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挑釁
第069章 挑釁
田桃第一次被人擁得如此牢固。
塗山堯手臂修長, 俯身從她臂下穿過,繞在背後,一收勁, 輕而易舉将她圈在懷裏。
因着二人身高差,乃至被他提起些許,兩條腿顫顫巍巍踮起。
肩上略沉, 他臉壓在上邊,側頭開口時,溫暖吐息灑在頸窩處,感覺雙唇要貼過來一般。
将她籠罩的,不僅是熾情的懷抱, 還有他青衫上淺淡的青草味道。
他竹筐盛滿靈植, 連身上都染上遠山古林的氣韻, 湛清自然, 毫無任何攻擊力。
卻如絲如縷,湧入心田。
小美男的懷裏舒适,可這也太熱切了, 田桃招架不住。
她蹬了兩下腿, 雙手把人推開:“行了,我要悶暈了。”
塗山堯深吸了一口氣,把她攬得越加緊,他宛如在鬧小脾氣, 反問她:“阿桃想我了嗎?”
“你先松手我再說。”
田桃腳尖幾乎離地, 像貼着一面牆一般, 陷入他懷中。
再抱下去, 就不禮貌了。
塗山堯少有的固執,臉頰蹭了蹭她的耳朵, 她耳膜像蒙上一層薄紙,聽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聲響。
他聲音有一絲孤獨感:“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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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用氣聲在詢問,無意間唇瓣掃過她的側臉,一觸即離。
不回答怕是不肯松開了。
“想,”田桃又補了句,“作為朋友,自然會想你。”
她想着這人再不松開,就攥緊雙拳一頓猛錘,但五指剛一收攏,禁锢在身上的力道便消失。
塗山堯不如從前好滿足,目光在她被悶成霞紅的臉頰上巡視,眼神十分脆弱。
“阿桃騙我。”
他從懷裏拿出一枚翠色靈葉,黯然失色道:“既然想我,為何不尋我?”
守了多日,靈葉如燃燼的火燭,送出的訊息石沉大海般,收不到半字回音。
田桃捏了捏發燙的耳朵:“我說過有事要忙的。”
塗山堯不太想聽她解釋:“阿桃忙歸忙,可怎能……”怎麽能連他傾訴的窗口都要剝奪。
他像要證實什麽一般,低垂眼睫,雙手将她落在身前的烏發一束一束撩到耳後。
直到雪白長頸暴露視野之內,目光探向她領口處,有一條赤紅細線,貼在瓷白肌膚上格外醒目。
緊接着,一根白皙的食指探前,輕輕抵在她身上,微曲後靈巧一挑,藏在衣裙下的靈器劃出一個弧度,落在了他兩指間。
許久未見天日的靈葉,染上少女獨有的溫度,塗山堯拂過灰暗的紋路,指腹觸感溫煦。
田桃感覺有點冒犯,怎能伸到胸前取物,一點禮貌都不講。
“你這樣不……”
她擡起雙眸,正想給他宣傳禮儀知識時,登時瞥見白潤的臉上居然有兩道血痕。
像被極薄的刃器割傷,傷口深窄,但未及時處理,洇出的血跡有點不規整。
淺褐色的瞳仁與她相望,清澈幹淨,宛如山間深處,未經世俗侵染的一縷清風。
“阿桃是嫌棄這枚靈葉了,還是嫌棄我?”靈葉無光時,和踩在腳下石子無異。
塗山堯臉上蘊滿不自信,雙眸盡是委屈,患得患失,仿佛缺乏安全感。
雖然比喻不恰當,但他此時像即将被主人抛棄的小狗,眼底酸澀,有苦難言。
對待這樣的人,很難不心軟。
嘿呀,田桃本想教訓他無禮,可在接二連三的質問中,她感覺自己犯了錯一般。
封住靈葉非她所為,若直言這乃江冷星的手筆,怕是要激化二人本就莫名巧妙的矛盾。
她扯開話題:“你農活都忙完了嗎?”
記得他講過,兩個月內要播種、澆水和采集,就像勤勞的農民伯伯一般,可忙了。
“嗯,不忙完怎能早點見阿桃。”
為了早日與她相見,他不分晝夜,多夜未眠,只為将積壓的任務盡快解決。
再不現身,怕是她要成別人的了。
塗山堯并不想讓她輕易糊弄過去,輕輕扯了下靈葉,俯身而下。
雙眸望向少女俏麗的眉目,眼神溫柔:“所以,阿桃是膩了我嗎?”
系在脖子上的繩子被拽住,田桃只能配合他的動作,把腦袋高高擡起。
她指着他的臉:“膩不膩的另說,你要不先擦擦?”
湊得近些時,猩紅傷口近在咫尺,血線擴大,感覺怪疼的。
塗山堯将她伸出的手指握住:“我此刻只想知道阿桃的想法。”
他聲音藏着一絲害怕:“你要抛棄我了嗎?”
“不是。”
田桃否認的是“抛棄”二字,這個詞用得不太準确,兩人關系還沒好到這種程度。
看來塗山堯十分執着靈葉被封之事,她也不知怎麽解釋了,不如讓他直接去問江冷星。
完蛋,她怎麽忘了旁人還有一人,難怪感覺後背一直發涼。
自從第三人出現之時,少年臉上的醉态慢慢消散,連飄在兩頰的紅暈也一掃而盡。
江冷星眼底寒意四溢,臉色驀地一冷。
他原本傾身,正要把小桃妖擁入懷中,未料竟有人煞風景,而且還是陰魂不散的塗山堯。
只要這人現身,心底總會升起不安,明明一臉溫和,卻像對所有事都構成威脅一樣。
譬如此情此景。
盯着貼在一起的兩人,他會心煩意亂,仿佛好不容易克制的兇獸,撕破喉嚨般在腦海叫嚣。
此前失态多次,他不斷告誡自己,再與此人碰面,定要心平氣和,不可被挑撥心緒。
可二人旁若無人卿卿我我,當他咽氣了麽。
另一邊,田桃腦袋瓜子飛速思考,覺得和塗山堯太親近了,有人可能又會看不慣。
但等了半晌,都未有動靜鬧出,想來江冷星已經放寬心,并不太在意此事。
然而在塗山堯彎下腰,想要近距離觀察她的表情之際,靈葉倏地被一只手霸道地搶了過去。
她的脖子登時被勒疼,不可避免地向後仰去,随即撞進冷意茫茫的懷抱。
江冷星不知何時掠到近前,兩指夾着靈葉,聲音如泡了冰泉一般沉冷。
“這東西是我封的。”
說完,長指流光一劃,給靈葉解鎖,被拒收的消息如潮水般湧入。
碧光閃爍,綠得冒油。
發燙的葉片像藏着無盡的思念,接着他頗為嫌棄地扔了靈葉。
他不忘熱心解釋:“她與我有事要忙,無暇顧及這點小事。”
嗐,二人不對付就算了。
江冷星還是那麽不懂得憐香惜玉,把紅線拽過去時,一點也不考慮她這位當事人被勒得多痛。
後頸肯定有紅痕了,平時他就沒少禍害此處,這下差點直接報廢。
倏然間,頸上傳來一股清涼之意,兩根長指輕輕掐着軟肉,慢慢給她按摩。
指尖力道不輕不重,還有點舒服。
田桃受寵若驚,歪頭瞄了他一眼,少年側臉冷峻,眼神如淬了冰一樣冷。
引玉劍不知何時被召喚出來,正被他握在手中,長劍還未出鞘,劍身寒光爍爍,滿是敵意。
塗山堯眸光閃了閃,意味深長笑道:“原來,是有人不願讓阿桃找我。”
這句話帶點挑釁意味,田桃夾在中間,很是為難,生怕二人打架把她誤傷。
沉默一瞬,塗山堯再次開口:“只要阿桃沒有厭煩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是,說就說,他眼神幹嘛總瞥向她身後,感覺故意說給江冷星聽的一樣。
唉,看來這兩人相看兩相厭。
可是也要認清現實,塗山堯這麽弱雞,十個他也不是江冷星的對手,要是挨了一劍,可比臉上傷口疼多了。
田桃趕緊打圓場:“不不不,沒你說得那麽嚴重,封住靈葉是為了……”
“是麽,”塗山堯打斷她的話,眼眸下瞥,仿佛要洞穿她的心一般,“阿桃又不是江少俠,怎會知他所想?”
她一噎,不知如何回答。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否認的話,怕得罪身後之人,點頭的話,搞得她很懂似的,又會傷害面前這位脆弱的小心靈。
對比之下,江冷星說話毫不拐彎抹角,顯得直白一點點。
“你既知曉又何必逼問她。”
他手指一直停在她後頸,指尖逐漸溫暖,言語卻無比冷漠,把掐滅的火苗又點燃了。
但其實也沒有很直白,田桃不太明白,他口中所謂的“知曉”,具體指什麽事情。
難不成如塗山堯所言,江冷星有私心,才不讓他們聊天嗎。
她還想再聽幾句時,就被打發走了,江冷星手指從她後頸離開,塞了一個小物件在她手心。
“去問問白飛鷺現在何處。”
田桃捏着手中的輕薄的符箓看了看,這好像是個通訊之物。
她想原地施法時,肩膀被拍了兩下:“去那邊。”
“哦哦。”
二人有悄悄話有意不讓偷聽,她只好拿着符箓走得遠一點,不時回頭,生怕二人打起來。
寬闊的大道上,就剩他們兩個,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話也無需遮掩了。
塗上堯從懷中摸出一張桃紅色手帕,輕輕擦拭臉頰的傷痕,眼底的笑意并未達心底。
他翹了翹唇角:“不讓我和她聯系?”
少年冷若冰霜,臉色和身上的宗服一樣雪白,他沒有否認,亦不想承認。
塗山堯早已從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不開口又如何,自會問出想要的答案。
風吹過草葉,冒出一點稀碎的聲響,塗山堯每一個問句,都像在撬開一個秘密。
—“不想我和阿桃擁抱?”
“也不想我與她說笑?”
“可我日後和她要做的事,只增不減,你受得了嗎?”
問到最後,他冷哼了一聲,瞥向少年手中冷峭的本命劍,口中之言想要把劍攔腰折斷一樣。
—“可是,江少俠以何立場幹預我與她之事?”
“劍不想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