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小朋友，不抽了
有小朋友，不抽了
高二還有幾天就期末考了，每個學校都進行了大大小小的模拟考。
剛考完模拟考的陳雨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一進門就能看見各個老師忙碌判卷子的身影，他徑直走到中間的辦公桌位。
坐在位子上的這個中年女人就是陳雨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
“老師”陳雨站在辦公桌旁，小聲地叫了一聲正在低頭批卷子的班主任，他怕影響到其他老師，盡量讓自己小聲。
“陳雨啊”班主任滿臉笑意地看着他“我看了，你這次的摸底考成績都不錯，老師很開心，期末考只要正常發揮省級前五是沒問題的”
得到誇獎的陳雨也露出笑容，在他眼裏，能讓自己驕傲的也只有成績了。
他家境不行，也不被別人看好，這裏就像他的煉獄，唯一能逃離這裏的辦法就是學習，考到別的城市，再也不回來。
“謝謝老師”
不過班主任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暗淡下去“不過你的情況老師也知道，不要受他們的影響，你是個好學生，老師知道”
對于自己的處境，陳雨比誰都清楚，已經習慣了，從爸媽離婚到現在都是這樣。
“沒事的老師，我不在乎”口是心非的話他已經說了不下百遍。
班主任從抽屜裏掏出一顆糖，放到陳雨手裏“回去吧”
他跟老師鞠過躬後離開了辦公室，小心翼翼地把糖放到口袋裏。
剛走到班級門口就被堵住了
“呦，老師家你去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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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勸你退學吧”
“肯定是啊，就他家那條件，狗都不願意住”
陳雨低着頭默默地聽着他們的嘲諷，但又沒有辦法反駁，他們說的都是事實，他家條件不好，在別人看來陳雨就不應該出現在學校，應該退學，應該出現在工地，應該賺錢供爸爸喝酒。
時間一點點過去，陳雨足足被堵了十分鐘，他們也嘲笑了十分鐘，最後還是看老師來了才放他走。
坐到座位上，陳雨努力不去想他們剛才說的話，靜下心認真學習。
晚上十點半，陳雨準時出現在巷子裏，但今天的夜南很奇怪，走路搖搖晃晃的，他的兄弟也不在。
夜南扶着牆勉強撐着坐到石階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大口的喘着氣。
陳雨的第一反應是‘低血糖’
看着夜南難受的樣子，陳雨心一橫走出了巷子，戰戰兢兢地走到夜南面前，鼓起勇氣把糖遞出去，可能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拿着糖的手一直在發抖。
夜南難受得狠，看着眼前的糖，想都沒想接過剝下糖紙就吃也下去。
慢慢地，難受感退下去，臉上也恢複了一些血氣。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這不是上次救得高中生嘛！
“陳雨？”夜南嚼碎嘴裏的糖，卡蹦咔嘣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響起。
聽到夜南叫自己的名字，他有點不敢相信“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嗯”夜南把旁邊一塊石階用手擦了擦“坐吧”
陳雨抿了抿嘴唇，心裏還有些對混混的抵觸，不過糖都遞出去了，現在跑走實在不禮貌。
坐到夜南旁邊，他緊張地太厲害，一直在扣手。
“你怎麽在這？都快十一點了”
“我…路過”
夜南察覺到眼前這個人很緊張，放柔了語氣看着他笑了笑“只是路過”
“嗯…路過”
“那前幾次是誰躲在牆後面偷聽的是誰？”
陳雨猛的擡起頭“你知道？！”
夜南沖他挑了一下眉。
“我…”他看着夜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夜南轉過臉，看向牆根處的幾顆小草“你不用害怕，我不打你”
“不是不是…”陳雨連忙擺手。
夜南瞟了他一眼，低頭笑了兩聲，再擡頭時眼角還挂着笑意，看得陳雨一時入了迷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夜南整理好表情，從地上揪起一根剛發在石縫裏的小嫩芽“你今天過來，還是來偷聽的？”
陳雨搖搖頭，其實他早就想把糖送給夜南了，只不過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那是來幹嘛”
“找你，給糖”一開始他的目标就很明确，只有夜南一個人，其他人在陳雨眼裏都是配角兒。
夜南沒再說話，只是盯着陳雨，剛才揪下來的小草在夜南的指尖纏繞着。
陳雨有意地避開他的目光，盡量不與他對視“你是叫夜南吧”
“嗯，你怎麽知道”
“猜的，從你們之前的談話裏，猜的”
“那你還挺聰明”
空氣又陷入寧靜，不知過了幾分鐘，陳雨的眼前出現了一只小兔子，用草做的小兔子，很漂亮。
他伸手接過，放在手心裏‘夜南的手真巧，小兔子好美，他的手也是’
“陳雨”
他猛的回過神“嗯？”
“17歲？”
“不是，16歲”
“看來還是個小孩”夜南不經意地說着，習慣性地從兜裏掏出煙，剛要點燃，又想起什麽，收了起來。
陳雨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怎麽不抽了”
“有小朋友，不抽了”夜南擡手往後撩了一下頭發，本來就不太明顯的白發現在更少了，藏在黑發裏若隐若現，顯得夜南仿佛還是個學生。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意自己的感受，聽到話的陳雨心裏一暖。‘小朋友’這算是屬于自己的特稱嗎
“那天那幫人為什麽打你”
陳雨的腦海裏又浮現那晚的場景，那幫人的警告，身上的傷，還有和夜南的對視。
“不知道”原因他也很模糊，莫名其妙的警告和打罵他沒少嘗。那天應該是老師當着全班人的面表揚了自己，讓他們心裏不爽了吧。
“那他們經常打你嗎”
“嗯”
“………”夜南先是沉默了一會，随後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手裏拿着筆，筆帽咬在嘴裏，不知道在寫什麽。
陳雨探過一點頭‘132……’這是電話號碼吧，突然紙條被塞到自己手裏。
蓋上筆蓋，夜南把筆裝回口袋裏“以後遇到困難打給我，我幫你教訓他們”
陳雨搖搖頭“忍忍就好了”他知道這個方法肯定行不通，夜南幫自己報了仇，那幫人在學校不可能放過自己。
“那你心态還挺好”
陳雨對着夜南勉強揚了揚嘴角“謝謝”
“沒事”夜南手肘搭在膝蓋上“你不也幫了我嘛，算是報恩了吧”
眼看都過了十二點，夜南提出了回家。
陳雨站起身，看着夜南轉過身的背影“明天見”這句話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夜南的耳朵捕捉到了，夜南轉身對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回家的路上，陳雨一直把夜南給他的兔子捧在手裏，腦子裏一直循環播放夜南離開時回頭對自己笑的那一下。
他模仿夜南的字跡把電話號碼描到了另一張紙上，把夜南親手寫的那張和媽媽留下的電話號碼一起夾到日記本裏。
草做的小兔子被放到床頭相框的旁邊。
7月5日 晴
今天他們又欺負我，我沒說話，老師說不要受他們的影響，讓我好好準備這次的期末考，我一定會努力的，媽媽，我考好了你能回來看看我嗎，我真的好想你。
老師還給了我糖，之前那顆化掉了，好可惜，我把新的給夜南了，他真的好好看，好帥，他居然還記得我，我們今天聊了好多，我好開心，他用小草給我做了一個小兔子，還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他…還對我笑了，他笑起來真好看。
日記的最下行還特別标注了三個字“小朋友”
這一夜，陳雨睡的很舒服，因為有小兔子陪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學校，路過巷子口的石階，還能回想到昨晚自己和夜南并排坐着的樣子。
到了學校就要開始考試，四五張卷子下來無比輕松順暢，但到了下課那群人依舊會來嘲諷，但陳雨覺得心裏沒有平常那麽難受了，他只想着晚上去見夜南。
突然有人踹了一下自己的桌子，陳雨回過神
“喂，你發什麽愣，傻了就回家打工，還考什麽試啊”
“就是就是，卷子給你做就是浪費紙”
“學習好有什麽用，不還是照樣去繼承你家那間破房子”
“長大肯定跟你爸一樣，就是個敗類，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
随着附和聲，帶頭說話的人開始笑，慢慢地，笑聲越來越大，把陳雨剛收到溫暖的心又打入地獄
他努力不讓眼裏的淚珠掉下來，手握成的拳頭都在發抖
“呦，不服啊”其中一個叫王碩的人從桌子上跳下來抓住陳雨的頭發。
“識相點，閉上嘴老老實實的就不會挨打”
王碩把自己的水杯放到他的桌子上，明擺着讓他給自己打水，陳雨沒反抗，拿起水杯來到水房。
正在打開水的陳雨突然被身後打鬧的男生撞了一下，滾燙的開水澆到他的手臂上，頓時紅了一大片，他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了，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往下落。
眼看離下節考試沒多少時間，他忍着胳膊的劇痛，打完水沖回教室，果然已經開始發卷了，把水杯交給王碩的時候還聽到王碩小聲說了句“窩囊廢”
他沒說什麽，裝作沒聽到回了座位。
看着手臂上漸漸隆起的水泡，眼淚又不自覺地落下來滴到卷子上。
好疼，好委屈，好想媽媽，好想…夜南。
上天會不會派人來救贖他，如果會的話，那份救贖會是夜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