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拉扯

第055章 拉扯

細嫩的樹枝鋪在石面上, 衆人皆已入睡,兩兩之間隔着約一米之距,互不幹擾。

篝火如胧月般, 散發柔和的光,忽明忽暗守護漫長的夜。

田桃選的睡處,上方有條長枝伸出, 長滿茂密的葉子和果子,形成一個天然庇護所,特別有安全感。

餓了之際,她起身一摘,就能享受最新鮮的野果。

不過, 在這漆黑如墨的深夜中, 樹枝繁茂, 将最後一絲光亮遮住。

枝葉之下, 如潑墨般陷入黑寂,利于隐藏一切。

比如現在,無人發現, 她栖身處多了一個江冷星。

他指尖凝着的微芒, 不會侵擾到旁人,恰好能照亮彼此的臉。

田桃坐起身時,少年蹲在身前,單膝點着枝葉, 仍比她高出一截。

銀芒豎在二人之間, 他的兩根長指白淨, 像被照透一般, 微微泛着血色。

面容宛若蒙着白霧,模糊不清, 但在少身傾身靠近時,驚為天人的臉龐瞬間暴露在靈光之下。

一如既往般,雙眸烏黑似月下寒潭,冰冷卻幹淨澄澈。

視線稍偏,可此時那弧度漂亮的眼尾,乍現兩抹紅暈,像用丹砂筆描摹過。

此類豔色添在少年身上,萬分醒目,和他自身氣質迥然不同,沖淡了他眼底的寒意。

聖潔仙服加身,眼尾紅染,他仿佛一向自律的修士,破戒喝了一宿的酒,誤入了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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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桃明白,時辰到了,竭靈池正在封鎖他的靈力。

此等緊要時刻,這人不好好調息,卻像個宿管阿姨,趁夜查她的寝。

還非說她熬夜網聊,驚擾了室友,離不離譜。

她是只小妖,但也是只有脾氣的底層妖,今夜她就想和塗山堯聊聊天,誰攔也沒用。

毒咒起效之初,靈力較薄弱。

目前狀态下的江冷星,她有三分把握能打贏。

“把它給我。”

清潤的嗓音響在耳側。

田桃果斷拒絕:“就不給。”

“如此,莫要怪我失禮。”

少年拽着她的衣袖,同時掐滅指尖流光,周圍徹底淪入漆黑,響起布料摩擦聲。

縱使夜霧沉沉,可他一雙眸子,仿佛能穿透黑暗,長指伸出,準确無誤握住女孩的手腕。

在她不配合狀況下,他只好出此下策,采用搶的方式。

竭靈池之行事關重大,應當保密進行,避免節外生枝。

而她,嘴上安了個唢吶般,一刻也閑不住,入睡前也不忘和外人通信。

若是那人身份當真不簡單,此時便會埋下隐患,并且那人不得不防。

腕間突然一涼,田桃驚呼一聲哇靠,這人學壞了,真當起了強盜。

她順勢躺倒在地,翻滾半圈,趴在厚厚的樹枝堆上,少年的手随之被她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江冷星:“……”

她肩膀被人拍了拍:“起來。”

“你搶我東西。”

田桃使出渾身解數,将自己緊緊貼在平整的闊面上,一副賴皮的樣子。

她拒不起身,還越壓越緊。

半只右臂被她壓住,衣裙和她綿軟的身軀,隔着不厚不薄的衣袖,随她抗拒的動作,不斷摩挲着他。

整只手臂,都麻了。

“起來。”

“不起。”

“……”

和她對着幹,如稚童鬧架,一點分寸也不講,各種令人啼笑皆非的方法用盡,她只顧鬧贏了才好。

江冷星沒轍,長腿一跨,撐在她身後,手指下移,在腰間一撥,輕輕松松把她翻了個面。

用勁巧妙,速度飛快。

田桃感覺自己像個煎餅,被熱心攤主鏟了一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上一瞬她臉朝地,呼吸不暢,一眨眼,俊美的少年單手撐着地,懸在她之上。

而他另一只手,正在行兇。

“我告訴過你,別和他走太近。”

森寒的氣息吹來,田桃眨了眨眼,立即反駁:“說話都不行嘛。”

她知道塗山堯不受他信任,理解他的想法,但是她僅是和他聊會天,沒必要防賊一樣。

“目前不行。”

“歪理。”

她軟硬不吃,江冷星身受咒誓影響,也不願和她多言。

掰開她的手指,他摸到了靈葉發燙的邊緣,正要抽出靈器之際,肩膀倏地挨了一掌。

毫無防備之下,他支撐不住,手臂一松,整個人趴了下去。

身上一沉,田桃有點過意不去,正想和他闡述塗山堯的悲慘人生時,耳側響起少年的低吟。

他似乎被這一掌傷得不輕,除了身上挨痛之外,兩只手臂也重重硌到了冷硬的石面。

“我給你靈力護身,你卻為了旁人施加在我身上?”

少年輕輕抽了口氣,聲音在暗夜中格外寂寥,宛若染上冷霧的冰涼。

他呼吸了幾個來回,才遲遲起身。

田桃心裏愧疚,她僅是想把他推開而已,哪想到沒控制好力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一直被她拽緊的靈葉,一閃一閃的冒出碧綠的靈光,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光源。

側頭望去,冷白的臉近在眼前,眼睫下垂,雙眉輕輕蹙起,連唇都微微抿了一下。

“你沒事吧。”

江冷星別開臉:“不用你管。”

“摔到哪了?”

田桃好怕把他傷太重,一群人都要交代在竭靈池,慌忙去扒拉他的肩膀。

“你再碰一下?”

江冷星一時沒勁反抗她,但嗓音冷厲,威懾力十足。

到底是十八九歲的少年,脾氣鬧起來了,她也不敢惹。

看他這樣,也不好挪動,田桃想把這張“床”讓給他。

于是,她蹬着兩腿,準備從他身下一點一點鑽出去,可蹬了老半天,還在原地踏步。

這時,江冷星緩過來了,他被那一掌傷到不輕,但沒忘主要目的。

“把東西給我再走。”

他低着頭,掀起眼睫,隔着礙眼的綠光,盯着女孩青白的臉。

冷沉的嗓音帶着一股怒氣,田桃知曉自己把人惹急了,她手心的靈葉溫潤,閃爍不絕。

塗山堯在等她消息。

她想過,幹脆把靈器交出去一晚算了,可想法動搖時,就不由得想起塗山堯的一番話。

他孤苦伶仃,山野求生,卻心懷抱負,生生不息。

加之,他今晚還受着傷,要用紗布包紮,可見是流血了。

她前腳剛答應人家聊天,總不能放他鴿子,任人呼叫不應。

想通後,田桃态度果決:“不給。”

少年輕聲冷笑:“好。”

田桃他總算松口,剛喘了口氣,驀地幾根長指滑到她手上,作勢要把靈葉搶過去。

她立即反應過來,腦袋瓜子一轉,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靈葉扔進了一個十分巧妙之處。

江冷星禁地——她的胸口。

她深知此人正人君子作風,摸手不行,碰肩被兇,于是想出了這麽一個妙招。

田桃挺胸擡頭,無所畏懼:“你搶啊。”

赤|裸|裸挑釁,今夜不信難不住他。

不料,少年沉默一瞬,十分冷靜:“你以為我不敢嗎?”

她像護着寶貝般,使出渾身解數,只為防他,藏在胸口的,仿佛不是那枚靈葉,而是送她法器之人。

不知和她說了幾遍,塗山堯此人可疑,不可輕信。

小桃妖卻我行我素,還為此打傷了他,如此在意,莫非對那人有情。

可不久前,她還紅着臉站在他面前,難道他拒絕地太果斷,她早早斷了念想。

但只過去兩個多月。

田桃:“啊?”

少年的反問太沉靜,她絲毫沒預料到危機來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可是,只隔了短短一瞬,她就感到領口鑽進一股冷氣。

長指靈巧游走,揭開層層衣衫,火速摸到了那枚精致小巧的靈葉,以及——她。

等到田桃想要将衣領攏好時,少年已夾住葉片,翻了個身,從她上方離開。

“你個……混蛋。”

她有點驚慌失措,在翠光之下,臉頰又白又綠又紅。

為了保險起見,她把法器丢進了最底下,在用衣裙掩住,想着這樣能無懈可擊。

誰知道,堂堂正正的男主不按套路出牌。

田桃指着他,語無倫次,結結巴巴道:“你人設崩了知道嗎?”

說好的不近女身,從她手裏搶東西就罷了,居然還探進小衣裏面,太可恥了。

卿卿要是知道了,哄三天三夜都沒用。

江冷星側眸掃了一下,行完兇的手指被靈葉碧光籠罩:“事急從權。”

“何況,是你讓我搶的。”

少年理所當然的模樣,夾着靈葉移到她紅撲撲的臉邊:“所以,不要再想着威脅我。”

他補了一句,一直很想說的話:“你從來都不了解我。”

說完,隐藏在暗處的臉悄悄紅了起來。

他沒有表面那麽鎮定,只不過和她相處久了,沾染上她的“歪風邪氣。”

田桃好氣,有點被秀到了。

可她犟上了,壞兮兮地準備上前再繼續搶,渾身沒力的江冷星一下被他撲倒了。

“師兄,你不松手要挨揍了。”

少年臉色一變,盯着她手中耀白的靈光:“你有沒有心。”

從未發現,她的心肝和今日的夜一樣黑,傷了他一次不夠,還要再來一次。

其實,田桃只是想吓唬他而已,誰知他寧願挨揍,也不肯交出靈葉。

哐啷——

倏然間,閃動的靈器之間傳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仿佛是瓶瓶罐罐打碎了,她想起塗山堯正在敷藥,定是雙手不便,将藥罐摔地上了。

田桃手上蓄滿了力,傾身向前,趕緊将靈葉奪了回來。

“師兄,誰讓你不肯解咒,這不又讓我贏了一次。”

随後,她雙手捧着法器,溫聲道:“阿堯,你沒事吧?”

這副和顏悅色、細聲細語的模樣,和她方才張牙舞爪的态度截然不同。

這幾日,她像着了迷一般,所有心思撲在那人身上。

這番景象,到有點像她初來紫雲宗時,闖入房中窺探他沐浴一般。

靈葉之中,斷斷續續響起碎瓷碰撞音,塗山堯氣息虛弱:“無事,怪我吓着阿桃了。”

“哪有哪有,”田桃很照顧他的心情,關切詢問,“別收拾了,快歇息吧。”

察覺到她的關懷,塗山堯輕輕一笑:“已經收拾到一半了。”

“小心不要劃傷手指了。”

塗山堯笑意漸深,飲了口茶,嗓音清冽:“阿桃是有千裏眼嗎?食指确實被割傷了。”

“流血了嗎?”

“嗯。”

“多麽?”

“有一點。”

二人旁若無人閑聊,十分炸耳。

江冷星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深深呼吸了口氣,捉過女孩的手,靈葉随之掉入枝葉縫隙中。

“是你。”

田桃:“嗯?”

靈葉翠光碧綠,把略微褪色的樹葉染上色彩,靈光一直閃爍着,卻無人理會。

少年扯過她的手,把話說得清楚些:“中咒後,我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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