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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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火車後，周永華主動找座位，幫忙擦桌臺，坐下來才休息一會兒，他竟然從包裏掏出一盒象棋。

顧小晚真是哭笑不得，坐火車他竟然還帶上象棋。

周永華一邊擺棋一邊說：“要坐二十多個小時呢，中途還要換車。咱倆先下下棋打發時間，待會兒你困了，我給你騰位置，你就可以好好躺會兒。”

顧小晚感謝地望了望他，說：“我不太會下象棋，你教我吧。”

“沒問題，來，象飛四方營四角，馬行一步一尖沖……”

顧小晚邊下邊學，其實她會一些，只不過棋藝不精。周圍乘客閑得無事，都圍過來看他們倆下棋。

有位中年男人看得可帶勁了，還對顧小晚下的棋指手劃腳，顧小晚就趁機把位置讓給了這位中年男人，讓他和周永華下棋。她自己則偷偷溜到這位中年男人的空座位上去了。

周永華自然是發現了，不過他現在忙着和人家下棋，就沒說什麽。他看出來了，顧小晚不愛下棋，他也不好勉強她。

顧小晚用手撐着臉龐，看着窗外移動的風景，聽着“哐哐哐”的火車聲，想起二十一世紀坐高鐵和坐飛機出行的情景，再想到現在要坐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那種疲憊感瞬間襲來，便倚靠着窗臺眯着睡。

也不知撐着腦袋眯了多久，只感覺身上更暖和，她便毫無防備地睡着了。待她被叫賣聲吵醒時，發現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坐在對面的周永華瞅見她醒了，趕緊将剛買來的熟玉米遞給她。火車每停一站，車窗外就有挎着籃子賣玉米的人。

每過一站，在車外叫賣的人就越多。看來，越往南，賣東西的小販就越多。

“周永華，謝謝你。”顧小晚沒有跟他客氣，接過來就吃。她還真餓了，吃着香糯可口的玉米，疲憊感瞬間消失，渾身都來了勁似的。

周永華自己也啃着一根玉米，邊啃邊說：“顧小晚，你和蔣進是老鄉還是親戚？聽說蔣進親戚經常過來找他，前段時間有個遠房表妹，後來又來了個快要高考的老鄉弟弟。”

顧小晚低頭吃着，沒擡頭，但稍猶豫了一下，說：“我就是那個在你單位門口暈倒的遠房表妹，我也是那個快要高考的同鄉老弟，現在又是依靠着蔣進來蘇市謀生的老鄉。”

周永華聽懵了。

顧小晚笑道：“怎麽，沒聽懂？”

周永華愣了愣，忽然一個激靈，“你的意思是，這幾回來找蔣進的人……都是你？”

顧小晚努嘴道：“可不是？蔣進擔心他的對象有所誤會，只好扯謊。”

周永華有些想不通，在他眼裏，蔣進可是個誠實的人，沒必要這麽瞞着郝麗麗吧，只要顧小晚跟蔣進沒啥特殊的男女關系，郝麗麗也不會太在意的，她算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周永華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感嘆道：“看來蔣進對郝麗麗是真的上心，不想讓她有一丁點兒誤會。其實，等你認識郝麗麗之後，你就會發現，她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對了，那你到底是蔣進的親戚，還只是他的老鄉？”

顧小晚吃了玉米說：“實話跟你說吧。我是他的老鄉，也曾是他的同班同學，後來還是他的對象。只不過後來我辍學了，而他考上了省農大。接下來你也看到了，他和郝麗麗好上了，就和我分手呗。前些天我在你們單位暈倒就是因為看見他和郝麗麗牽着手從建設局大門出來。”

周永華聽得啞口無言。

顧小晚若無其事地笑問：“你沒事吧？我已經接受這個結果了，大家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我懂，我也認命。不過蔣進還算有點良心，他幫我找了你這麽個靠譜的合夥人。”

周永華樂呵呵一笑，可緊接着他又結巴起來，“蔣進他……他竟然和你處過對象？真看不出來，他……他還有這一手。”

“人各有志嘛。他也自知有愧，這不是幫我把買賣支棱起來嗎，還支持我明年參加高考，我以前的班主任也同意我插班，幫我辦了手續。”

周永華這一聽更是驚詫不已，不過他啥話都沒說，就那麽看着顧小晚，既覺得不可思議又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該是多堅強的一位姑娘呀，才能這麽淡定地跟他說這些，好像被甩的姑娘跟她毫不相幹似的，此時還和他一起津津有味地啃着玉米。

愣神了許久，他才說：“你這打算挺好，做點買賣改善生活，每天晚上再學習學習，明年考個大學。對了，就是不知我學的那點知識夠不夠教你，你可別為了做買賣把學業給耽誤了。”

顧小晚這可着急了，蔣進說要給她輔導，周永華又說要教她。她真的想說，自己完全不需要啊。

“我每天晚上刷題，會按學校的要求回去考試。如果考不好，我就去學校上課。”

“哦，也好，也好。”周永華看着眼前的顧小晚，仍然有些恍惚，剛才他還覺得與顧小晚簡直是自來熟，才認識一天就處得像老朋友。可現在聽顧小晚說她和蔣進處過對象，現在又要一邊準備高考一邊做買賣。他忽然又覺得自己與顧小晚還是陌生得很。

這種陌生感，促使他想更進一步去了解顧小晚。

不過暫且他不想再多問了，感覺每多問一句就突然知道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還是慢慢來吧。

“顧小晚，你來這躺會兒吧。”他起身，讓身旁的人與顧小晚換了個位置。

“我去上個廁所，順便在中間風口透個氣。”周永華說着就過去了。

顧小晚吃飽了也确實又犯困了，她不想過于客氣而推卻，就随着他去。

火車上吵吵鬧鬧，顧小晚也睡不好，一會兒眯着了一會兒又醒了。

每到一站，周永華總能買到吃的，然後過來找顧小晚，只要她醒了，兩人就一起坐着吃。

就這樣，在火車上熬了二十多個小時，他們終于在廣州下了車。

看着街道兩旁的小樓，看着在大路上飛馳的車輛，看着随處可見的飯館和理發店，還有街道旁各種小攤位，兩人對做小買賣更加有信心了。

兩人一路找人打聽，終于到了批發市場，不過他們沒先去進貨，而是在批發市場旁找到一家旅館。實在是太累了，他們放下行李，在各自的房間躺了一個多小時，才起身去旁邊的小餐館吃飯。

“顧小晚，你看到沒，這裏不需要糧票，啥票都不需要，多方便自由啊！”

顧小晚見周永華那興奮的樣子，笑道：“要不了多久，蘇市肯定也會這樣。你看，旁邊就是理發店，你頭發有點長了，可以去理一理。”

“好咧，我正想換個發型。”

吃完飯兩人一起來到理發店，理發師給周永華剪了個三七開，還打了摩絲，頭上光亮光亮的。本來理發師是要給顧小晚燙發的，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她感覺這種燙發不适合她的臉型，只是讓理發師給她修了修發梢。

到了批發市場，顧小晚嫌貨的品類不夠多，可周永華卻看得眼花缭亂，覺得貨類多得啥都想買。

顧小晚覺得他那個樣子，簡直就是頭一回進大觀園的劉姥姥，或是進城的陳煥生，覺得他好笑又好玩。

顧小晚費勁地以八十年代人的審美眼光進了很多貨，也就是當年她媽媽的那種眼光。襯衣、外套、褲子、毛衣、秋裙等，還有各類飾品，貨是真進了不少。

她帶了兩百塊錢，足足進了一百七十六塊錢的貨，滿滿當當八大麻袋。從中午挑選到晚上八點，兩人都累得出了幾身汗。

進好了貨，先存放在店老板這裏，兩人便逛夜市去了。

周永華可是見啥東西都想買，吃的、喝的、玩的，硬是買了一路。結果顧小晚才發現，周永華買的東西裏有一半是給她的。

顧小晚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硬是讓周永華退掉了不少。

“你難得來廣州一趟，給你爸媽帶點這裏的特産吧。”

周永華這才想到自己的爸媽，他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要是不給他們帶點東西回去，我媽得罵死我。”

*

蔣進這兩天在單位有些魂不守舍，下班時忘了給郝麗麗拿包，開會時忘了帶記錄本，出去辦事時忘了紙筆。

“怎麽了，你這兩天咋有些心不在焉？”在食堂吃午飯時，郝麗麗問他。

蔣進自己卻沒有意識到，覺得可能是睡得晚的緣故，“可能這幾天晚上看書太久，沒休息好。”

郝麗麗自責道：“都怪我，不該向你推薦那些書，害得你熬夜。”

蔣進笑了笑，“沒事，多看書不是壞事，以後我控制一下時間就行。”

“蔣進，明天就是星期六了，明天下午四點後你陪我一起去買布做新衣服好不好？”

蔣進最不喜歡陪郝麗麗買布或飾品之類的東西了，因為他不太會選，而郝麗麗又總問她哪一樣好看。

“麗麗，我可能要回……”蔣進欲言又止。

“你不會是要回盤山村吧？”

蔣進點了點頭，“我得回家看看我媽，不知她最近身體咋樣了。我姐也懷孕好幾個月了，我一直沒抽出空去看她。還有，我想順路去縣裏看一下我弟，不知道他最近學習得咋樣。”

郝麗麗聽他說了這麽一堆事，只好抑住心中的不悅，“沒事，你回去看望家人，我找雲香陪我一起逛街。”

蔣進從郝麗麗眼裏看到了失望，他有些于心不忍，又道：“下周末，我一定陪你。”

果然，郝麗麗聽到這話頓時心情舒暢了，“好，下周末我們去爬秀山，看滿山的紅葉，我再想辦法借一個照相機。”

“好。”蔣進沒猶豫，幹脆地點了頭，“等會兒一下班我就帶軍軍去踢球，上次答應了他。再叫上吳榮錦、蔡明亮和我的幾位同學，我都聯系好了。”

郝麗麗立馬回道： “我也去，只有踢球的沒有觀衆多沒意思。”

“沒問題，別忘了帶上水，要踢很久的。”

到了第二天四點多，大家都收拾東西回家。這個年代的周末還是一天的假期，郝麗麗迫不及待地找她的好朋友雲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