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悅

第047章 不悅

清風拂過樹梢, 碧葉相互摩挲,脆聲疊起。

江冷星心底默念那兩個字,感覺說不上的拗口。

從塗山堯知曉她名字, 再到喚她阿桃,只隔了一盞茶時辰。

再過一盞茶功夫,怕不是連手都牽上了。

的确如此, 他們此時已經牽上了。

早就猜到小桃妖容易被人哄騙,未曾想到,這一日沒過完,事情就已發生。

既然她喚他一聲師兄,他理應關照她。

江冷星無視面前的青衣男子, 目光掠向他身後, 微微垂眼, 望向露出來的半張側臉。

被人護着後, 女孩臉上驚恐消失不見,咧着嘴笑兮兮。

她手腕纖細,正被幾根手指牢牢圈住, 指腹緊貼衣袖, 十分自然。

二人舉止親密,仿佛認識許多年。

可聽小桃妖闡述,兩人相識時間,還晚于小桃妖和他。

确實挺短的。

江冷星:“過來。”

他的嗓音又輕又慢, 收斂了幾絲淩厲, 聽着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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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桃從塗山堯身後探出腦袋, 和他四目相對。

她摸不清這人性子, 怕他揍人,有點不敢過去, 輕輕拽住了一截淡青色的布料。

江冷星喉結微動,正欲開口,話先一步被人堵了回去。

塗山堯:“別怪阿桃,下次她不會亂開玩笑了。”

話音未落,他轉過身來,眸光下垂:“靈植我已經采回來了。”

田桃目光移到他身上。

塗上堯嘴角傷口開裂,眼睜睜看見一縷血絲從他口中溢出,血跡腥紅,沿着下巴滑落。

他輕輕嗯了一聲,俊眉一擰,趁血漬沾染衣衫前,欲擡袖擦拭。

田桃眼疾手快,從挎包摸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揚手送到他唇邊。

“用這個擦吧。”

手帕和她裙子顏色相近,繡着幾朵桃花,花開濃烈,栩栩如生。

此物特征明顯,一看便知是她特有之物。

塗山堯接過手帕,指腹從繡紋上輕輕拂過:“謝謝阿桃。”

“不客氣。”

田桃擺擺手,眼神下意識朝某處瞥去,心裏莫名有點害怕。

江冷星還站在那,安靜沉默。

他落在額前的碎發,如黃昏時散不開的濃霧,朦朦胧胧掩住眼底鋒芒。

起風了,柔軟發絲上揚翹起,露出一雙黑眸,眼底宛如泛起薄冰,掠起一絲冷意。

塗山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臉上有絲痛意:“阿桃幫我上藥嗎?”

這時,江冷星再度開口,聲音比方才冷了些:“過來。”

他也不多說別的,單說這兩個字,田桃十分為難。

塗山堯唇角的血漬越積越多,眼眶泛起紅暈。

她瞥了瞥遠處,又瞄了瞄那觸目驚心的傷痕,一口答應塗山堯:“好,我幫你上藥。”

然而,在她點頭之際,一陣劍鳴聲驚起,引玉劍被抽出劍鞘,寒芒四射。

動作蘊含沉沉怒氣,卷起刺骨的寒意。

劍芒耀白生輝,田桃被閃了下眼,慌忙拉着塗山堯向後躲去。

好可怕,江冷星奈何不了她,準備拔劍威脅人了。

但沒想到,塗山堯先一步把她拉入懷中,纖長身軀覆下,擋住了震蕩而來的劍意。

料想中的傷害并未到來,根本沒人理他兩。

轉身一看,江冷星早已背過身去,他嗓音清冷,猶如淬了冰。

“說,還是不說?”

隔着十步之遙,他一身藏不住的怒意,聲音不大,卻把在場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一柄沉寒的玉劍抵在喉間,柳飄飄吓蒙了,編着辮子的十指止不住的顫抖。

她差點撲通一聲跪下,哆哆嗦嗦道:“我說我說我說。”

哎呦,小郎君被誰惹着了,她正安分杵在一旁,怎麽驀地朝她發火啊。

被劍指着情況下,柳飄飄細無巨細,老老實實把事情交代清楚。

江冷星站在一旁,聽得卻不是那麽仔細。

餘光中,兩道身影已經其樂融融坐在一處。

他自讨沒趣般,收劍入鞘,悶悶在木凳上坐下,讓情緒一點一點冷靜。

其實,也并非是何大事。

小桃妖和他無同門情誼,也無故親,平日相交甚少,她願和不清不楚之人親近,與他無半分關系。

僅是有那一夜的糾葛,才讓他上了心而已。

劍氣猶在,樹下簌簌刮下幾片綠葉,飄飄然墜地。

眼不見為淨,江冷星索性閉目養神。

另一邊,柳飄飄被吓得花容失色,小郎君心似捂不暖的冰山,她決定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于是,将注意打到另外二人身上。

她把目光瞥向白飛鷺,早就見過這人畫像,今日一見,本人還要生得好看。

聽說他是妖界之主,地位尊榮,若是能成為妖王妃,她也不必如此辛酸了。

像他這般的男子,和她這般嬌豔的女人在一起,才是天生一對。

白飛鷺在木凳上落座,不敢和祝卿卿靠太近,也不想離太遠。

他正糾結找話題之際,發現身上多了道熾熱的視線,歪頭一瞧,對上一雙魅惑的眼眸。

柳飄飄一邊走近一邊和他抛媚眼。

外界莺莺燕燕,在白飛鷺眼底皆是一個模樣,幾乎分不清有何區別。

他性子直,回瞪一眼:“你看我作甚?”

柳飄飄應對自如,語調柔媚:“山主手背受傷了,我這正好有些靈藥,不知您是否需要?”

說完,她從腰間摸出一枚瓷瓶,瓶身精美細致,留有她的餘溫。

白飛鷺起身走到她面前:“需要,謝謝。”

他彎腰致謝,将瓷瓶接了過來。

柳飄飄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一絲希望:“我略懂醫術,我來給您上藥。”

白飛鷺後退一步:“謝謝,不必。”

接着,他抱着瓷瓶,屁颠屁颠走到了祝卿卿面前。

“你用吧。”

祝卿卿接過藥罐,撥開瓶口檢查後,确定無毒,然後把藥粉倒在他手上:“我身上的傷不礙事,你塗吧。”

白飛鷺為了救她,手上落了傷,她一聲不吭地把藥抹在他傷口處。

“謝謝你。”

“不客氣。”

柳飄飄:有點無語……

兜兜轉轉,她只好把目光放在最弱的塗山堯身上,沒想到又碰壁了。

柳飄飄剛一靠近,田桃十分警覺。

她兇兇地召出抛磚,橫在身前,将塗山堯護在身後:“不準過來。”

“哦。”

柳飄飄法力被封,一個也不敢得罪,只好灰溜溜離去。

塗山堯被她逗笑了,閉眼猛誇:“阿桃好身手。”

田桃美滋滋:“你也覺得我厲害吧?”

“對啊。”

“哈哈別笑了,不然要扯着傷口了。”

“那麻煩阿桃快幫我上藥吧。”

“好。”

木桌上擺着幾株靈植,花瓣上泛着靈光,旁邊還有一個瓷碗。

搗藥并不難,可田桃确實一點也不會,有點為難:“可我不會搗藥诶,要不你教教我。”

塗山堯笑意柔和:“好。”

他輕聲細語,将搗藥步驟一步一步講解,十分細致,有問必答。

趁女孩低頭擺弄靈藥時,他視線一偏,望向右側。

不遠處,白衣少年長指按在劍身上,微微低着頭,一臉雲淡風輕,目光卻一瞬不瞬看向他們。

他似乎很在意阿桃?

田桃在瓷碗中加了一株靈草,臉上有點小興奮:“是這樣嗎?”

搗藥講究力道,她對一切新奇事物充滿樂趣,搗得正起勁。

塗山堯視線游走在她臉上,倏然間輕笑了一聲,伸過手去,捉住她一根手指,往上提了提。

“是這樣。”

他意猶未盡般,并未立即松開她的指,而是笑着悄悄瞥向一旁。

白衣少年目光落在二人相碰的手上,眼底淩厲稍縱即逝,不過仍是被捕捉到了。

田桃不着痕跡抽出手指,擡起頭:“你在笑什麽?”

塗山堯:“我在欣慰,阿桃很聰明,一教就會。 ”

田桃一點也不謙虛:“哈哈哈,我果然做什麽都很有天賦。”

“是呢,阿桃最棒了。”

一刻時辰後。

靈植悉數搗好,瓷碗中滲出許多青汁,濃郁新鮮的香草氣息飄蕩在空氣中。

田桃取紗布沾了藥汁,起身彎腰,準備上藥:“有點疼。”

塗山堯微微颔首,對上她的目光:“我不怕疼。”

既然他不怕疼,田桃就沒有那麽束手束腳了,也不用擔心力氣太大而有負罪感。

她将紗布疊成方形,在瓷碗中蘸了蘸,頃刻間,潔白的紗線被染成暗綠色。

随後,紗布在於痕周圍打圈,用盡了她畢生最溫柔的力道。

冰涼的觸感在唇角蔓延,塗山堯薄唇微張:“阿桃,你和那位江師兄關系好嗎?”

田桃眼睛盯着裂痕:“一般般吧。”

“我看未必。”

“嗯?”

田桃動作一滞,一臉疑惑。

塗山堯情緒難辨,有幾分探究之意:“若是一般,那他為何一直盯着你?”

“啊?”

田桃直起腰,立即扭頭瞄了一眼。

江冷星抱着劍,一個人安安靜靜遠離人群,正低頭用手帕擦拭劍鞘。

他很愛惜這把本命劍,時刻保持劍身的純淨,就如他對自身的苛刻要求一樣。

引玉劍說是他第二個老婆也不例外。

從她的角度,只能瞥見他輪廓清晰的側臉,長睫垂落,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引玉劍上。

田桃一臉懷疑:“他有看這邊一眼嗎?”

“也許是我看錯了。”

塗山堯笑容溫和,沒有多說什麽。

他怎麽會看錯,那人分明一直留意這邊。

經過漫長的一段時間,瓷碗中的青汁終于塗完了,田桃扭了扭腰,坐回原位。

“還疼嗎?”

“阿桃,我說過的,我不怕疼。”

塗山堯略顯蒼白的唇瓣輕啓,臉上并無半分不适,即使在藥汁抹在傷口處時,他眼也沒眨一下。

他表面僅是一介文弱散修,不見他鋒芒畢露,遭遇柳飄飄毒手,也不見他消極沉淪。

田桃表示敬佩:“你好厲害,不像我,我可怕疼了。”

塗山堯:“有我在,阿桃以後都不會疼了。”

他一臉真切,語氣誠懇,說出的話仿佛真能做到一般。

兩個人還沒熟到這種地步,田桃微微躲開他的視線。

出來混都是要還的,塗山堯有意護她,她可沒心思再反過來回報他。

畢竟要保證自己的小命就已經很艱難了。

塗山堯突然湊近了點:“阿桃,你臉上沾了藥汁。”

“哪裏?”

田桃擡指去抹,但忘了兩手都碰了靈草汁,這下臉上更多了。

塗山堯被她傻裏傻氣的模樣逗笑了:“我幫你擦掉。”

“哦哦,行吧。”

田桃跑到他面前,彎下腰,把臉湊上去。

塗山堯手裏捏着手帕,正要幫她擦掉,突然想到什麽,眼含笑意,改用手指。

微風徐徐,天光明媚。

田桃閉着眼,正等着臉被擦幹淨時,肩膀登時被人掐住,讓她原地轉了個角度。

睜眼一看,江冷星正提着劍站在她面前。

“我沒惹你吧?”

她吓了一跳,以為這人是來尋仇的。

卻不料他臉色不自然,猶豫道:“我幫你擦。”

田桃: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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