵喵喵,這人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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