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中蠱
第053章 中蠱
田桃外出時, 喜歡随身帶個小挎包。
這個挎包是白飛鷺送的,用她原身掉落的桃花編織而成,桃紅色的布面上, 繡着大簇桃花。
花朵簇擁着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堆滿枝頭,格外清新秀雅。
哈哈, 外表猛男的白飛鷺,實則心靈手巧,審美也在線。
最重要的是,挎包相當于一個法器,容量巨大。
這不, 她采購的物資和從蛛無戒那要來的解藥, 都塞進包裏了, 還剩大量空餘空間。
從進入竭靈池後, 她身上的蛛毒又開始發作了,肚子隐隐作痛,必須捂着點腹部才能緩解些。
幸好這次症狀較輕, 不至于讓她痛到直接昏厥在地, 不省人事。
她摸清了點規律,此毒大概兩個月發作一次,不過也不太能确定。
只能趁未完全發作時,猛吃藥。
但解藥異常的苦, 很懷疑其主要成分是苦瓜、蓮心類的巨苦之物, 吃一顆要吐兩次。
她最怕苦了, 吃藥如上墳。
不過幸運的是, 她發現樹藤上的野果子,長得很像樹莓, 紅潤小巧,吃着也是奶甜奶甜的。
吃一粒解藥,再吃一個果子,口腔中都是香甜的氣息。
大概吃了三粒藥,蛛毒已經控制住,真是無病一身輕。
Advertisement
此外,她決定多摘些果子,然後用江冷星的靈力冰凍住,有個保鮮作用,方便日後品嘗。
于是,在江冷星去點蠱時,她兩手不停采摘靈果,一會兒摘了有三兩斤。
分量足,夠她吃上幾天。
田桃拍拍小挎包,笑容滿面去和衆人集合,另一邊池眼前靈光閃爍,霞光萬道,連空氣都成了彩色的。
這是江冷星做出選擇時的現象。
之前那番話不知他是否領悟了,還是一身反骨,偏要不信邪地選蝕心蠱。
遠遠地她瞅了一眼,三蠱之中,唯有最後一蠱,桃紅色流光萦纡,宛若水中盛開的花一樣,熱烈好看。
說明,他選的是第三蠱:食欲蠱。
看來,這人是聽勸的。
白飛鷺等人正站在一旁,柳飄飄不時和他搭話,他不理不睬,偶爾偷瞄幾下祝卿卿。
祝卿卿注意力則一直在江冷星身上,封印竭靈池是衆人心願,她雖完成不了此事,可也不希望出任何差池。
田桃自我以為做了一件好事,吭哧吭哧從斜後方跑上前,一邊把手裏的果子一口吞掉。
嘶,巨甜巨好吃。
在三丈之遙時,江冷星恰好轉過身來,靈光絢爛多彩,在他身上籠罩着深淺不一的圖紋。
眸如點漆,燦爛的光輝掩蓋不住他眼底的寒意,他淺淺掃了下衆人,沉默不語。
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但柳飄飄我行我素,不管什麽場合,也不論是何氛圍,她只會說自己想說的話。
“小郎君,蠱選完了,封住池眼後能放了我吧。”
她真是一點也不想待在此處,腰都直不起來,以後可怎麽在綠葉叢中馳騁。
祝卿卿心思細膩,把柳飄飄拽了下去,走近白衣少年:“師兄,如何了?”
“不知。”
江冷星輕輕搖了搖頭,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當選了其中一蠱,需要等上片刻時辰,才能知曉答案,所以他亦不知曉會中哪種蠱。
但結合他所探得的第一蠱來看,這第三蠱只怕也是離譜又稀奇。
只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
田桃觀察衆人臉色,察覺江冷星心情不太好,肯定是怕自己過不了問心這關。
她一臉放輕松的表情,極度自信地說:“不用擔心的啦,保證會沒事的。”
“你拿什麽保證?”
江冷星三兩步走到她面前,一臉陰霾,方才忘了問她,為何她知曉蠱的排列順序和名稱。
憑她的修為,連竭靈池的入口都尋不到,更何談得知問心蠱的內情。
“這個嘛……”
田桃摸了摸耳朵,盡透露劇情,卻忘了找借口圓回去,在沉沉威壓下,她只好強死強活編了個理由。
“我在書中看到的。”
這話講出來,她自己的都不信,江冷星神色稍緩,繼續盤問:“書名?”
“忘……了。”
“荒唐。”
她連書名都記不清,難怪書中內容也會記錯,乃至在緊要關頭,信誓旦旦讓他從左右兩種蠱中做抉擇。
江冷星吸了口氣,畢竟是自己執意帶她來此,出了差錯也該由他承擔。
但一想到浮于腦海的文字,他幾乎要失去理智:“你可知第一個蠱是……”
聲音顫抖,帶着絲後怕。
田桃無辜地盯着他:“是什麽?”
她并不知事态的嚴重性,烏溜溜的眼睛充滿好奇,提着一股新鮮勁。
江冷星喉結輕動,無奈望向她,耳尖微微泛紅,胸膛起伏,有點被氣到了。
此生修煉之途,最大的波折就是來自于她。
見他一副想揍人的表情,田桃十分納悶,她這一日老實本分,不可能惹到他。
這時,池眼前傳來三聲脆響,是問心蠱揭開謎底了。
為了印證自己所言非虛,她飛跑上去,走到正中間的蠱毒前,低頭一看。
幽紫的光絮中,明明白白浮現三個大字:蝕心蠱。
原書中就是如此描述的,蝕心蠱位于正中,蠱毒從江冷星眉心鑽入,等待毒發。
田桃指着紫色文字,邀功似的:“師兄我真沒騙你,這就是蝕心蠱。”
江冷星遠遠瞥去,看見那三個字後,臉色依舊難看,眸底含着幽寒的冷光。
中間是蝕心蠱不錯,但誰能解釋一下兩邊是什麽玩意。
田桃收起笑容,垂着腦袋走到第一個蠱前,猩紅的靈光籠着她整張臉。
正要看時,一只大掌倏地繞過來,把她雙眼捂住:“不用看了。”
視野一片黑暗,臉上傳來冰涼之意,江冷星長指并攏,把她大半張臉都遮住了。
就留了一點呼吸的空隙,和一張能說話的嘴。
田桃唇瓣飛速開合,兩手扯着他的衣袖:“看看咋啦。”
“別浪費時間了。”
江冷星長臂一收,虛虛環擁着她離開原地。
田桃舍不得走,非要往前沖:“上面寫了什麽,念我聽聽。”
她表示過,知曉上面寫的是哪類蠱,江冷星這會卻不給她看,定是和她說的不符。
逆反心理作祟,不讓她看,她就越想看。
江冷星胸口抵在她雙肩上,森寒的氣息從鬓邊吹過:“沒寫什麽。”
沒寫什麽還不讓看,難不成寫的是他……粗細長短嘛,搞這麽神秘。
田桃被迫仰着臉,敲了敲他的手背:“嗯……要透不過氣了。”
她呼吸虛弱,聲音很輕,像是被悶壞了。
江冷星趕緊松了松手指:“抱歉。”
田桃揚起唇角:“沒事。”
他的小指壓在她鼻梁上,恰好架出一道空隙,仰面時,她視線穿過狹小縫隙,落在殷紅的靈光之上。
視野搖晃間,她看清了裏面藏着的字,随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
“春宵一刻,交合恨晚。”
田桃:交什麽合?
她咬字清晰,這句話猝不及防地落入身後少年耳中,他身體一僵,慌亂拿開手,并後退了一步。
田桃得到自由,火速湊上前确定,然而翻來覆去地觀察,裏邊就是這八個字無疑。
不應該啊,這應是拾金蠱才對。
她扭頭看去,少年衣領雪白,但脖子已經紅到不像話,像熟透了的番茄。
這蠱,已經不能用變态來形容,而是令人發指。
怎麽慫恿人去……交歡啊。
分明就是流氓蠱。
碎瓊亂玉般的江冷星,瞥見“交合”兩字,如看見小黃書一樣,視覺沖擊力極強。
方才他獨自察看一遍,精神已受到嚴重污染,如今她又念了一遍,耳朵亦不能幸免。
江冷星兩指一劃,紅字立刻散成一團輕煙,消散于空氣中。
随後看向她,嗓音陰沉,黑眸猶如寒刃:“這便是你想讓我選的蠱。”
打着幫他的幌子,看他笑話。
田桃說不上話來,她怎麽會做這麽傷天害理之事,而且還會殃及自身。
這時,她深刻理解他為何氣得要噴火,信了她的話,有一半概率會選中流氓蠱,屆時殺了她都不解氣。
失了身,相當于他整個人都廢了。
換誰誰都氣。
目前只能指望第三個蠱別出太大問題。
田桃假裝冷靜,安慰道:“沒事的師兄,你選的是第三個。”
“你最好祈禱如此。”
江冷星扣緊引玉劍,怒意十足。
田桃咽了下口水,蹑手蹑腳走到第三個蠱前,上蒼保佑,千萬別太離譜了。
她先是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三拜,再睜眼去觀察裏面的內容。
頭兩個字是:親吻。
……感覺事情不妙。
心一橫,她一口氣讀完整句話:親吻中蠱後看見的第一個人。
靠,這也是個流氓蠱,不過是個小流氓蠱。
江冷星:?
衆人:!
白飛鷺等人立馬圍了過來,柳飄飄拄拐走得慢些,不過擠在了最前面。
這件事,與在場所有人息息相關,攏共一行五個人,除了江冷星,就剩四個人。
所以成為他第一眼看到的人的概率,每人都是四分之一。
這概率,不算小。
江冷星手指收攏,田桃手腕霎時吃痛,擡頭一瞄,他正低頭盯着她。
滿臉寫着:你幹的好事。
田桃一副裂開的表情,感覺罪惡極深。
救命,誰把蠱毒給換了?
這真是找誰說理去啊。
可是原書就是寫着,有三類蠱,中間的是蝕心蠱,現已證實,沒有絲毫問題。
但是兩邊的蠱卻如此荒謬絕倫。
到底是她記錯原書劇情了,還是強行改變原書劇情,事情将會往不可預料方向發展。
或者,有人提前進入竭靈池,然後将蠱換了。
而且,這分明不是蠱,只能說是詛咒。
如果中咒者不按上述所做,就會靈力枯竭,再也出不了竭靈池。
咳咳,如果是江冷星和祝卿卿二人來此,這兩個流氓蠱還挺浪漫的,對于促進感情大有裨益。
只可惜,一二三個電燈泡太閃亮。
但往好處想,至少他沒選中第一個,第三個也還湊合。
不就嘴對嘴貼一下,一眨眼的事,總比受蝕心蠱日夜煎熬要好吧。
可目前江冷星不這麽想,此時是他道心穩固的最後一段時期,他并不覺得蝕心蠱會對他造成威脅。
選了中間這個,啥事沒有,而現在偏偏惹了個大麻煩。
對于突如其來的變故緣由,田桃一無所知。
唯一肯定的是,她把江冷星坑慘了。
現下不是糾結纰漏為何會出現的時候,盡快解除江冷星詛咒才是硬道理。
親吻中蠱後看見的第一個人。
所以,這群人中他先看誰了?
從物理科學角度出發,誰站在最前面,他轉過身時,最先看到的就是誰。
萬幸,她一直埋在樹藤中摘果子,最後一個才趕到。
首先,她被排除在外。
剩下三個人,各有三分之一可能性。
從玄學角度出發,江冷星對于祝卿卿感覺濃烈,人群之中會被她吸引,所以第一眼看到她的可能性也不小。
她站得遠,加之一直被江冷星讨厭,所以再次排除在外。
祝卿卿占百分之九十可行性,剩下兩妖各占百分之五。
綜合來看,站在前排的三個人,每人都有可能性,成為為江冷星解除詛咒的那個人。
這……是他的初吻吧。
而且,除了柳飄飄,這也是白飛鷺和祝卿卿的初吻。
代入江冷星,真的是會氣爆炸的程度。
要是他選的第一個,可能會準備同歸于盡,大家都別出去,劇情就此終結。
田桃不知道,也不敢出聲。
所有人都沉默了,心思各異。
白飛鷺緊張地攥緊了拳頭:天吶,兩個大男人要怎麽親啊。
是他湊過臉去,還是等人走過來啊。
他自然是不願意和情敵接吻,而且他堂堂妖王,去親吻一個男人,這像什麽話。
要是讓衆妖知道了,肯定會妄議此事,說他是因情所傷,才會想不開去喜歡一個男人。
真是太可怕了,他可不想老婆沒了,名聲也沒了。
不過發生這樣的事,也非衆人所願,大局當前,要他付出一點什麽,也不是不可能的。
親就親,大男兒才不在意這些。
可若是江冷星第一眼看到的是祝卿卿怎麽辦,豈不是要和她親近。
事關重大,得顧全大局。
嗚嗚嗚,他只能一邊哭一邊羨慕了。
祝卿卿羞澀地別開腦袋:啧,師兄第一眼看見的,肯定不是我。
指不定看到的就是白飛鷺,哈哈哈,聽說話本中也會寫男人之間的故事,精彩絕倫。
正好,她可以見識一下。
也許江師兄将開啓奇妙的愛情之旅。
可萬一自己倒黴被江師兄瞅到了,可怎麽辦?
祝卿卿冷靜下來,開始認真思考。
她身為紫雲宗弟子,身上亦身負重擔,從前族親被妖尊所傷,今日後輩自當挑起大任。
若是她真能做出貢獻,別說一個吻,即使是要這具身體,她也不會推卸。
所以只要江師兄願意,她是不會拒絕的。
不過,就怕小桃子不開心。
如果,江師兄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最後邊的小桃子就好了。
三人之中,柳飄飄想法最為彪悍:哈哈哈,都給老娘閃開,小郎君第一眼看到的絕對是我!
因為她站的位置,比其他人都要近一丢丢,并且她貌美如花,天姿國色,人群中最吸引目光。
小郎君不看她天理不容!
總之不管如何,她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可不得占點便宜。
這個吻,她要定了。
衆人頭腦風暴平息,皆把目光瞥向一處。
江冷星側身而立,靜默不語,視線停在一旁的靈樹之上。
被靈氣滋養的樹藤長勢喜人,圓潤的葉子一刻不停的生長着,清新的顏色十分養眼。
風不知吹了多少陣,雪白的花瓣飄落在葉片上,像下了一場雪,白茫茫一片。
一群人相視幾眼,異口同聲:“所以,你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誰?”
江冷星神色一滞,眼神霎時複雜而微妙,他斂氣目光,聲音很輕:“不記得。”
這句不記得,不論真假,都代表他此刻不想議論此事。
空氣再次回歸寂靜。
可柳飄飄異于常人,她控制不住內心,噗嗤一笑,笑出了聲音。
她就怕小郎君念出的不是“柳飄飄”,而是別人的名字。
田桃不知她在打什麽主意,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柳飄飄笑完後,提了個損招:“既然小郎君不記得,不如和我等各吻一次,如此也能解決問題。”
接着她正義凜然,假裝委屈:“我也不想占你便宜,但生死攸關之事,我只能做個小小犧牲了。”
“所以,從我開始吧。”
柳飄飄唇色殷紅,仿佛剛補了口脂。
“從你開始死嗎?”
劍鳴聲響起,引玉劍被飛速抽出,架在柳飄飄脖子上,江冷星眸光冷厲,殺意十足。
池眼已找到,留着柳飄飄用處不大,她再敢放肆,休怪他劍下無情。
“我錯了,我不敢亂說了。”
柳飄飄認慫飛快,臉色吓得慘白,趕緊拄拐走遠點。
餘下幾人,皆不敢多問,只能再緩緩了。
入夜,衆人歇在竭靈池。
田桃閑來無事,又拿出靈葉來看,這時一道綠光閃爍,像一個小夜燈。
是塗山堯來消息了。
“阿桃。”
朗潤好聽的低音響起。
她心中一喜,正要開始回話,陰魂不散的柳飄飄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柳妖對準靈葉,開始造謠:“小修士,小桃妖今日說喜歡你。”
田桃: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她趕緊握緊靈葉,生怕被塗山堯聽到,同時召出抛磚,想一鞭子抽過去。
柳飄飄反應迅速,顫顫巍巍撐着拐杖挪走了。
翠綠的靈光從指縫中傾瀉而出,同時冒出的,還有塗山堯的笑聲。
他定是聽見了。
田桃臉都紅了,心撲通撲通跳,朋友之間最怕開這種玩笑,太尴尬了,日後都不知如何相處。
“塗山堯,你別聽她瞎說,是白日她問我,說是假如……”
她語無倫次,愈急着解釋,另一頭的低笑聲卻越來越明顯,帶着一絲惬意。
靈葉的光亮忽閃忽閃,讓她心裏更加慌亂。
塗山堯似乎心情不錯,許久笑完後,語調輕輕松松。
他的聲音随着夜風鑽入耳朵:“阿桃說什麽,我都信。”
不知是竭靈池的夜太過魅惑,還是塗山堯嗓音太有磁性,她總覺得這句話,格外撩人。
田桃頭腦清醒,用平靜的聲音打破氛圍:“信就好信就好。”
靈葉那邊靜了一會,她也沒有主動說話。
她表面平靜,心裏還是被柳飄飄的話擾亂了思緒。
這究竟是什麽品種的柳妖,破壞力這麽強。
過了會,塗山堯問:“阿桃,今日想我了嗎?”
“我……”
剛聊完那種事,她不想引起誤會。
塗山堯的話異常直白,每個字都裹着思念般:“今日我想起你了,阿桃。”
田桃:“……”
溫柔的語調再次響起:“也許,不止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