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殉情
殉情
太陽漸漸下暮，金黃色的夕陽撒在水波上叫人稱神，大街小巷都在報道最近兩天連續的兇殺案，那個慘死倉庫的少年慢慢被人抛之腦後
繞過一排排墓碑，最角落的地方站着個滿臉含笑的男生，手中拿着的和墓碑前放着的棒棒糖大差不差，幾乎陳雨喜歡的口味這裏都有
夜南慢慢把手裏的零食和七零八碎的小吃放下，和其他墓碑前的花束相比，陳雨的墓碑就有些突兀
"如果我死了，你就給我送吃的，我不要花，中看不中用"
以往的回憶一幕幕湧現在眼前，夜南彎了彎眉眼，把腳下那塊地拍幹淨盤腿坐下 ,擡眼看向墓碑上笑得燦爛的少年，那個被安置在內心深處的小盒子還是被打開
“小雨，把你埋到這裏，現在才來，你會不會怪我啊”
夜南苦笑一聲，摘掉手套扔到一邊，用沒有殺過人的左手去擦照片上沾染的灰塵“我們小雨那麽懂事，肯定會原諒我吧”
但其實，他寧願陳雨不懂事一點，要求他每天保護着自己
"你在那邊兩天了，想我吧"夜南頓了頓，放下來的手開始顫抖，頓了好久才哽咽道“我也想你，特別特別想”
“我恨不得把那群畜生的肉一片一片切下來，讓他們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果那樣”他攤開自己幹淨卻早已滿是血污的右手“你就不會想靠近我了吧”
陳華山是殺人入獄，而夜南也變成了嗜血的殺人犯，這對陳雨很不公平，但他真的想不到其他可以報仇的方法
陳雨身上的每一處傷都刺激着他的腦神經，控制不住地想把這群人扔下地獄，即使這樣，他也覺得不夠
為什麽世界上的所有不公都要強加在本就不幸的人身上，而那些做錯事的人可以拍拍手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我去看過叔叔了，他精神了一點，看起來比原來過的好，不過叔叔問我你怎麽樣了”
Advertisement
夜南苦笑一聲，眼裏運籌着一絲埋怨“你就這麽走了，要我怎麽說”
“還是不要刺激地好，我就告訴叔叔，小雨考上了外省的好大學，馬上就要出發了，我也會跟小雨一起去，在那有個照應”
要是真的就好了，就差一步，他們就可以擺脫掉這層牢籠了
暮色一點點沉下去，墓園裏的男生一直在說話，說愛戀，說想念，終是道不盡離別
最後一絲光亮落下地平線，夜南才嘆了口氣站起身，久坐的腿有些發麻，踉跄了兩步才站穩
一陣清風吹過，樹上的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嘲笑他剛才滑稽的樣子，夜南通紅着眼角看向照片上的陳雨，啞着聲音開口“就知道笑我”
霓虹的燈光照亮了街道，新建的高樓頂層，隐約有個人影坐在邊上，頭發有些長，随着陣陣微風飄着，銀白色的一縷頭發隐沒在黑墨中
夜南穿着和陳雨初見時的衣服，眼角處相同的位置貼着創可貼，嘴裏叼着煙，火光在夜色中時隐時現
他想，回到原來的模樣，是不是可以再一次和陳雨相逢
腿上放着的日記本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老舊泛黃的紙張上寫滿了遭受的惡意和小心翼翼的情愫，陳雨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記錄下自己的每一天，不管是開心，亦或是悲傷
印下夜南名字的幾頁，不時出現幾個用黑油筆畫下的圖案和小字，承載的滿是一個少年對另一個少年的愛情萌芽
中間夾着的用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早已幹枯變黃，薄薄的一片似乎一碰就斷，偏偏被陳雨保護的完完整整
樓下聚集了不少的人看熱鬧，有的在勸阻不要跳，有的在慫恿別墨跡，這些混雜在一起的喊聲烏泱泱地傳入夜南的耳朵裏
遠處警笛的聲音慢慢靠近，夜南側頭看了看，握緊了手中的日記本，樓下開始搭建起緩沖跳床，真奇怪，不是他們叫嚣着讓殺人犯去死嗎，現在為什麽還要來救他
搞不懂，人心好像就是這樣，順從大流，只要有人被針對，即便那個人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但剩下的人都會慢慢疏遠他，最後他死了，卻沒有人敢承認自己說過的話，甚至還在努力撇清自己
如果這樣的話，活着的人，沒有一絲愧疚，這就是最大的不公
沒有人講理，這個世界沒理可講，他們說你有罪，那就是有罪，辯解只會遭到更大的惡意
對于陳雨來說，在遇到夜南之前，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脫
夜南慢慢站起身，用那身染血的校服包裹住日記本緊緊地摟在懷裏，他擡起頭，讓黑暗包裹住自己，樓下的人群叫嚷和他隔絕開，過往的種種像是幻燈片一樣在腦袋裏飛速過一遍
陳雨說“我愛你”
陳雨說“不要亂花錢，我們還要存錢規劃以後的生活”
陳雨說“夜南，遇見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驚喜”
……
懸在空中黯淡無光的星星突然閃了一下，打破了眼淚最後一層隔膜，大顆大顆砸向地面
“小雨，別害怕，我來陪你了”
話落，頂層的身影一躍而下，樓下爆發出一陣驚吼，人群紛紛後退，趕來的警員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眼前被摔碎的血肉宣告着一個生命的結束
次日新聞
【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夜某畏罪自殺】
哪有什麽轉世輪回，全都是人們寬慰自己的噱頭罷了，小巷裏再也沒有了坐在石階上羞澀的少年，也沒有了滿眼溫柔的街霸
街口混混和高中小男生的故事再也不複存在，梁博文和張傑也對此閉口不提，兩個人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牽手離去
小平房被拆，裏面生活的點滴被抹去，就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樣，醒來就煙消雲散
小鎮很快恢複平常，人們按部就班地繼續着自己的生活，大大小小的事情充斥了他們的身心，再也沒有人記起那個死在倉庫的少年，以及連殺四人窮兇極惡的黑衣殺手
軀殼破碎，無人祭奠，兩個并排立着的墓碑緊緊相依，雜草叢生，終究是不願插足其中
可誰也不知，殺人犯的靈魂，始終追随着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