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鐘淑帶着鐘娴來了家裏,是在放寒假的一個多星期後,那天馮清正在改毛衣最後一點兒,馮依依坐在旁邊寫寒假作業,馮志國出去下圍棋了。
鐘淑和鐘娴沒有騎車,是走過來的,鐘淑提着一個袋子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年沒來這裏的鐘娴。
她穿藏青色的大衣,脖子上的圍巾還是馮清去年生日給她織的那條,頭發沒有紮起來,一雙眼睛在冰天雪地裏,被風吹的愈發亮晶晶的。
大門是掩着的,鐘淑沖裏面喊:“依依,馮清姐姐在家嗎?”
馮依依聽到聲音從椅子上彈起來,跑出去:“鐘淑,鐘娴姐姐。”她興奮的聲音穿過門縫輕松的落在馮清的耳中。
她手一僵,身子不由的坐直了幾分,緊張的看向門口,又覺得自己這樣太不自然太明顯,将目光收回來重新放在毛衣上,可又覺得這樣沒禮貌,馮依依這麽大的聲音喊,若還要裝作沒聽見,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她放下毛衣,幹脆起身倒茶,既然人來了,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要有。
馮依依兩手各拉一個,拽着往屋裏走,一進門就沖馮清喊:“姐姐,鐘淑和鐘娴姐姐來了。”
“嗯,坐吧。”馮清站在鬥櫃旁正拎着熱水瓶倒茶,是背對着她們的,鐘娴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聽見聲音,大概是太久沒聽到,剛剛那一句她竟覺得陌生,恍如隔世。
“喝茶。”馮清把杯子放在兩人面前,又拿起桌上的毛衣然後坐下,鐘淑和鐘娴齊齊的說了聲謝謝。
馮清又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五天了。”
馮清點了點頭,然後無話。
鐘淑把提過來的袋子擱在桌上:“這是我姐姐買的吃的,你們嘗嘗。”又從裏面掏出一個小布包對馮依依說:“這個是我姐姐去海邊帶來的貝殼和海螺,咱兩一人一個。”
馮依依接過來聞了一下:“哇,是鹹鹹地味道诶,海螺裏能聽見海浪的聲音嗎?”
鐘娴笑了笑說:“你聽聽看。”
馮清看着馮依依把玩海螺和花紋貝殼,心裏嚼着鐘淑那句她兩一人一個,意思是鐘娴只給兩個妹妹帶了,沒有自己的,可是自己也沒有見過海啊,她心上輕輕地澀了一下。
兩個小姑娘聊着聊着,就拉着手要出去找其他人玩,顯擺顯擺自己的海邊特産。
這下屋子裏就只剩下馮清和鐘娴兩人,本來僞裝的和諧氣氛一下子就回到了應當有的尴尬上,她們之間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可以,但是氛圍融洽的閑聊好像有點難。
鐘娴心裏咒罵自己的妹妹,早說她不來不來,非拉着自己來,還把自己一個人丢在這裏和馮清單獨相處。
她真的如坐針氈如芒刺背,連光明正大的看一眼馮清都不敢,每次都假裝不經意撇一下,或者用餘光偷瞄。
鐘娴心裏想,她真的好想她啊,想到只看一下都覺得過去一年裏,那些被思念侵蝕掉的地方,此刻正在一點點填補,她胸腔裏沉睡的蝴蝶開始微微振翅,若是主人稍微控制不住,她們會立刻飛出來盤旋整個屋子,好久那讓她們終日只能躲避在血紅色裏的罪魁禍首,瞧一瞧那滿心滿意的喜歡,質問一句到底為何能狠得下如此這心。
鐘娴擡手隔着大衣按住胸口,以示安撫。
馮清以為她是不舒服,心一急便開口就問:“怎麽啦,是不舒服嗎?”下意識的着急忙慌,難掩顫抖的聲音,只這一句話鐘娴立刻就丢棄盔甲在心裏将她原諒了成千上萬次。
于是她丢掉,笑得一如從前:“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後面三個字她說羞澀又暧昧。
弄得馮清面紅一片,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幻了好幾種,最後停在臉上的是難以相信的喜悅,在她變臉的幾秒裏她消化着鐘娴那句太舒服了,舒服是代表心情愉悅嗎?
心情愉悅是因為她們相見甚至面對面而坐在只有兩個人的屋子裏,不受到外界任何打擾。
是,馮清在心裏問,鐘娴在心裏回答。
馮清進屋再出來時拿了一件織了一半的毛衣,她讓鐘娴站起來,然後将毛衣在她身上比劃。
馮清的自然熟稔,讓鐘娴心裏立刻熱騰,但熱騰的心将她的腦子燒的有些混沌,她傻笑這配合擡起胳膊,好讓馮清能量的更好。
馮清前後比劃了兩下:“剛剛好。”
她又把毛衣拿回房間,這下鐘娴就有點弄不明白了,不是給自己的織的嗎?可她又不敢去問,總覺得這麽直白的問顯得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了。
馮清放回毛衣重新坐回椅子上,只看了鐘娴一眼,便知道這人在想什麽,倒不是她多了解,只是這人啊有些心思太明顯。
“等織完了再拿給你,現在給你也穿不了啊。”
鐘娴心裏的糾結劃開了,懸着的石頭也落地了,驚喜過後在冷靜下來,才開始想馮清為什麽還會給自己大衣服,她的那個相親對象呢?她今年不會結婚,那明年呢?壓着鐘娴的另一塊石頭又回到了她的背上。
但這一次馮清沒有看出來,因為鐘娴和它們相伴太久,已經很會掩藏了。
她再三思索後選擇最委婉的方式開口,也挑了一個最輕的問題回答:“怎麽會想給我織毛衣啊?”
馮清沒想好這個答案,當初想給她織毛衣就是因為電視上的人穿着好看,她看到的第一眼就在想鐘娴穿着肯定也好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鐘娴應該穿這件毛衣,所以她也不知道哪個回答是合适,是理當應順的,她頭一偏,攤開給馮志國改完的毛衣,輕聲地說:“新年禮物啊。”
“可是,我的生日禮物你也沒送我。”這句話的潛臺詞太多了,也太明顯了,和鐘娴藏不住疑惑毛衣是不是給自己織的一樣明顯。
她不想僞裝了,就在馮清拿着毛衣給她比劃大小,離她只有幾十公分距離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了,實在是想問為什麽這麽久了都沒有聯系過自己,為什麽在做了那樣的選擇說了那樣的話後,還會想着給自己打一件毛衣。
“鐘娴。”馮清用濕濕漉漉的聲音喊她,再用濕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你說。”
馮清“對不起”
“你是因為什麽向我道歉呢?”
“所有。”
“那我不接受。”鐘娴搖搖頭輕笑。
馮清緊抿着嘴,臉上除了歉意還有一些委屈,歉意是烙印在身上的,委屈是剛浮起來的。
鐘娴心一軟,走近一些替她擦掉眼淚:“你哭什麽,不是你拒絕的我嗎?”
馮清別過臉吸了吸鼻子,鐘娴一對她軟,她就很更讨厭自己了,覺得自己很像那種電視上演得壞女人,明明故事的發展都是自己推進的,但每次最後還要哭哭啼啼裝可憐,她看的電視不多,能想到的形容也不多。
鐘娴看馮清不說話,又前進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她又像去年國慶一樣抱着馮清,只是動作更輕了,輕到馮清覺得好像只是一陣風擁住了她。
“馮清好久不見啊,你也有想我吧。”
馮清把下巴擱在鐘娴的肩膀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生日快樂。”
鐘娴被這聲遲來的生日快樂戳的心窩發酸,這句話她坐在海邊時自己想了一千遍,想馮清對她說這句祝福的模樣,想會是在什麽樣的場合,即使預想了一千遍,還是沒有想到是這樣得到這句祝福的。
太遲了,遲到她已經不是只想要生日快樂了,或許從一開始她想要的就不是生日快樂。
發酸的心窩又戳的淚水潰堤,她輕輕用力将馮清圈緊一些。
她太想她了,超過了自己的想象,她也想太想她了,低估了自己對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