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
醉酒
盛钰和容柬采的那半籃子蘑菇和香菇都沒吃成，當晚村民邀請他們參加晚會。村長本人六十大壽，全村人民在中央廣場擺了宴席，根據當地的習俗，這種席要從喜日的頭一天晚上擺到第二天晚上。
下午回來後沒見到路知水他們幾個，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去看熱鬧了。
盛钰從山上回來褲腳沾滿泥土和露水，就回家洗了個澡。他剛洗完了容柬又進去了。
到村中心廣場的時候，村長很熱情的過來邀請他們坐在上席，說他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盛钰他們都覺得不妥，結果路知水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在了村長位置的旁邊，還看着他們：“坐啊，你們站着幹嘛啊？”
于是大家都坐下來，主桌統共十個位置，被他們一行人占了六個。
村長站在廣場中央，那裏立了之前沒有的話筒音響，看logo像是從節目組借的。
“各位本村的鄰村的外地來的鄉親父老們！大家晚上好！很高興大家來參加俺王大牛的壽宴！”村長說着不太正宗的普通話，話音故意停頓了一下，懂事的村民帶頭鼓掌，一瞬間，轟雷般掌聲響徹整個山谷，還帶着回響。
“咳咳，既然今晚俺們聚在這裏，父老鄉親們吃好喝好，想吃什麽就說！菜不夠就去廚房加！反正一定要吃飽！吃飽最重要！”
又是一陣熱烈掌聲，村長笑呵呵回到座位上。
等村長落座，宴席開始。
大喜的日子，來敬酒的人多，一杯杯下肚，村長喝得醉醺醺的，拉住在旁邊的路知水就開始唠叨：“哎呀，小夥子你不知道，俺們村以前位置不好，離城裏遠得嘞，前幾年還是貧困村，遇到有天災的時候，想吃頓飽飯都沒那麽容易喲……”
“那田裏的稻谷，你看它綠油油的，以前旱災，全死了，一畝都沒留下，全村跟着我餓肚子……”
“還是現在好，路也修好了，也有人買了車，現在村子的路上都有路燈咧！村子裏的人還能偶爾去城裏搓一頓咧！真好啊……”
“你看現在，俺過生日還能辦這麽大的酒席，你們來了，還能打廣告，帶動經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窮了……”說着竟然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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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水從小在城裏長大，其實共情不了這種在貧困山村待了一輩子的老人家，整個人都是僵住的，手足無措，眼神來來回回向他們幾個掃了好多圈，寫滿兩個字：求救。
然而被他的夥伴兒們集體忽略了。
還好村長的兒子中途回來把村長拉了回去，羞澀地笑着對他們說：“不好意思啊，我爸這人就這樣，喝醉了就喜歡說些以前的事，其實現在生活早就好起來了，都過去多少年了，還老提，哈哈哈。”
村長一聽，轉頭又去跟自己親兒子理論去了。
盛钰随便吃了幾口菜，他實在沒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太放肆，他現在感覺自己腿在隐隐作痛。他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你們慢慢吃。”
汪澤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村裏這幾年設施确實不像村長所描述的以前，甚至修了個公共廁所，就在廣場附近，盛钰洗了把臉，悄悄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把褲腿撩開。一切如常，光看也看不出什麽。正準備回去，鏡子裏突然出現個人。
“腿怎麽了？”
盛钰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覺得容柬是來看他的，他一僵，說：“沒事兒，剛才磕到了牆，就看看有沒有擦破皮。”
“你來上廁所啊？”
容柬點頭，目光卻還放在他腿上。
盛钰不知怎麽地腦子一抽，“那我等你一起走？”
容柬概沒想到盛钰會這麽說，還愣了下，随即笑着道：“好啊，你等我一會兒。”
盛钰裝作淡定地點頭，機械地走到門外。
山裏的夜風真的是……又冷又熱。
盛钰回席後腦子亂糟糟的，沒忍住喝了幾杯，到後面腦子都有點暈。
汪澤看他臉紅得異常，趕忙把酒瓶拿開，朝他使眼色，“盛老師，別喝了，臉都紅了。”
盛钰兩眼朦胧的看向他，視線好一會兒才聚焦，然後很聽話地輕輕點了頭。汪澤看到攝像扛着攝像機就要往盛钰臉上怼，趕忙作勢拿餐巾紙，用身體擋了下。
盛钰知道自己喝酒容易上臉，喝的時候已經很克制，但是他喝酒容易上臉，一杯酒下肚，眼角就潤潤的了。容柬見狀，替他倒了杯白開水，盛钰昏昏沉沉，乖乖捧着喝完了。
等大家吃好飯徹底散席，盛钰突然起身，随便拉住一個路過的工作人員扒上去，疑惑地問：“小江？怎麽瘦了這麽多啊？”
一旁吃飯的小江剛趕過來，一見形勢不對，連忙接過盛钰，“哎喲我的親哥，你怎麽喝醉了啊？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嗎！怎麽回事啊！”
轉頭問攝像老師盛钰喝了幾杯，攝像老師一言難盡，空出一只手來，比了個“耶”。
小江：……
得。
“怎麽兩杯就能醉成這樣啊？啥瓊枝甘露啊。”一看，不就是和他們那一桌一樣的老白幹嗎。
小江一臉無語地扶着他往家裏走，嘴裏的念叨就沒停過：“哎，說了你你又要說我多話，以前怎麽說好的？說了不喝酒注意身體健康作息一定要規律正常，好不容易有個輕松點的活兒你就這麽折騰自己的？”
“你說要是妍姐知道了，我和你誰能有好果子吃，要說……”
容柬他們幾個走在後面聊天。
盛钰感覺有只蒼蠅一直在自己耳邊嗡嗡嗡，睜眼卻看到小江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肉臉。于是擡起雙手毫不留情地“啪”地打在小江臉上，語氣嚴厲：“別晃！”
那巴掌聲在夜裏尤其響亮，讓容柬他們不由得紛紛側目。
小江被兩巴掌打上去，腦袋冒火星子：“痛啊！”
盛钰一下子被吓到，明白自己做錯事，趕緊一邊抱住小江一邊摸着他頭，像撫摸小狗那樣，“別哭，別哭啊，我錯了，對不起。”結果人都站不穩，晃晃悠悠就往路邊的田野上栽，小江趕緊給人拉回來，覺得自己的老媽子心都要操碎了。
“不哭，你好好走路！別磕着了！”
盛钰這一路就沒安分過，要麽扭兩下要麽薅小江頭發，難得安靜一下就是站在原地不動，說什麽都不願意走。盛钰很久沒喝過酒了，以至于完全忘記自己是個菜雞，兩杯就倒。
小江望天，深深嘆氣。
盛钰好不容易安靜了會兒，突然趴在小江耳邊，輕輕說：“痛……”
小江着急地問：“痛？哪裏痛？”
轉頭想起今早上盛钰下過水，就悄悄問：“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盛钰的腿看了這麽些年，根治不了，醫生囑托他少碰有寒氣的東西。但是人活着總是要工作，有些事情沒辦法避免。
盛钰将頭埋在他脖頸，悶聲道：“嗯。”
“那我晚上幫你按一下，你這幾天可千萬別再下水，免得難受。”
盛钰的眼睫毛都快把眼睛蓋全，很久沒吱聲。小江轉頭看去，昏黃路燈下盛钰眼睫毛陰影被拉得很長。得，少爺睡着了。
最後是容柬和小江一起半拖半抱把盛钰帶回家的，小江把盛钰扔床上，重重踹了口氣，“謝謝容哥啊，我哥這人就這樣，愛折騰。”
剛才路上小江都以為盛钰睡着了，結果這少爺突然驚醒跳起來就給小江一拳頭。小江沒反應過來正對着臉被揍，腦子一暈差點把盛钰扔下去，還好在身後的容柬反應快接住了，不然第二天他哥估計就只能鼻青臉腫錄節目了。
“沒事。”容柬說完就去卧室角落拿行李準備再去洗個澡，剛把盛钰搬回來出了一身汗。
小江聽着浴室水聲，估摸着容柬應該還要一會兒才會出來，就掀開盛钰褲腿查看情況。盛钰的兩條腿膝蓋處那塊位置已經有點青紫，估計是回來的路上折騰的。他試探性伸手碰了下，本來睡得好好的盛钰突然身體蜷縮起來，眉頭緊皺。
他立馬停手，猶豫着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但是他哥一直不想別人知道這事，一旦醫生來了那大家明天就都知道，到時候盛钰問起來也不好辦。正愁着，浴室門被打開，容柬穿着身白T恤出來，看到小江盯着盛钰發愁，盛钰兩個褲腿還被掀了起來。
小江沒想到他動作那麽快，驚訝地看着他。
容柬看着床上的盛钰，問小江：“他腿有傷？”
小江指了指房間角落裏的收音設備，又指了指牆角的攝像頭，舉起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鏈的表情，表示不能說。容柬利落地上前把收音器的電源線拔掉，又随手拿了件髒衣服扔到攝像頭上，順便把兩人之前別在衣服上的麥扔到客廳，把卧室門一關，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可以說了吧？”
小江猶豫着，還是搖搖頭。
“他剛才吃飯的時候就腿疼。”
小江一下子緊張起來：“那他疼還喝酒！”
容柬挑眉，小江瞬間意識到說漏嘴了。他洩氣一般，“那容哥你都知道了還問啥啊，我哥确實腿不好。”
“你別跟別人說啊，說了他會不高興的。”
容柬點頭，随意地問：“他腿怎麽受傷的？拍戲？”
“那倒不是……”小江頓住，“反正就是個意外，具體啥我也不太清楚，就是這腿受不得寒，下雨天啊下水啊都不行，碰到就容易複發。”
說着，小江去衛生間拿來帕子給盛钰臉上大概擦洗了下，看到容柬的行李和盛钰的一起放在卧室角落，就問：“容哥你跟我哥住一間房啊？這房子不是挺大的嗎？沒其他卧室？”
容柬擦着頭發，“路知水和莊心妍來借宿，讓給他們兩間卧室。”也沒說他睡的客廳。
小江了然般點頭，“我哥這人有點講究，嘴毒，容哥你有時候別太介意啊，其實他人挺好的。”
容柬想說他沒覺得盛钰嘴毒，那頭小江話匣子打開就開始滔滔不絕，“我哥人真的特別好，我以前跟別的藝人幹過，耍大牌的惡趣味的不把助理當人的都有，我以前跟個藝人趕通告，因為忘記給她點奶茶，她就把我關在酒店房間大門口不讓我睡覺，讓我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娛樂圈這個圈子其實什麽人都有，我哥不一樣，他……”
小江想了想，終于找到準确的形容詞，開心地說：“像個正常人！反正相處下來感覺挺好的，人也大方。”
容柬被他的形容給逗笑了，附和到：“确實挺好的。”
小江嘿嘿一笑。
等收拾完之後小江就走了，容柬看了熟睡的盛钰一眼，給他把燈和門都關上，自己回了客廳。
客廳桌子上，筆記本電腦亮着，容柬盤腿坐在地上處理事情。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容柬把鈴聲音量調小，怕打擾到卧室裏的人。
“喂？”
電話裏是TBG戰隊LOL分部的現隊長楚随歌：“哥。”
“怎麽了？”容柬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半，這個點他們應該才剛打完訓練賽。
“是這樣的，之前齊泰不是撤資了嗎，這幾天秦總總是聯系我，我……我就想問問你的意思……”
容柬盤腿太久，有點麻，兩條長腿随意一攤：“秦朝那邊你別答應，投資的事情我有辦法，最多兩個月我把錢帶回來。”
“好！”對方似乎受到了極大地鼓舞，答應得慷慨激昂。
“把秦朝拉黑，你們好好訓練。”
楚随歌笑，“好嘞哥。”
正準備挂電話，突然電話裏聲音陡然增大，傳出一道刺耳的聲音：“哥！你終于要繼承家業進軍娛樂圈了嗎？！”
容柬把手機拿開一定距離，“跟你說過多少次別一驚一乍的。”
電話那頭葉遠不以為意：“哥我今天看到你那個節目的路透了！我哥好帥！一身白襯衫往大學校園一站別人都覺得你是校園最帥的那根草！好帥我好愛！”
容柬頭疼，葉遠說的路透應該是第一天村口蹲着的幾個小姑娘拍的，估計是來拍路知水、莊心妍他們，順便把容柬拍進去了。
“你還有什麽事沒？”
“有！我可以去跟我爸求情拉贊助，你好好錄節目！不然素姐又要罵你了！最後我有一個問題！”
客廳傳來一聲響，原本緊閉的卧室門打開，露出一個頭發睡得亂糟糟的人影。
“有事微信說。”不理會電話那頭反抗聲，容柬挂掉電話。
“醒了？”他問。
門口那個身影沒反應，呆呆看了他半晌，容柬起身把客廳燈打開，這才發現盛钰臉上還浮着不自然的酡紅，估計還沒酒醒。
盛钰沒有回答他，只是慢吞吞朝廚房走去。容柬怕他出事兒，就跟在身後。
盛钰看樣子是想倒水，但是水壺幾次都沒對準杯子，容柬上去幫他。
将倒好的水杯遞給他，盛钰喝了口水，站在原地呆滞了一會，突然看到了廚房臺子上那半籃子香菇，盛钰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容柬拉住他，“幹什麽呢？”這大少爺喝醉了半夜不吵不鬧當幽靈呢？
盛钰甩開他的手，飄過去将香菇拿出來洗淨，又拿起刀準備切片。
容柬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把自己手給切掉了，想去拿他的刀，盛钰抱刀跟抱寶貝似的捂在自己懷裏，看着更危險，容柬也不敢動了。
盛钰面上看起來沒有異樣，除了臉還是紅的以外看起來跟白天沒有區別，容柬見他将切好的蘑菇焯水清炒加湯，動作一氣呵成，慢慢的，一鍋蘑菇湯做成，上面還浮了幾朵精致的蔥花。他給自己呈了一碗，坐在料理臺旁吹了吹熱氣，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容柬一言難盡的看着他，怎麽會有人醉酒是這樣的？這算是別樣意義的耍酒瘋嗎？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笑了下。
正當他路過盛钰準備給自己呈一碗湯時，剛揭開鍋蓋手被一只白皙幹淨的手狠狠拍了下，盛钰瞪圓了那雙桃花眼：“你不準喝。”
容柬問：“為什麽？”
“不準就是不準。”
容柬挑眉。
等盛钰終于喝完那一碗蘑菇湯，容柬以為事情結束了盛钰就該回去睡覺了，結果盛钰又把鍋裏剩下的湯都給倒掉，誰的也沒留。
容柬：……
盛钰是不是對他有意見？
不知怎麽的，他在盛钰離開廚房時拉住了他，還沒說點什麽，盛钰就皺着眉把他拍開，扶了扶腦袋，憤怒到：“別碰我，要灑出來了。”
容柬：？
什麽東西灑出來了？
“盛钰？”又拉了他一下。
“跟你說你別碰我！我灑出來怎麽辦？！”
容柬一臉疑惑，聲音帶着點不确定：“盛钰……你是什麽？”
盛钰桃花眼一挑，莫名看着他：“奶昔啊。”
容柬看着垃圾袋裏的蘑菇殘渣，這是……蘑菇中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