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皎皎白駒,贲然來思

皎皎白駒,贲然來思

自伯邑考去往朝歌之後,季姜便再也沒有聽到任何關于他的消息。她日日在宗廟跪着,姬姓祖先的牌位立在那裏,像是無聲的神明,注視着她。季姜每日只是跪着,也不知道該向祖先們禱告什麽。宗廟的燔柴香火熏得她滿身都是煙氣,季姜也毫不在乎。

連着跪了月餘,季姜的腰和膝蓋都疼痛不已,甚至很難站立起來,太姒夫人心疼她,便令人強行把她接回了西伯侯府邸。

季姜休養了數日,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些血色。這一日她仍在家中休息,忽然聽得院中人聲嘈雜。季姜連忙叫來侍女,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是朝歌有人傳消息來了嗎?”

侍女慌道:“邑姜夫人,外面飛來了一個怪物,大家都害怕得很。”

季姜一聽,連忙讓侍女為她更衣,她要出去看看這個怪物。侍女阻攔不得,便幫她穿戴好,扶着她往外走去。

那怪物就在西伯侯府邸的上空盤旋,侯府前院聚滿了西伯侯的部衆。那怪物全身藍綠相間,突嘴紅眼,身軀比常人大上百十倍,兩脅生了一對巨大的雙翅,遮雲蔽日。怪物從東面飛來,西岐城外的百姓都看到了,侯府衆人也是手足無措,有人建議将怪物射下來,有人建議找祭司來跟怪物溝通,許多侍女被這場景吓得哭了出來。

季姜看着那怪物,見那怪物手中似乎還抱着一件鳳紋衣衫,她看不真切,耳邊又聽得衆人讨論起來,忽然道:“你們都退後去。”她的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質疑,衆人皆是一愣,便聽從她的話,往後退去。只見季姜緩緩走到庭院空曠處,對那怪物道:“這位神仙,我們是西伯侯的家人部衆,西伯侯溫良純善,您若是有什麽指示,便下來告訴我們,我們不會傷害您。”

那怪物似乎聽懂了季姜的話,緩緩落了下來,蹲坐在庭院中,季姜走上前去,怪物伸了一下胳膊,季姜這才看清,躺在怪物懷中的正是西伯侯姬昌,西伯侯右臉頰上被烙上了一個囚字,蓬頭垢面,憔悴不堪。西伯侯看到季姜,慢慢露出笑容,聲音微弱而沙啞:“回家了。”

季姜眼淚一下子溢了出來,連忙跑到了西伯侯身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哭道:“父親,對不起,對不起。”

西伯侯看着季姜,伸出了一只手,為季姜擦了擦眼淚,道:“好孩子,不怪你,都是命數。”他指着那兩個翅膀的藍綠怪物道:“雷震子,他從前長在昆侖山,今後也是你的弟弟了。”

季姜含着眼淚點了點頭,她扶着西伯侯站了起來,衆人上前,扶着他往屋內走去。季姜看着衆人走遠,轉過頭來看着雷震子,低聲問道:“你從昆侖來,可見過我的父親,他叫姜子牙。”

雷震子尚不會說話,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季姜嘆了口氣,拍了拍雷震子,不再言語。

西伯侯回來之後,季姜的日子算是恢複了正常,伯邑考的死訊也在西伯侯回來之後帶回給了季姜。季姜與西伯侯之間有了一些奇怪的默契,西伯侯不願意說,季姜也不願意問伯邑考死去的細節。季姜日日盼望伯邑考能夠托夢給自己,可是她不知為何,每日安眠,便一夜無夢。季姜心中凄涼,便讓祭司和貞人日夜在宗廟祭祀,只盼望魂兮歸來,故人相見。

連日的祭祀沒有讓季姜夢見故人,卻在幾天之後,侍女匆匆忙忙跑到季姜面前:“是雪龍駒,少主回來了!”季姜一驚,連忙問侍女:“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少主回來了?”

“我也沒看真切,只是聽城外百姓這般說,雪龍駒回來,應該不會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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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姜只當是心誠則靈,祭祀和血食終究感動了蒼天,讓伯邑考回來與她相聚。她連衣服也顧不上整理,連忙向外跑去。夕陽斜照,她一邊奔跑,一邊流淚,西伯侯府庭院深深,季姜跨過了一個接着一個的門檻,遠遠看見雪龍駒上騎着一個人影,飛奔而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快到了近前,雪龍駒驀然倒地,馬背上的人翻身起來,跌跌撞撞往季姜的方向跑去。季姜淚流滿面,斜倚在門邊,伸出了雙手想要擁抱來人,顫聲道:“夫君,你回來了。”

“哥哥,我回來了。”聽得來人的話,季姜瞬間清醒了過來,淚眼朦胧間,看清了來人的樣子。那人渾身血污,但是分辨得出來是個少年人的臉頰和身形,身高也稍稍矮了一些。

季姜擡起的胳膊慢慢落下,眼神忽然之間暗淡了下去,只是喃喃道:

“公子發,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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