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外面的雨還在下。
帶着水的地面有一點涼，白景良的腳趾蜷縮，莫名感到非常的緊張，心髒跳的很快，呼吸都變得刻意，幾乎不敢去看小人魚的表情。
如果對方是沈琪，那他的行為實在是太羞恥了……
如果對方不是……
白景良的心提的更高了。他低下頭，正想要把襪子也取下來。
小人魚突然從水裏竄了上來，向他越湊越近。
白景良突然意識到。他雖然沒法和07相比，可是身形其實也不小，起碼和正常男性相仿。
一雙修長的手向他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腳踝。
白景良渾身僵硬，幾乎感到有些缺氧。
他鼓起勇氣擡頭看去，卻并沒能看到小人魚湊近時候的表情，只看見小人魚看向了他的身後，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慌的叫聲。
他猛地回過頭，然後看見了站在門口的07。
剛才才被他麻醉了過去的人魚，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就已經醒了過來。
他看向了小人魚，又看向了幾乎果體的白景良，表情看起來像是吃了一噸的醋，馬上準備要殺人。
白景良陷入了一秒徹底的驚慌，他第一個反應是想要遮住自己，想要跑，可是如果他跑了的話……小人魚要怎麽辦。
下一秒，他就被07懶腰抱住，直接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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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白景良驚慌失措的掙紮。
小人魚面露嫉妒，還想要把白景良拽出來，但是07像是守着獵物的雄獅一樣，突然攻擊，将小人魚的胸口劃出了深深的傷口。然後将他一尾巴拍進了水池裏面。
白景良臉色發白的叫了出來，“不要……！”
他想要阻止，反而被07一把按在了地上。
白景良摔的有些頭暈，睜開了眼睛就和07對上了目光。
高大的人魚整個人壓在了他的身上，脊背幾乎像是一座小山，目光卻又像是吃人的野獸。他一手抓住了他的大腿，一手卡住了白景良的下巴，輕易的就将他提了起來。
“混蛋，放開我……”
白景良的整張臉很快都變紅了，眼眶也變熱。
兩個人的身形差距太大了，對方有力的臂膀像是鐵鉗，結實的胸口像是牢籠，粗糙的鱗片刮着他的皮膚發疼。
“啊！不行的……！”
白景良氣的滿臉通紅的掙紮，眼淚也掉了下來，好不容易才從人魚的禁锢之中再次掉到了地上。他急忙往前爬，卻很快又被人魚抓住了腰，用力往回拉。
“不要……”白景良咬住了嘴唇，眼淚不斷的掉下來，白皙的手在瓷磚上艱難地往上摸索，終于摸到了裝魚的桶。
鐵桶被他打的轉了一圈，倒了下來，裏面的魚滑了出來。但是除了魚之外，裏面還藏了一把匕首。
白景良拼命伸手扣住了刀子，轉身橫在了他和07之間。
“不要過來了！”
07直直的看着他。那個瞬間被無限的拉長。
白景良想到他可能會強行将刀子抽走，或者突然發怒，卻沒有想到07會沒有猶豫繼續動作。反而迎着刀子壓下了身子，一定要将白景良擁入懷中。
白景良愣了一下，眼看着尖刀沒入了人魚的腹肌裏。噴湧而出的血液澆了他一手，點綴了他雪白的皮膚，填滿了他和07之間最後的縫隙，然後順着他的腰肢滴到了地板上，暈開了一片鮮紅的花。
白景良渾身顫抖，哭了出來。
“你瘋了嗎……你會沒命的……”
“停下來啊，你……啊！”
他在幹什麽，在關心這個怪物的死活嗎？
不，不，他不關心。他只是太疼了。疼的他死死的攥着刀子沒有松手，可是又沒有了任何別的力氣。
可是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為什麽明知有刀子也還是要配合呢？為什麽哪怕這樣也要折磨他呢。怎麽可能到現在仍舊興致勃勃。
白景良幾乎是第一次在這種時刻認真的去看怪物的臉。
人魚臉色也有一點白，渾身不知道是覆蓋着一層汗水還是水。但他的表情看起來都并不在意，濃黑的眼睛一直專注的看着白景良。
他将他認定的伴侶抱了起來，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抹去了他的淚水，執着的想要親吻他。
人魚本就偏低的體溫，此時更是顯得冰涼，白景良的眼睫輕輕顫抖着，只能任由07繼續把他按進懷裏，給了他一個冰冷但又熱情的吻。
屋外是瓢潑大雨。
07吻他的時候閉上了眼睛，小心的将舌頭上的倒刺收好，激動的時候喉結滾動，從喉嚨裏低聲呼喚他。那聲音仍舊是溫柔的。
白景良睜着眼睛，僵在原地。
一個突然的領悟像是一聲驚雷一樣砸中了他。
這個怪物對他沒完沒了的糾纏，可能并不是出于折磨和懲罰。
這個怪物，這個害死了沈琪，讓異控局毫無辦法，如同神一樣讓人懼怕，随時能帶來末日的怪物，對他懷有……別的感情。
這怎麽能呢……這簡直夷所思……
“啊？別……別這樣……不要……”
感覺到07開始動，白景良很快無法思考，渾身抖的更厲害了。他的感受讓他害怕，周圍的血液也讓他害怕。
“嗚……夠了！”他絕望的只想要逃脫這過于混亂的一切，最終卻只能被按在這一灘粘稠的血液裏面，在冷熱交替中煎熬，怎麽也無法掙脫。
白景良最終昏了過去。
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的場景讓他吃驚的熟悉。
是異控局的醫務室。
他出來了？
白景良不可置信的立刻坐了起來，掀起了被子就往下走。
發生了什麽？
沈晨跟沈琪呢……
他剛要打開大門，外面旁邊有一個護士就走了進來。
她看見他起來了，有些吃驚，急忙詢問他的感受。
白景良搖頭。他并不認識這位小護士，但她身上穿的制服确實是異控局的沒有錯。
“我沒事……我是怎麽出來的。沈晨在哪？”
“沈晨，啊，我剛才還看見他了呢。他也沒事，就是他把你們帶出來的。”
白景良停頓了一下，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用詞。“我，我們？”
他還沒說完，一擡頭就看見了這個護士身後站着的女生。
是沈琪。
完完整整，穿着制服，紮着高馬尾，臉色紅潤，和他記憶力裏如出一轍的沈琪。
白景良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一種極度的喜悅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的心髒狂跳，手心出汗，走過去的幾步好像是踩在雲裏。他一把抱住了沈琪，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掉了下來。
“沈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活着。”
“我一直在找你，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還活着。”
白景良開心的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自己抱着沈琪都說了一大串什麽。沈琪卻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和沉默。
“還好我一直沒有忘記你……”
沈琪這才回應。聲音聽着有些失落。
“連一秒也沒有過嗎？”
白景良愣了一下，想去看她的臉，這才發現沈琪也哭了。
“你怎麽了……”
沈琪紅紅的眼睛看着他，抿了一下嘴，然後又搖頭。“我，太開心了。”
“開心你一直想着我，心裏只有我，看見我就這麽開心……”
“無論和誰在一起，反正心裏就只有，我……”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麽開心……”
白景良沉默了一下。
“我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啊……”
沈琪擡起頭，表情像是被紮了一刀。
“啊，對。你沒有……”
白景良喉結滾動，把環着她的手臂輕輕的收了回來，把目光移向了周圍，然後他發現周圍的環境，并不和現在的異控局完全吻合。
是幾年前的。
白景良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局裏上一次死在ST01的幻境裏的人，是幾年前來着？
怪物甚至做了一些合理的推測和舊化，讓人一眼看過去确實很難發現什麽問題，但是卻沒法把一些小的改變做對。
身邊沈琪的外貌無可挑剔，但是語氣和情緒卻足以讓白景良感覺到了違和感。
這不是真的沈琪，也不是真的異控局。
他還處于幻境之中。
一旦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這才能成功看見調控員發給他的話。
【啊啊啊白哥我終于聯系上你了！幻境發生了啥啊，之前我完全聯系不上了！你沒事兒吧！】
白景良渾身發冷。
【小晨呢！】
【我還聯系不到他。】
白景良咬緊了牙根。
沒事的，沒事。起碼他知道沈晨還沒有死。不然局裏的布局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些思緒極快的跨過了他的腦海裏面，但是這麽多年以來的專業能力，讓白景良表面上并沒有顯露出任何的不對。
反而再一次對眼前的沈琪笑了。
笑得比之前還要深情和溫柔。
“別哭了，只要你沒事就好。”
他伸手去給怪物擦眼淚。怪物一直看着他，因為他的親昵而耳朵變紅，可是表情卻又複雜極了。
白景良看似不在意的問道。
“沈晨呢。”
怪物回過了頭，一個和沈晨長得一模一樣的男生從走廊裏走了過來，和他打招呼。然後還主動提起了他是怎麽将白景良和小人魚都一起從幻境裏帶出來的。
白景良垂下目光，點了點頭。心裏已經能夠确認，這并不是真的沈晨。
既然怪物是下定了決心要騙他。他只能暫時配合，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他牽住了怪物的手。
“沈琪，你這六年都經歷了什麽……”
怪物立刻回握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
“景良，ST01誕生的時候是沒有意識的，他只是遵循本能，摧……”怪物說到這裏，猛的停了下來，改了口。
“他完全讓那個幻境消失了，不知道為什麽只有我活了下來……”
“但我的記憶停止在了你離開的時候……現在才接上。”
白景良垂下目光。他在這時候才能在心裏真的相信沈琪已經不在了。
ST01出生的瞬間就摧毀了身邊的一切。
他的青梅竹馬 ，最好的朋友，情窦初開還未能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初戀……
是真的已經沒法被找回了。
可能是他已經為這一天準備了太久，掙紮了太久，當這個時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反而沒感覺到太多的傷痛。
只有塵埃落定的濃重愧疚感……
以及對眼前這個怪物複雜，綿長，估計會持續一生的仇恨。
“這樣也好，起碼你沒有經歷任何痛苦……”
白景良看着他笑了，把“沈琪”抱進了懷裏。
怪物急忙貪婪的摟緊了他的腰，整個人往他的心口貼。
“景良……”
白景良低頭看他，笑得越發溫柔。
“這麽說，那你對六年前的事情一定記得比我清楚。給我多講講我們之前在一起時候的事情吧。”
白景良看見怪物此時僵住的表情，心裏甚至有一點想笑。
明明是醋意這麽大的人，到底為什麽要試圖用這種方法騙他。從某種方式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折磨。
“沈琪”沒有辦法，只能一直和白景良回憶他和沈琪兩個人曾經的時光。
白景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幾乎使出了他這幾年積攢的所有表演能耐，這一整天都用非常深情的目光看着怪物，一直握着他的手，給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這跟他跟殷齊和07相處時的态度比起來，不能說是雲泥之別，只能說是毫無關系。
最後怪物可能是實在委屈，突然湊過了就想要親他。
白景良避開了。
“你不喜歡我了嗎。”
“怎麽會呢，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在這世上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白景良捧住了他的臉，可“沈琪”的臉上并沒有笑意。
“所以我非常的珍視你，我覺得我必須得先追求你，和你約會，向你求婚，只有在你答應我之後，我才能吻你。”
“沈琪”擡頭看他，看起來十分驚訝，還有點驚恐。“那要是先親了呢。”
“就不對了嗎……”
白景良看着他。
“是啊。那就證明我并不是真的喜歡你，你應該拒絕我才對。”
“為什麽。”怪物差點站起來。“怎麽就證明了？”
白景良垂下目光。“沒有人會和不尊重他們意願的人在一起。”
“可是……要是。”怪物看了他許久，眼底閃過了很多情緒，最後到底還是想親他。
白景良一點也不意外，這個家夥心裏不舒服了，從來就只有一種解決辦法。強行和他親近。
“可你，你現在不是喜歡我嗎……”
白景良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你說的對，我喜歡你，如果是沈琪想要親吻的話，就沒關系……”
怪物已經親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變成了沈琪的樣子，白景良這次感覺格外的有些不太舒服。還是一直往後躲，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被一個女生按倒了。
但是怪物越親吻他，反而越感到不滿足。他咬住了嘴唇，糾結的思考了許久，才終于試探的開口。
“景良，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會喜歡我嗎……”
白景良沉默了一會。“會。”
“即使是我變成怪物呢……”
“沈琪”顯得十分緊張。“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說我和ST01變成一個人了。你還會愛我嗎？”
“你和ST01變成一個人了。”白景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沈琪”吞咽。“對……其實你走了之後，我的記憶沒有停止，只是，變得不一樣了，非常模糊和混沌……”
白景良還是看着他，許久沒說話。
怪物抿住了嘴。“……你怎麽界定一個人是誰呢？”
調控員：【……白景良？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