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時間的利劍
時間的利劍
26.
那夜巨龍睡在父親的宮殿裏,翻着肚皮,爪子一抽一抽,不時吧唧一下嘴,
四下安靜得連風的聲音也沒有。
戈爾德的耳朵動了動,忽然翻身而起。
法術的光焰升起,頃刻間,仿佛升起了一輪太陽。
戈爾德飛在宮殿中,龍瞳似燃燒的流金,将灼燒一切敵人。
他的父親去往北方雪山了,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所以這裏只有他來應對這些身份不明的敵人了。
活着的前提是千萬不能把宮殿破壞了,否則老爹會殺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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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不是招待客人的時間。”
“我們可不是客人,閣下。”
一名身着紅色法袍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我說呢,怎麽一股臭蟲的味道。”
宗教法庭中專為處置異端的行刑司。
這種為了鏟除異己的部門裏每個人手中都染過淋漓的鮮血。
別說弱小的矮人躲着他們,就連獸人也會繞着他們走路。
明明每個種族主要信仰的神明都不同,大家雖然也會因此出手或者打起來,但只有宗教法庭會以此為借口,屠殺他人,甚至将手伸到其他種族那裏。
“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龍,在你父親的羽翼下還沒學會什麽是禮貌。”
男子沉下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使他看起來格外的威嚴,然而在此刻的陰影下又是如此的兇狠。
“我的父親可從來沒提到過宗教法庭的走狗也值得尊敬。”
戈爾德看起來不緊不慢,恍然大悟道:“你們是為了來偷盜的吧?讓我看看什麽最值錢。”
戈爾德狀似思考道,“好像是我诶。”他咧開嘴,露出森森的牙齒,“這就要看你們的本事是否配得上你們的自大了。”
27.
火焰在山嶺上炸開。
空間被撕扯成碎片。
魔法攪亂在一起,殘餘的元素痕跡碰撞下發出電弧火光。
受傷的法師哀嚎得與野獸一般。
本是花海的地方化作焦土與枯木。
戈爾德不可避免的受傷了。
龍血從他的翅膀上滴落,閃着金光,落在地面燃起火焰。
他仰頭發出咆哮。
“忏悔吧,你這十惡不赦的魔鬼。”
騎士的劍在法陣的附加下如同一片光海,他高舉着佩劍,誓要斬殺這頭惡龍。
他的同袍,他的好友,他們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铠甲,他們臨死前的□□回響在他的耳邊。
他要為他們報仇。
龍,該死!
“在更遙遠的年代,黃金龍一直是魔法師與騎士的捕殺對象,甚至那些成天與骷髅屍體打交道的亡靈巫師也愛找我們的麻煩。”
“大陸上一直流傳黃金龍具有點石成金的天賦本領。”
“于是無數人對黃金龍趨之若鹜,渴望能奴役一只黃金龍,讓他能為自己打造黃金做成的宮殿。”
“即使不能得到一只活的黃金龍,他們死後的屍體也會化作金山。”
“沒人知道這謠言是怎麽誕生的。可能是我們的仇家傳出去的吧。”戈爾登漫不經心,“也有可能來自那群沒什麽事幹的人的胡思亂想。”
“總之,總有瘋子出于種種目的,試圖去驗證傳說,或者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去實踐。在那段黑暗的歷史中,黃金龍元氣大傷,就連其他龍族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死去的屍體堆積成高山,流下的鮮血彙聚成海洋。仇恨在種族間蔓延,真相已經變得愚不可及。”
戈爾登合上書,起身将它塞進書架上。
他有一個龐大的書屋。
他們來自大陸的各個角落,用不同的材質寫滿了不同的語言文字。
這是他的一點小愛好。
當一個人足夠的有錢有閑時,他就能将自己普通的愛好也變成旁人遙不可及的存在。
“後來呢?戰争是怎麽停止的?”戈爾德仰躺在打了蠟的地板上,尾巴一搖一擺,伸出爪子去夠飛進室內的蝴蝶。
“‘一寸光陰一寸金‘,我非常喜歡這句來自東方的諺語。”
“所有的血肉都抵不過時間,這才是孕育在黃金巨龍血脈中的天賦。”
“你要記住,戈爾德,時間才是我們最親密的夥伴。”
“你要學會與他相處,将他喚醒,他會成為你堅不可摧的盔甲與利劍。”
戈爾德仿佛聽見來自神靈時代的呼應,那悠長的聲調訴說着世界之樹的破土,訴說着諸神立于泉水邊時的竊竊私語,那是先于神族國度的力量。
他催動新生,他帶來死亡。
他毫無憐憫,是不可摧毀的秩序。
那是時間留下的只言片語。
28.
花落被禁止,塵埃懸浮不動,一切聲音退卻。
仿佛一場默片,仿佛被粗暴塞進畫框的一張油畫,人物驚恐的表情停留在那一剎,戈爾德能看到他們臉上每一處肌肉的細小抽動,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鱗片輕輕翕張。
風被排除在這一方天地外,血脈中的痕跡在向他呼喊,那種力量随着血液奔流在身體裏。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暗金色的光點自他身上逸散出來。
像是不盡的螢火,像是水中的碎金。
又或者是星星的塵埃。
碰到光點的那一霎,石壁化為齑粉,花苞迅速枯萎,戈爾德想去撈那些光點,說不清是為了什麽,可能是知道這後果是他還沒做好準備承擔的。
然而一切已經不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那些法師消失了。
在時間的力量下,甚至連一聲求饒與詛咒都沒來得及發出。
他們的血肉化作各色的元素揚在空中,像是一場紛飛的元素之雨。
白骨成為泥土,将作為人的最後一絲痕跡也抹去。
遍布裂痕的土地上長出了青草,蟲子爬出,鳥兒發出一聲啼鳴。
這些植物與動物又很快成為元素,孕育下一輪生命。
風暴之中,唯有風暴眼是平靜的。
對于這場時間的暴行,戈爾德只能被動接受。
他有些迷茫。
敵人都消失了,可這是他想要的嗎?
好像也不是。
他只是想平靜地在自己的窩裏面睡一場覺。
明天早上起來去視察一下城堡的最後進度。
裝模作樣點評兩句,然後飛去找人類玩。
啊,他好像不用去了。
他的身形漸漸變小,那是因為他的力量近于枯竭,可是他沒有意識到。
他還在想,思索那些和穆恩相處的細節。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再也不用去找人類玩了。
明天可以多睡一會了。
于是時間終于恢複了正常的流速。
因為他的夥伴已經睡着了。
那小小的龍仿佛剛出生不久的模樣,卻一臉疲憊,仿佛做了一場不夠美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