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廷
教廷
我在鏡子前停了許久,終于看到了鏡子中木板床上的一頂髒紅色貝雷帽,我走近,拿起它時才發現,它原本的顏色應該是暗紅色的,不過可能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導致其的顏色産生了變化。
我隐隐的覺得有些眼熟,也許在我的童年也有那麽一頂的,屬于自己的暗紅色的,打滿補丁的貝雷帽,只不過因為年代太過久遠,以至于它開始被蟲蟻啃噬,變得破舊,堆滿灰塵,被我遺忘在了某個角落裏。
——那是屬于梵西佐的帽子。
至于我本人是如何擁有它的,大概我也已經不記得了,也許,是某個人送給我的禮物吧,而那時的我卻已經把這頂貝雷帽和那個送我帽子的人一同給遺忘了。
我把它扣在了我蓬松的黑發上,有些滿意的對着鏡子笑了笑。
當我在這個不知名的偏僻小鎮之中轉了一圈之後,我才發現,這個鎮子裏認識“梵西佐”的人幾乎沒有。
Vasyitso這個人,就好像是被大部分人從記憶中抹去的那般。
當我走在這座“她”生長的土地之上,去回憶着那個狗血瑪麗蘇的乙女游戲時,也仿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個名叫Vasyitso的女孩的一生。
那麽的單薄,可笑,令人發指。
這裏的貨幣大概就是那種用金子和某些特殊金屬制成的。
我在這裏沒住多久,就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替我現在的鄰居格瑞嬸嬸照看她的那幾只小山羊。
是的,現在我的鄰居已經不再是苦□怕或者末□人了,我也不需要去搭造那個被稱之為房子的火柴盒了。
我已經從那個狹小的空間裏逃離了。
格瑞嬸嬸交給我的這項工作并不難,我只需要定時定量的去喂這些頭頂長着犄角的生物,就可以得到我的報酬了。而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格瑞嬸嬸也好歹記住了我的名字,她常常會叫我梵西佐,至于為什麽不是我的姓氏,倒也不是因為她刻意的想和我這個身世離奇的孩子關系有多好,不過是我的姓氏發音有些奇怪罷了。
我一直喜歡叫她格瑞嬸嬸,鎮子裏的孩子們也通常這麽稱呼她,好像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當然,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就随波逐流的叫她格瑞嬸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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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不知名的小鎮大部分人都是沒有名字亦或是姓氏的,而格瑞嬸嬸的姓氏也不過是借用她死去的丈夫的姓。
大部分年齡比我小幾歲的孩子們都是有的害怕這位有些嚴肅的寡婦的。
格瑞嬸嬸也同樣不喜歡我和他們。
說實話,當我在一星期前去“應聘”的時候,的确也被這位女士那一板一眼如同死屍般的神情與語調吓到了。
我帶上手套,這是為了防止被某些鋒利的草葉割傷,然後把一堆草丢進羊圈。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咀嚼着硬邦邦的青草的山羊,想起了前幾天我問格瑞嬸嬸為什麽要給山羊們吃這麽硬的草料。而她當時則是不動聲色的将羊趕進羊圈,然後告訴我,“一旦它們吃慣了那些稀罕玩意,就不會再吃幹草了。等到沒有了前者,它就只會餓死。”
她脫下手套,蠕動着那兩片幹癟的嘴唇,“不能讓他們覺得這是每天都有的,否則他們就會不珍惜。當你偶爾給他們那麽點甜頭了,他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了,梵西索。”
“是梵西佐,女士。”我糾正她。
她沒有回答,把沾滿了青草氣息的手套丢給我,“好了,梵西佐,我希望我的小羊們能夠被照顧的好好的。”她警告我,兩只眼白占比三分之二的眼睛惡狠狠的看向我。
“當然,我會的,格瑞嬸嬸。”我向她保證,然後像個紳士一般的向她脫帽致禮。
開玩笑,我可是在我□世界專業養羊五年了。
我此時正低着頭,手中還拿着我那髒紅色打滿補丁的貝雷帽,餘光剛剛好看到格瑞嬸嬸挎着籃子離開的背影,她一定是去看艾蕾娜了。
格瑞嬸嬸非常的喜歡艾蕾娜,當然,不僅僅是格瑞嬸嬸,好像鎮子裏的所有人都喜歡那個金發碧眼的女孩。
我不再低垂着我的頭顱,我擡起頭,剛剛好能夠看到夏日炎熱的太陽。我按照之前格瑞嬸嬸所說的,把小羊趕到了一個較為陰涼的地方。
放心,這次我不會再像曾經在游戲裏那樣缺德的薅光你們所有的羊毛了,畢竟這次我不需要度過夜晚躲僵屍了。
太陽漸漸的下山,格瑞嬸嬸還沒有回來,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和艾蕾娜見到了來這裏的教廷人員。
我坐在了一顆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樹的樹幹上,背後靠着樹幹,想着我以後的打算。
盡管不知道我能否改變某些死局,但說到底我還是想多茍一會的。
忽然,我靠着的樹幹被人猛烈的搖晃起來,幾個橘紅色的果子被晃在了地上。我眼疾手快的抱住了樹幹,以至于不會被甩下去。
等穩住了身體,我低下頭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一個髒兮兮的流浪兒。
“喂!小鬼,知道這是誰的橘子樹嗎?”我看了眼那個飛速把橘子塞進兜裏的流浪兒,好心提醒他,“是格瑞嬸嬸的!”
流浪兒看起來年紀不大,白皮膚,深色頭發。夏天卻圍着一條厚厚的圍巾,幾乎要蓋住了他的半張臉,那條圍巾黑糊糊的,似乎沾上了許多的污漬與細菌。
“你完了,小乞丐。”
這個偷橘子的賊聞言瑟縮了一下,然後做出了要放下橘子的舉動,就在我以為他要放棄那些果子時,他忽然調頭猛的往遠處跑去。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然後又想到了他身上那些破舊的衣服以及髒兮兮的臉頰。我想就算來這裏偷了橘子不被餓死,大概也會因為感染黑死病而不治而死。
我從樹上跳了下來,也不知道那個小流浪兒哪來的力氣晃動那麽大棵樹。
我看向在羊圈裏安眠的羊,感嘆着怎麽人還不如羊,但随即又想到了它們将會被宰殺的那天,猛的開始慶幸自己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不過,我真的沒有正在被“宰殺”嗎?
我的頭上沒有長出犄角,四肢也沒有變成羊蹄。
我擡起手,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隔着我的血肉與肋骨輕輕拍了拍我的心髒。
——這是我獨特的安慰自己的方法。
記得我曾經玩恐怖游戲時被吓到時,都會這麽做,好讓自己不那麽的惶恐。
随之而來的,便是我的思考了,我左思右想,明白了我們恐懼的那些東西到底還是因為那是“俯視”着我們的。
就好像恐怖游戲都是NPC來追你,而不是你去追NPC吧,于是乎,你就是處于弱勢的,加上那些氣渲染,那麽我們就會産生某種恐懼。
我等待着太陽西落,圓月升起,我靜靜的等待着神父們的到來,他們往往會在胸前挂着一個銀色的十字架,眼中常常會帶着某些令人不适的憐憫。
他們就是這麽看着他們眼中的凡人的。
而我現在,正被這麽的注視着。
這也使得我不由得産生了那種恐慌,是那種被追逐着的驚恐。
站在我面前的神父穿着寬大的袍子,幾個教廷人員跟在他的身後,唯他是從。
那是紅衣主教奧德裏奇神父,他高擡着他的頭顱,宣布着一事實:“你被選中進入神學院學習魔法了,深陷罪惡的孩子。”他花白的胡子落在了他的袍子上,頭頂上沒有一根頭發,此刻的神情悲天憫人,卻盡顯虛僞。好像這是一份莫大的榮幸,正等待着我這個罪人感激涕零。
我卻沒有什麽感覺。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有些後怕自己将來變得和他一樣。
我沒有說話,而艾蕾娜已經激動的抱住了我,她高興的在我耳邊嚷嚷着。我知道,就在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個小鎮了。
而這個游戲也是從現在開始的。
我無意間瞥到了那個藏在奧德裏奇主教身後的身影,後者淡金色的眼睛和我對視了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把他的半張臉藏在了厚實的圍巾裏。
——是那個偷橘子的賊。
格瑞嬸嬸高興的擁住了艾蕾娜,鎮子上的居民們也圍在了艾蕾娜身邊,我站在了邊緣,而我旁邊的小偷也有些豔羨的看着艾蕾娜。
我伸手扶了扶頭頂有些歪斜的貝雷帽,格瑞嬸嬸終于記起我了,她把我這幾天的薪酬——幾個金幣,交給了我。
我伸手接過,然後掂量了一下,幾個金幣反面朝上,德裏克三世的臉被烙印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