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憶往昔時

憶往昔時

七月的夜裏,一輪玄月搖挂在天上,透過窗戶看見灑下的月光照的田間裏,嫩綠的稻葉此時顯得很是幽暗,屋前小溝裏的青蛙叫的一如既往的響亮,吵得本就悶熱的心情更加的焦躁。

鐘娴翻了個身坐在床邊,床頭的臺扇似乎有些力不從心,葉子高速運轉時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扇出的風卻遠比不上中氣十足的聲音那麽讓人佩服。

想了幾秒穿上拖鞋出去透透氣,路過牆邊擺放的縫紉機時順手拿走了上面的蒲扇,走出房間到堂屋,卻發現門是半掩着的,疑惑的頓住了腳步思考着緣由,進賊大抵是不可能的。

自己一直未完全入眠,不可能進了賊卻聽不到半點聲響,又打量了下家裏,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以被偷走,便收起心思擡腿往外走去,只當是父親夜裏打完魚回來忘了關門。

半個身子剛探出門,就發現水井旁站着一個人影好像在打水,雖然不信鬼神,鐘娴卻也實實在在被吓了一跳,下意識驚叫出聲。

打水的人也聽到了聲響,同時被吓得一愣,猛地轉過頭,四目相對之後,雙方才安下心來。

鐘娴帶着未完全消散的餘悸走過去:“怎麽不睡跑來打水?”端着水瓢的女孩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回:“姐是你啊,吓死我了,還以為見鬼了,太熱睡不着想着喝點涼井水降降溫,你喝不喝?”說着便把手裏的瓢遞道鐘娴跟前。

鐘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擡頭看了看天順便替鐘淑扇了兩下扇子:“沒有蚊子嗎?”

鐘淑一口悶完瓢裏的水,又擡起手臂擦了擦因為喝的太急撒漏出來快流到脖子的水,一邊跳下臺階往院子裏走去:“沒有啊,半夜外面反而沒什麽蚊子呢,姐是不是比房間裏還要涼上幾分。”

鐘娴跟上妹妹的腳步,伸出手似乎想用裸露在外的手臂感受空氣裏些微存在的一絲絲涼意:“是啊,去端兩把椅子來吧。”

妹妹的跑到堂屋裏提着兩把椅子,快速地走過來嘴裏還念着:“今晚月亮好圓啊,所以都沒什麽星星,姐你也不困嗎?”

鐘娴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沒精打采的說:“困~但是房間裏悶悶的,翻來覆去睡不着。”

鐘淑同意的點點了頭,兩姐妹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鐘娴比鐘淑大五歲,是很好的一個年齡差,不至于過大姐妹之間會有代溝沒什麽話題交流,又不至于過小容易打架拌嘴。

妹妹喜歡過家家、玩泥巴的時候,鐘娴已經去跳皮筋了。再後來上學,她上初中時妹妹準備上小學,如今她讀大學妹妹剛念完初中,成長的路上鐘娴似乎一直可以給妹妹做領路人,看着小五歲的妹妹給她講學校裏的老師哪個很兇,哪個講課很有意思,和同村哪個小夥伴玩的最好。

她安靜的聽着,心裏感慨時間荏苒,眼前的半大姑娘再也不是那個流着鼻涕跟在屁股後面趕地丫頭片子了,像個小大人了。

鐘淑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發問:“姐,你知道馮依依嗎? ”

鐘娴想了想不太明白的回:“有印象,怎麽呢? ”

鐘淑聲音帶點興奮的說:“我和她一個班的,她姐姐和你是同學啊,之前我和媽媽去他家賣魚,他爸爸還給媽媽聊天,說馮依依她姐姐和你一起上過幾年小學,你還坐過她爸爸的自行車呢。”

鐘娴的記憶裏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

隐約記得是一個皮膚有點黑,個子瘦瘦的女孩兒。那時大家都在村小讀書,原本是有兩條路去學校,另外一條在鐘淑上小學五年級前都是走那兒,直到有天放學回家鐘娴被突然蹿出來的狗咬了之後,就再也沒走過了,取而代之就是需要經過馮清家門前的那條路。

在此之前兩個人交流不算多,那個時候孩子們都是村裏分組分隊一起玩,鐘娴和馮清一個是四組一個是二組,小學之前是互不認識的,和她好像是從三年級開始讀書的,具體也記不清哪個時間。

從普通的同學關系真正開始熟絡起來,就是她們倆會在上學的路上碰到,一回兩回的時候大家還是各走各的,次數多了就開始搭伴同行。

雖然馮清那條路上還有其他的夥伴在村小上學,但鐘淑畢竟是自己班上的又是女孩子,有了更多的優勢,她也願意每天等着鐘淑走到家門口後再一起去。

小學時的記憶終究還是有點久遠,回憶起來最多的畫面就是那條上學路,她和馮清一起摘花撿漂亮的石子兒,互相背誦課文,馮清的爸爸是養魚塘的,還做着村子裏收村民自己捕的鳝魚、泥鳅、龍蝦的生意,然後送到鎮上市場。

雖然馮清的媽媽在她十歲那年生病去世了,但是家裏條件比大部分的家庭都要稍好一些,所以她經常分一把瓜子兩顆棗兒幾粒糖給鐘娴。

春夏秋冬一起走了兩年,抓夏天的蟬,拂冬天的雪,還有她每天回家幫着奶奶一起照顧妹妹,鐘娴還抱過這個妹妹。

再多的就不太有明顯的記憶了......

後來小學畢業自己去了外婆鎮上念初中,加上本來就沒有要走那條路的需要,所以那之後就再沒有見過馮清,聽妹妹說,馮依依講她姐姐已經沒有在上學,開始在家不遠的農場做事了。

這個年代能夠有完整求學路的不多,一是受老舊觀念和環境的影響,大多數家長并不認為讀書是會使生活更好唯一的途徑,再者鄉下的教育資源和質量導致大部分的學生成績都一般,加之家裏也無人管教輔導,能讀到高中的少,考上大學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鐘娴就是那個少之又少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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