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與我哥

我與我哥

十一

祁恙一頓飯下來有些魂不守舍。

駱谙心思細膩,自然察覺,她放下筷子:“你上了車之後就有點不對勁,怎麽了?”

“……我哥,”他低下頭,嘴唇嚅嗫,“是我哥,他找到我了。”

駱谙一愣,雖在意料之中,心還是沉了下去。

“他找到這不奇怪,”她安慰似的拍了拍祁恙的手背,“祁宅大宴就在兩天後,等待他的結局只有監獄,別太焦慮了。”

祁恙看起來很焦躁,他的手指不停地擺弄自己的襯衫袖口,眼神渙散。

駱谙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看到祁恙這幅顫顫巍巍的樣子,心裏頭也憋悶。

她站起身。

“祁恙。”

那天在病房裏,她見到這個蒼白的青年,就知道他身後有很多故事。

他怕極了他哥,但又不說,一身心思憋悶在心裏,遲早憋出病來。

“如果身上太多的陰影,那就吶喊;如果受了太多的委屈,那就流淚,再擦幹淨向前走,去迎接你的新生活。”

而不是每天在腐爛的垃圾桶裏回憶過往。

祁恙怔然,他擡起頭,暈暈地注視着駱谙那雙輕柔若水的雙眼。

他想張嘴,但總感覺自己被禁锢在一片灰白的牢籠裏,知道有一束光打碎了鎖。

祁恙調整着呼吸,組織着語言,終究是沒有憋住,像洪水開了匝似的,什麽話都一股腦往外冒,不管颠三倒四。

“我和我哥差了七歲。”

“其實我和祁昀也不是親兄弟,我是私生子,祁昀她姑姑,呃,我媽,在外面意外懷孕,生下我就把我扔給祁家,我出生沒多久,她就染病死了。”

“祁老爺把我過繼到他的戶口下面,想讓我給祁昀當個伴。”

“我在祁家,就是保姆,雜人,祁老爺懶得管我……祁昀他把我當寵物。”

祁恙靠在椅子上,喃喃道:“他可以對我揮之即來招之即去,心情好就賞我兩顆糖,心情不好就揍我一頓。”

“後來祁家開始接觸那些不幹淨的生意。”

“祁昀有意用我,因為我聽他話,和他親近,又和祁家有血統。”

“我做得好,還能在祁老爺身上穩固好祁昀繼承人的地位。”

“但這些太髒了……走私軍火,買賣人口……我幹不下手……祁家人的精神都有問題,我被祁昀關在屋子裏折磨了三天,三天後又找了最好的醫生給我療傷,問我還幹不幹。”

“我幹嗎?我幹個屁,我真不知道這樣下去先瘋的是誰。我裝的溫順,跪在他面前說以後只聽哥的話,當我在祁昀的掌控中時,他總是很愉悅我也能好過一點。”

“祁昀真把我當一條狗了,叫我咬誰就咬誰,回家還拍拍我的狗臉說幹的不錯。”

“我反正瘋了,心存幻想地偷偷聯系警察,最開始我會故意處理不幹淨證據,讓警察盯上,祁昀太警覺了,次數一多,我躲也躲不了……對祁家不忠後果是很嚴重的……就有了……就有了你們後面知道的這樣。”

祁恙一口氣說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我一點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一點也不想。”

他的鼻子很酸,但他不想哭,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哭過了。

祁恙的頭上落下一片陰影,一絲溫暖環繞住他,像一壺溫潤的清酒,悄悄暖了他的心。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祁恙沒有忍住,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一滴淚就落了下來,接着是兩滴、三滴四滴,他的視線像隔着一層雨中帷幕,對光的感知模糊遙遠。他從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哭得抽泣,才發現原來哭這麽簡單。

發洩就是這麽一件簡單的事。

“去好好的睡一覺吧,乖孩子。”

——

五十米外的寫字樓上。

祁昀伫立在落地窗前,俯視着六十八樓以下的車水馬龍,鬧市喧嚣,他修長蒼白的雙手微握着一副口袋望遠鏡。

無人在意的場合,他撕破僞裝,衣冠楚楚,眼底發寒,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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