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818那些外國友人（7）

（六）818那些外國友人（7）

敘利亞師兄M.F.

師兄長得有點像老年版阿爾帕奇諾，個子不高有點滿臉橫肉，經常健身渾身肌肉塊，梳着油光光的大背頭，又是敘利亞人，我開始确實有點害怕。

一接觸才發現他人非常nice，特別是剛到實驗室那幾天，都是他開着他的雷諾小Twingo帶着我在校園裏辦理各種手續，搞行政的人經常擺出一副你不會法語來我們這幹嗎的态度，都是他挺身而出為我排憂解難，幫我搞定注冊住宿居留等等一系列問題。

我多次向他表達了由衷的感謝，他說不客氣，作為師兄都是他應該做的，也說正好我來了可以幫他鍛煉英語口語。

在法國讀博是必須有獎學金的，這是為了保障博士生有基本的生活保障，然後心無旁貸地做實驗搞科研，當得知我每個月有中國政府發放的1200歐工資時，師兄羨慕不已，說他們敘利亞博士獎學金大概2萬歐一次性發放的，他早就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Eric得知我的工資水平之後，有些裝逼地說，法國是個高消費國家，所有東西都很貴，你那點錢在這根本就不夠用，并且他還有點調侃地說，你要不考慮下晚上去麥當勞打個工啥的？

我也不知道Eric每月工資多少，但是聽裏昂中央理工的那個哥們說，法國這邊最大咖的教授每月也就4000到5000歐，因為他見到過大牛的工資單，Eric具體多少我不知道，他應該在法國也不算頂級教授吧，否則那次巴黎師妹YL的老板大牛A來時也不會那麽緊張了。

法國號稱自由平等博愛，據說最低工資和最高工資也就相差7倍，高校教授也高不到哪去，而且他們好像也沒有啥額外收入，還要養房養車養娃，而我雖然拿着相當于法國最低工資，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又沒有女朋友相關的□□費用支出，打工就算了吧，我法語又不好，長得又不面善，萬一被人打了還要額外支出湯藥費。

至于實驗室小老板她們這種還沒有到教授的Matre de conférences（類似副教授或講師我也不懂），她們的工資就更低了，而且又要上課又要自己動手做實驗，日子也挺艱苦，要不是本身家庭條件不錯或者真心熱愛科研，估計也很難堅持熬到professeur，所以啊全世界搞科研的人都挺苦逼的，想掙大錢的千萬別來這一行（國內有路子的是另外一回事）。

學校各學院的博士生上課或者集體活動時也會聚在一起聊聊天，互相也會問問以後的打算，幾乎所有人将來的目标都是進入private company工作，沒有人想留在高校當老師，因為歐洲私企工資非常非常高，資本主義國家大家（尤其是年輕人）對金錢的渴望非常直白毫不掩飾，其實跟我們國內現在這個時代也挺像，有錢就是王道，北上廣深很多人都在拼命搞錢，感覺我們的父母兄長那代人還有人談談理想什麽的，現在似乎都少了，我對此也很無奈。

我被Eric鄙視窮之後也有好處，而且還很實際，他用課題組的經費幫我付了學校的注冊費，大概500多歐，而小P和小Y知道之後都特別羨慕，因為他們老板都沒有這個操作，小P不死心專門跟自己老板提過一嘴，他老板是個非常nice在歐洲長大的日本人，課題經費也不少，他也想幫小P付這個錢，但是不知道具體該怎麽操作。

我才知道法國老板對自己課題組經費的支配權非常有限，錢都是各組裏secrétaire在管根本不經老板的手，每一筆支出都有嚴格的名目限制要求，Eric是法國本土又帶點行政職務所以可能比較會操作一點，才能想辦法讓secrétaire幫我支付注冊費，這樣比起來中國科研人還是比較幸福的吧，我還跟G.V.聊過在中國申請到經費後有一小部分比例是可以給自己發福利的，她當時聽了一臉羨慕，說這在法國基本是不可能的。

在實驗室我雖然窮，但比我更窮的就是師兄M.F.了，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他的妻子還有一兒一女都在法國，我之前喊他晚上出去喝酒或者玩他都不去，後來他才告訴我每天晚上實驗室下班後，他都要去市中心一家敘利亞餐館去打工，半夜才能回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當我知道他在準備雅思考試時，我把移動硬盤裏的劍橋真題拷給他了，還給他傳授一些之前考試的經驗，沒事也陪他聊天練練英語聽力和口語，法國應該也有雅思輔導班但肯定死貴，他非常感激我，省了一大筆錢，特別是劍橋真題非常有用。

自從我新買的自行車在學校被偷之後，我就決心要在法國買車，自己錢不夠我就找小P和小Y一起集資買，反正大家住在一起也可以一起用，并且承諾一定教會他倆開車，聯系了幾個中國人買二手車感覺都不太靠譜，車子我也不太喜歡，然後突然聽說我們住的樓下有一個德國博後要走了正打算賣車，我就馬上去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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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輛銀灰色的雷諾梅甘娜（Megane)，還是旅行款，四門的（法國很多都是兩門的小車），後備箱非常巨大（極其适合搬家），柴油車（動力強勁也比汽油便宜），這車我在樓下見過很多次，早就喜歡上了。

我跟那個博後軟磨硬泡了很久，他和他女朋友剛開始堅持要3000歐，後來談到2500歐，最後經不起我天天磨，說至少2200歐，我說好，2200順帶加上你們家洗衣機吧，反正也帶不走也要賣，我自己搬你們還不費力氣，他們無語了想想也對洗衣機可重了最終妥協，我怕他們反悔立馬開好了支票，然後叫上小P和小Y把那個死沉死沉的洗衣機搬回到樓上屋裏，除電視外又額外多了件家用電器啊，我可真是個居家小能手，哈哈！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到樓下，拿車鑰匙打開了那輛銀灰色梅甘娜，坐進了駕駛室，雖然已經開了20萬公裏，但感覺一切都還挺新的，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輛車啊，我把鑰匙插進來方向盤右側的孔中，輕輕一轉，一陣柴油發動機特有的轟鳴聲瞬間響起，我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沒有女人，但是我有車了啊，跟這個喝柴油的大家夥比起來，女人又算得了什麽？

我發動了車，朝前前進了一段距離，馬上要撞牆了，只得剎車停了下來，發現拐彎距離不夠了會蹭到，只能朝後倒，但我馬上發現一個非常尴尬的問題，這車的倒檔TMD到底在哪呢？

雖然距離我大一駕校學車已經過去了七年，但我清晰地記得手動擋的倒檔在右後方，可這個車根本就不在那，我甚至把操作杆所有的方向都試了一遍，全都不是！車子還熄火了好幾回，離撞牆也越來越近，算了，今晚就這樣吧來日方長，它自己也跑不了，雖然沒有成功和我的小梅甘娜共度良宵，但今天注定是一個終身難忘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敲門去找師兄M.F.（他們一家也住在那棟樓的博後套房），師兄一臉睡眼惺忪估計昨天在餐廳打工到很晚，我急切地對他說：“Finally, I bought that big car, but I can only drive forward, and I don\'t know how to go back. Could you please teach me”師兄聽懂後哈哈大笑睡意全無，立馬帶着我下樓去開車。

原來，雷諾車的倒檔是要先把操作杆向左按下去，從豎直的90度向左邊壓到大概60度位置，然後再朝上方一推才是倒檔（左推式倒檔），這也太神奇了吧，我昨天就是試一晚上也找不到啊，我問師兄，你的Twingo也是這樣的嗎，他說，對啊，之前帶你時你沒注意嗎？我真沒注意啊，以為全世界的倒檔都是一樣的呢，師兄教完，我又自己嘗試了下，終于讓我的Megane可以go back了。

在我買車大概一個月之後，有一天在實驗室師兄對我說，他的母親從敘利亞來法國了，他想帶着全家人一起開車去意大利逛逛，但自己的車有點小太擠了，問能不能借下我的車，他可以付給我錢。

雖然當時和我的小車車剛度過蜜月期還在膩歪，但一想到師兄曾經幫助過我那麽多，立馬答應了他，說舉手之勞我怎麽可能找你要錢，談錢傷感情，他非常高興，說那幾天把他的車鑰匙也給我，來上班或者出去有事可以開他的小Twingo。

幾天後師兄回來了，說一路旅途愉快跟全家人玩得非常開心，同時對我的小娜娜贊不絕口，說又寬敞又舒适車況也非常好，後備箱還可以裝超級多行李，但是他有次在意大利高速上開太嗨估計超速被攝像頭拍照了，如果近期收到寄過來的罰單一定要給他，這個錢必須由他來付，哎呀這可是我的小娜娜第一次違法記錄啊，也不知道到底多少錢，算了我到時偷偷自己付就完了，不過一直沒等到他說的那個罰單。

Eric在得知我買了個big car之後也非常好奇，有次上班時間讓我帶他去停車場一起瞧瞧，他看了之後問了價格也覺得非常不錯，說我真是撿到寶了，同時又跟我說：“Now you have a big car , it\'s much easier to find a girlfriend. Hurry up！”

我說你說的很有道理，找不到也無所謂，這車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同時也怕他誤以為我是富二代，跟他解釋了這車是我們三個中國博士一起湊錢買的，所以嚴格說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女朋友。（共享汽車創始人）

每年到了九月份新學年開學季，我都故意在Eric面前晃來晃去，說哎呀今年學校食堂怎麽又漲價了啊，哎呀汽油柴油怎麽也漲價了啊，哎呀前天亂停車又收到罰單了啊，Eric似乎無動于衷。

最後我總是一個人跑到他辦公室對他說，那今年學校的注冊費能不能也幫我給出一下？同時心想，我也算是天天在實驗室為你們法國人流血流汗，還經常被小老板她們集體調戲，為自己争取點的權益也不寒碜。

Eric立馬擺出一副哎呀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呢的樣子，最近剛開學事情多自己腦子也不是很好，馬上吩咐secrétaire去幫我付錢。Eric的演技啊，杠杠的，就差和瑪麗昂歌迪亞一起奧斯卡封後了。

3年的注冊費都是實驗室幫我支付的（第一年是Eric主動，後兩年都是我這樣push的），總共大概節省了快2000歐，差不多又可以買一個女朋友了，實話實說，Eric人還是相當不錯的。

優良傳統就應該好好繼承發揚，原本并不富裕的實驗室也要偶爾大方那麽一下下，否則怎麽能體現宇宙無敵的法蘭西民族自尊心呢，中國人民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