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傻事
傻事
從理發店出來的一路上,她摸着自己半長的頭發,有些不适應。
卡卡西像影子般跟在她身後,慢慢地邁着步。
走到距離家門幾百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示意繼母先回去。
稻妻關切道:“你也早點回來。”
卡卡西卻沒回答她,好像看見了什麽其他的事情。稻妻回過頭,發現兩個忍者打扮的男人從旗木宅的前門走出,朝着東邊去了。
“是鶴田和草翦,”卡卡西解釋道,“父親救回來的隊友。”
未等他話音落下,稻妻已朝着家門沖去。
她滿腦子都回蕩着那句臺詞:
【……最後,連他的隊友也反過來指責他,不該放棄任務救自己。】
隊友的指責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讓旗木朔茂徹底地心灰意冷走上絕路。
短短幾百米的距離,從未像今天這麽遙遠過。
沖進家門的時候,她的鞋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沾着塵土的襪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腳印。
她甚至忘了喊朔茂的名字,直接奔向了主卧。
但是主卧裏卻空無一人。
她回轉身,發現朔茂就站在走廊上看着她,右手還握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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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要這樣做!
她全力撲了過去,将刀從他手裏奪下來丢得遠遠的。才扶住牆壁,喘着粗氣,雙眼充血地盯着朔茂。
這時她發現一只橙子安穩地躺在丈夫的左手上,在傍晚的光線下微微泛紅,看起來像一顆不跳動的心髒。
“怎麽了?”朔茂放下橙子,試探着将她整個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她想要用力回抱他,卻像大病初愈一般,提不起一點力氣,只能軟綿綿地倚靠着他。
【原來只是在削橙子啊。】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發間的男人的鼻息,笑了起來。
起初只是微笑,接着慢慢地笑出了聲,後來就變成了歡欣的大笑。
朔茂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便被她的笑聲所感染,他親吻了幾下她剛剪短的頭發,低低地笑着,胸腔裏發出渾厚悅耳的共鳴。
緊随稻妻跟來的卡卡西,見根本沒有什麽事,便回到自己的卧室,悄悄掩上了門。
後來,稻妻才得知,朔茂的隊友剛剛出院,是特意過來向他道謝的,鶴田還帶來了一大包新鮮的橙子。朔茂覺得正好可以榨些橙汁配中午的雞排飯,免得卡卡西總是偷喝飲料。
她感到異常踏實,晚上早早便休息了。
待朔茂洗完澡過來,就看到一蓬烏發堆在枕頭上,襯得從間隙裏露出的後頸愈發潤白細膩,看起來睡得很沉。
甜柔、豐饒、溫暖的感覺從他心頭悄然漫過。
他在她背後側躺下來,替她掖了掖被角。
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親了親她的後頸。
“洗完了?”稻妻迷迷糊糊地說着,面朝他轉了過去。
“嗯。”朔茂答道,伸出胳膊将她摟住。
他身上沐浴後清新的氣味讓她慢慢醒了過來。
“好香。”稻妻吸了一口氣。
“你也香。”朔茂笑起來,輕撫她的後背。
“是我昨天新選的香波,”她得意地說,“你喜歡嗎?”
朔茂點點頭,道:“但是,我用的話會不會太女性化了?”
“味道很淡,”她用手指卷起他一縷銀色的頭發,“只有靠這麽近才能聞到。”
“還是說,”她趴到他的身上,“你打算讓別人聞到?”
“那當然不行,不會讓人靠這麽近的,”朔茂配合地故作嚴肅起來,“除了我的兒子和我的忍犬。”
“那我呢?”
“你聞得最清楚。”他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小巧精致的鼻子。
女孩将嘴唇迎了上去,吻住了他。
朔茂在這份蜜意裏沉浸了一會兒,便有了反應。
“今天不行。”稻妻說。
“嗯。我沒想那個事。”朔茂将她輕柔地重新用被褥蓋起來,自己則隔着被子抱住她,“是吃紅豆飯的日子呢。”
“你怎麽知道。”稻妻問。
“聞出來的。有血的味道。”朔茂伏在她耳邊說。
見他紅了臉,他便轉移了話題問道:“今天你以為我要做什麽呢?”
“我以為你要做傻事,”女孩拉起他的手腕,玩笑道,“類似于,在手臂刻我的名字之類的東西。”
“你想讓我那樣嗎?”朔茂問。
認真的表情讓稻妻感覺如果她說“想”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紋一個。
稻妻點了點他的額頭。“不要做傻事,好嗎?”
旗木朔茂握住她的手,又頹然松開。
他定了定心神,問道:
“稻妻覺得我選擇放棄任務,救同伴是傻事嗎?”
這些天來,她一直想和他談談這個問題,卻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和他提。現在他主動說出來,她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氣。于是反問道:
“朔茂先生覺得,完成任務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村子吧。”朔茂答道。
“村子是什麽呢?”
她抛出了這個火影世界的究極問題,果然問住了朔茂。
“在我看來,村子是人的集合。”稻妻繼續說道。
“即使擁有房屋、土地、金錢……如果沒有‘人’,村子就不能稱之為‘村子’;相反,如果一切資源都失去了,只要‘人’還在,那麽人就可以建立新的村子。”
“所以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資源啊。”
“完成任務是為了讓‘人’過得更好,倘若我們連‘人’都不能守護,即使保證任務順利完成,又有什麽意義呢?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然而朔茂的反應很快,立刻找到了她的邏輯漏洞。
“我是為了救身邊的人而損害了大部分人的利益。”他苦澀地說。
稻妻思忖了一下,說:“我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也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古代時候有一位大名,有一次對他的近臣開玩笑說,我嘗遍天下美味,卻從未吃過人的肉,真是遺憾吶。”
“于是在一次午膳上,大名吃到了一小金鼎鮮嫩無比,從未嘗過的肉,便詢問近臣,這是什麽肉呢?”
“近臣哭着說,國君何等尊貴,絕不能食用死囚或者平民之肉,所以,為了祈國君身體安泰無虞,他殺掉了自己四歲的兒子獻給大名。”
“大名被他的行為所感動,認為他重視自己勝過親骨肉,從此非常寵信他。”
“有人認為那位近臣的做法有悖于人性,便勸大名說,他沒有人情到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殺死,怎麽可能真的忠于您呢?”
“大名沒有聽從,繼續重用那位近臣,最終有一天,近臣填塞宮門,築起高牆,內外不通,令大名饑餓而死。”
“人都是先愛己,而後愛子女,愛伴侶,愛父母,愛親友,再去愛陌生人的,”稻妻說出了結論,“違背了愛的順序,實質上就是違背了人性。”
“在我看來,違背了人性的人,并不能稱之為‘人’。”
“我想要嫁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件工具啊。”
她的話仿佛是挑開心房的一柄小刀,讓旗木朔茂原先感覺到的一些模糊的想法,像一叢亂蓬蓬的植物,從被她挑開的地方生發出來,清晰可見了。
也許先代大名講給她是為了教她辨識忠奸,而她講給自己,卻是為了寬慰自己,将親近的人放在首位,是人性使然,因而不必過分苛責自己。
人真是什麽都控制不了啊。
不能控制客觀條件,不能控制其他人,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
人能夠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想法。
【村子是因為人們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才被建立起來的。倘若連自己親近的人都保護不了,那村子就失去了它被建立時的本心。】
如果這樣去想的話,連天地都為之一寬了。
“這是怎麽了呢。”稻妻湊上來親他的眼角。
嘴唇和他的淚水貼合着,旗木朔茂感到眼睛一片溫熱。
“我……”他開口發了一個音節,卻發現自己已經哽咽得難以出聲。
于是她體貼地不去看他的臉,朝他的脖頸吻去,睫毛劃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陣顫動的癢意。
旗木朔茂心裏激蕩着,突然坐起來,扶着她的肩說道:“……如果你去做大名,我就去做你的守護忍。”
稻妻怔了怔,繼而“咯咯”地笑起來:“說什麽傻話,難道你不要兒子了嗎?”
笑了一陣後,發現朔茂依舊在深情地看着她,這才回過味來:
【他是認真的。】
【他真的以為她在木葉待着是為了避開大名的鋒芒,以圖東山再起。】
“卡卡西我可以帶上。如果你有需要聯絡的人,我的腳程也更快。”朔茂的聲音裏還帶着一點鼻音,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這種【我決心追随你的】的發言,有些震撼到稻妻了。
“為什麽呢?”她不由得有點好奇。
“因為你剛才提到的想法,”朔茂說,“我認為你會是比你哥哥更好的大名。如果你想,我就會全力支持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帶着兒子跟我去造反嗎……”稻妻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鼻子。
“怎麽會有你這麽傻的人。”
被她嗔怪後,朔茂居然不好意思地背過了身。稻妻忍住笑意,使勁兒把他硬扳過來,表情嚴肅地說道:
“我呢,就像大海中的一艘小木船。”
當他正襟危坐等待她的下文時,她故意用力靠進了他的懷裏,喊道:“現在小木船靠岸了哦!”
朔茂猝不及防,想着她話裏的意思,覺得心跳加速,整個人如同漂浮在雲端一樣,于是緊緊抱住她,希望能快點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