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吻

吻。

江州市第二醫院。

一輛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車還未停穩,後座的小姑娘心急火燎地下來,司機回頭找個零錢的功夫,人已消失不見。

病房在五樓長廊的盡頭,病房內空蕩蕩的,僅有靠窗的那張床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個人。

推門時,她整顆心提到嗓子眼,呼吸混亂不堪,兩手握拳,往前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床邊的周霁川聞聲回頭,看着眼前披頭散發的小瘋子,似一路狂奔而來,額前的汗水打濕碎發,臉頰嫣紅似血。

她沒穿外套,只套了件薄薄的米色毛衣,穿着稚氣的毛拖鞋,嘴裏“呼哧呼哧”喘氣。

“你來了。”

他面色肅靜地起身,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嘆息,實則強行憋笑。

那通電話說到一半就被人心急挂斷,鬼知道她天馬行空的腦子想些什麽悲慘的苦情戲。

喬浠踉跄着朝前走兩步,當目光慢慢移到病床上面如死灰的少年臉上,她止不住的腿發軟,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不可置信的碎碎念:“這世界上哪有踢足球踢死的人啊.....”

周霁川捂着嘴扭過頭去,人都要笑瘋了。

她僵硬地一點點挪到病床邊,目光呆滞地坐下,盯着那張熟悉到骨子裏的俊臉,忍不住淚如雨下。

“說了要你出門帶我,我是小福星,可以幫你驅災辟邪,你平時兇得要死,臉又黑成那樣,閻王不收你收誰?”

她哭啼啼地抹眼淚,情到濃時直接趴在他身上哭,眼淚鼻涕全糊在他肩窩處,濕乎乎的小溫暖。

“哭完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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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興頭上,頭頂冷不丁蹿出個沒有溫度的男聲。

喬浠一時間錯愕無措,慢動作擡頭,兩人呼吸間隔得太近,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鼻尖,她心頭持續蕩漾,耳根越來越紅。

“你...你沒死啊。”

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起身,默默退回椅子上。

“喊魂似的,死了都能被你吵醒。”

他唇角晃過一絲笑意,很快恢複面無表情,餘光瞥見她身上單薄的衣物,不悅地蹙眉,“誰準你穿這麽少的?上次生病怎麽折騰我的全忘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說話聲漸小,抹幹臉上殘留的淚珠,甕聲甕氣地說:“我太害怕了。”

邢峥聞言瞥了眼周霁川,閉着眼睛都能猜到是這家夥幹的好事,後者直接裝死,摸出煙盒徑直往外走。

“你要真出事了,我以後怎麽辦?”她擡頭看他,眼睛出奇得亮。

“沒我你還不能活了?”

“唔。”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少年頓時心軟如水,再說不出一句重話。

他看着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眸光清潤,唇紅齒白,我見猶憐的絕美破碎感,只想讓人捧在手心好好疼惜。

她自小就是這樣,美而不自知,縱使身邊總有人誇張她的美貌,她也只把自己當成普通人看待,從不持靓行兇。

喬浠見他小腿有包紮過的痕跡,胳膊和臉上也有細碎的挫傷,她心疼得不得了,悶聲質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沒有。”

他回答很冷靜,不想讓她跟這件事沾上半點關系,“踢球不小心弄的,常有的事。”

嚴格來說,這事的确是他不小心,但施暴者絕對是惡意。

幾人輪番包夾,連續滑鏟,小動作防不勝防,最後那一球徑直朝他頭上踢,他眼前一黑,當場昏迷過去。

喬浠坐立不安,小聲詢問:“要不要通知爸媽?”

“不用。”

他沉聲道:“觀察幾個小時,沒問題就能出院。”

她乖乖點頭,椅子往病床挪動幾分,眼巴巴地盯着他腿上的傷口看。

“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麽?”

邢峥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沉聲點破,“醫院出門右轉,有家賣糯米團的小店,錢在我外套口袋裏,自己拿。”

她嘴硬地嘟囔,“我不餓。”

“咕嚕、咕嚕。”

肚子的抗議響徹整個病房。

喬浠心虛起身,遛街似的圍着病床繞了兩圈,最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了錢,火速出門。

*

約莫十五分鐘後,喬浠美滋滋地吃完糯米團,還很義氣地打包了兩個。

等她回到病房,剛想推門進去,透過縫隙隐約瞧見窗邊那抹窈窕的女人身影。

看着不過20出頭的年紀,留着很潇灑的栗色短發,短款皮衣加緊身牛仔褲,曲線分明,很誘人的S型。

前凸後翹的小嫂子。

這幾個字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她用力握住門把,指尖泛白,進退兩難之際,那女人突然靠近病床,俯身下壓,嬉笑着伸手靠近他的臉...

喬浠條件反射的轉頭,沒勇氣再看下去。

心跳重得快要砸穿胸腔,轉身時,抽煙回來的周霁川出現在身後。

“你在這裏幹什麽?”

他疑惑得往病房裏瞧,“你哥呢?”

她氣不打一處來,糯米團用力拍在他胸口,每個字都冒着濃郁的酸氣,“死了。”

話說完,她憤怒地揚長而去。

周霁川茫然且無辜,轉身推門入內,恰好同開門的女人撞上,他愣了下,瞬間明了。

“來的可真快。”

“再快也沒用。”女人苦笑着搖頭,唇邊扯出一抹笑,“千年冰塊,寧死不從。”

他沒接話,大概能猜到剛才發生什麽事。

兩人擦肩而過,周霁川低聲叫住她,好心提醒,“他有喜歡的人,變态的那種喜歡。”

女人無所謂地聳肩,“我也是,變态的那種固執。”

*

周霁川返回病房,慢慢悠悠走到病床邊,盯着那張陰沉發黑的臉,笑得分外欠扁。

“聽說你死了?”

“滾。”

枕頭追着尾音筆直地扔過去,他精準接住,順手墊了兩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醋壇子翻了,今晚有人要遭殃。”

病床上的人沒聽懂,剛要開口問,負氣離開的喬浠不放心的跑回來,椅子挪到窗邊,背對着他們坐下,誰也不搭理,自顧自地生悶氣。

邢峥覺得奇怪,朝周霁川挑眉詢問。

後者兩手一攤,笑眯眯地裝無知。

*

傍晚時分,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家門。

今天喬媽邢爸上晚班,家裏只有他們兩人。

愛說話的小姑娘突然沉默,邢峥本就話少,家裏靜得像個冰窖。

他泡了兩碗泡面,喬浠端着自己的那份去沙發吃,吃完飯火速洗澡,回房,直到深夜都沒再出現。

這麽多年,邢峥早已習慣她毫無保留的依賴自己,冷不丁來這一出,他懵得很徹底,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夜裏11點,洗過澡的邢峥走到她房門前,手停留在半空,輕輕敲響房門。

漫長的半分鐘過去,他欲再敲門時,門突然打開。

喬浠穿着純白色的棉質睡衣,随手紮起丸子頭,細膩光滑的肌膚在暗光下柔美如畫,清透眸底灌滿赤裸裸的幽怨。

“找我幹嘛?”

他很難忽略她話裏那抹酸澀的苦味,雖不懂自己哪裏得罪她,但小姑娘明顯在生氣,并且氣得不輕。

“傷口進了水,需要重新包紮。”

“我笨手笨腳幹不好。”她低着頭,那股酸水反複湧動,“你找別人去。”

邢峥眉間緊蹙,“我找誰?”

她說不出口,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自己知道。”

他深深凝視着她,沒說話。

氣氛瞬間凝固,燥熱的水分子持續蒸發,空氣逐漸稀薄,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我要睡覺了。”

撂下一句話,她随手關門,門先一步被人抵住,兩人力量懸殊過大,她用盡全力也不及人家九牛一毛。

“邢峥!”

她徹底怒了,生氣又委屈。

他也來了股無名火,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扯到跟前。

“把話說清楚,我哪裏惹你了?”

喬浠扭過頭,鼻音沉重,“沒有。”

“你生病我照顧你,受傷我幫你包紮,餓了我給你做飯,現在我需要你,你把我推開,還想推給別人,你覺得合适嗎?”

喬浠緊緊咬住下唇,回想起自己曾經折騰他的種種,似乎缺少拒絕他的立場。

內心掙紮間,怨氣消退大半,頭慢慢低下去,“不、合适。”

“過來。”

他粗着嗓,不容拒絕的口吻。

她腳下發軟,沒出息地跟在身後,回到他的房間。

*

這是她第一次給人處理傷口,各種手忙腳亂,一通辣眼的操作過後,勉強還算合格。

邢峥全程沒說話,只在她起身想走時,不經意地問了句,“作業做完沒?”

她想了想,搖頭。

“拿我房間來,我教你。”

“現在很晚了。”她看向床頭櫃的鬧鐘,并不想大半夜折磨自己所剩不多的腦細胞,“而且你今天也累...”

後話直接吞了回去,因為那雙仿佛能看穿她的黑瞳屬實有點吓人。

“我去拿作業,等我。”

她逃也似的回房,仿佛身後跟着洪水猛獸。

*

夜裏12點,屋外靜得連風聲都停了。

邢峥講題很認真,每一步都說得很詳細,可等他說完後側頭去看,喬浠單手托着下巴,雙眼緊閉,呼吸細弱,已然睡着。

他輕輕放下筆,耐心等了片刻,确定她沒有要醒的跡象,熟稔地攬過她的腰和腿彎,輕松抱起。

熟睡的人兒順勢倒向他,在夢裏輕輕蹭他的脖子。

她睡覺一直很香,睡着後雷打不醒。

邢峥本想抱她回房,可走到了門前突然停了幾秒,身子一轉,鬼使神差的把她抱到自己床上。

屋裏關了燈。

一縷清柔的月光透過窗子,鋪灑半張書桌的銀輝,也照亮她姣美動人的側顏。

單人床不大,睡兩個人略擠。

他側身背靠着牆,整個隐在暗處,中間隔出拳頭大小的距離,伸手替她蓋好被子,克制地不觸碰她的身體。

少年的目光炙熱且坦誠,近乎癡迷地凝望她的臉,有着拉絲的濃郁纏綿,如潮水般湧動,深情得化不開。

“唔...”

她在夢裏叮咛,小手在被子裏摸索,尋着他的氣息,順利摸上他的腰。

邢峥渾身一顫,呼吸聲徹底不穩。

睡夢中的小姑娘仿佛也在夢中同他親密,指尖輕輕撩開衣擺,吃豆腐似的在成型的腹肌上流連忘返,嘴角浮起一絲笑,耍小流氓的壞笑。

剛開始他還能忍,可當那肆無忌憚的手摸到他胸口,他用力按住,身子瞬轉,寬厚地背擋住清亮月光,強勢把她壓在身下。

她在夢裏皺眉,似不滿他的抗拒。

他盯着她忽明忽暗的臉,整個人仿佛被熱焰點着,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喉頭滾動,吞咽聲加劇,不受控地低頭靠近。

輕柔地吻落在她額前,似羽毛般拂過。

“哥哥...”

她緊緊拽住他的衣服,夢呓似的低喚。

邢峥低低地笑。

想放過你,可你不聽話。

他壓抑地重喘兩聲,火熱飽滿的唇緩慢滑過她的鼻尖,輕輕壓住櫻花粉的嘴唇。

好軟。

棉花糖的觸感,一抿會化開。

他微微側頭,換個方向繼續親吻,上瘾似的不舍分離。

*

那天的日記,他用唇語書寫,夾雜着呼吸的濕熱軟綿。

哥哥還想要更多。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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