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一個星期後,周思楠接到了謝美麟的電話。

打從上次譚家強的見面會之後,周思楠再也沒有見過謝美麟。可以說,她都快忘了這號人的存在。沒想到,對方卻主動找上門來,謝美麟竟然約她吃晚飯。周思楠存心為難她,便将她約到了超哥的餃子館。

晚上六點,周思楠準時到達。

因為疫情的原因,餃子館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好在超哥心态好,随遇而安。周思楠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刷手機。他一見到她就扔下家夥什,“思楠,好久不見。怎麽今天有空過來了?”

周思楠壞笑,“超哥,今晚我要和一個大美女在此約會。”

超哥摸摸自己的下巴,“似乎來者不善?”

“算是吧。”周思楠坐下來。

超哥立刻打起精神,準備看熱鬧。

沒過多久,謝美麟推門而進。由于她花容月貌身材高挑又衣着光鮮,一位剛要出門的食客特地回頭看了她好幾秒鐘。然而她面不改色目不斜視,顯然早已習慣被別人如此關注。

見她走到跟前,超哥趕忙把座位讓給她,“請坐。”

“謝謝您。”謝美麟優雅落座,“思楠,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不至于,我也是剛到。”周思楠把菜單遞給她,“看看,你要吃什麽?”

謝美麟不看,“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周思楠把菜單還給超哥,“我還是老樣子,也給她來一份。”

超哥趕緊打烊,接着備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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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周思楠就問謝美麟: “怎麽想起來找我吃飯?我和你沒這麽熟吧?”

謝美麟微笑着說:“我也不想打擾你,但是秦濤非要我和你談談。”

“他要你和我談什麽?”

“姑姑跟我講了你父親和沈明玉,你和耿冰川的事情。思楠,我知道你是非常善良大度的女孩。這樣的你,為什麽不能真正接受地秦濤呢?明明結了婚,還要分房而居,這是否太不人道了?”

“你連這個也知道?”周思楠臉紅了。

“秦濤跟我訴苦啊!”謝美麟笑了,“思楠,婚都結了,還硬要分房,是否有些矯情了?”

周思楠沒有動怒,而是似笑非笑地說:“你和秦濤可真要好。”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算是發小了。”謝美麟似乎沒有察覺周思楠的情緒變化,“後來,我們一道去美國讀書,只不過他讀音樂,我讀商業。也就是在美國求學的這段時間,我們談起了戀愛。”

“這豈不是天作之合?”這還真是周思楠的真心話。

“是的。”謝美麟點了點頭,“那個時候,我姑姑和秦濤媽媽都高興得不得了。可是秦叔叔不樂觀,他認為我和秦濤不可能走到最後。果然不出他之所料,也就半年時間,我和秦濤分手了。為此,姑姑還數落了我好一陣呢!”

超哥将餃子和豆漿端上來了。

周思楠邊吃邊問謝美麟:“你和秦濤談戀愛到什麽程度呢?不應該只是拉拉小手吧?”

刷手機的超哥聽到這裏,差點沒抓穩家夥什。

“情人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謝美麟也不是吃素的,“要知道,我們可是在民風開放的美國。”

超哥慶幸自己早早打了烊。

周思楠的怒火終于燃起來了。只見她放下筷子,輕蔑地說:“就憑你們這種兒戲般的戀愛态度,難怪會認為我要求分房而居是矯情。”

“難道不是嗎?”謝美麟不知死活,“既然不肯同房,那就幹脆不結婚啊!他又沒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嫁給他。”

周思楠騰地站了起來,“你不了解耿冰川,更不了解我對他的深情,請不要輕易評價我!別再聯系我了,我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對超哥說了聲再見,接着頭也不回地離開餃子館。

謝美麟見她出了門,這才慢悠悠地吃起餃子。

超哥坐到周思楠的座位,看熱鬧般地對謝美麟說:“難怪思楠要把你約到我這裏,你們這些話在高級餐廳裏可要怎麽說?”

“高級餐廳一樣講啊!”謝美麟滿不在乎,“結婚不同房,這太不人道了。秦濤也真是的,竟然這麽慣着她。”

超哥一聲嘆息,“你不了解耿冰川,他的身世太可憐了,所以思楠一直放不下他。她對他除了愛,還有深切的同情。在這個前提下,她能嫁給秦濤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非但不理解,還拿你和秦濤的事情刺激她,還說得那麽露骨,她這一回去不得和秦濤鬧翻了?”

“我就是故意的。其實,我和秦濤之間沒有什麽。”

“這麽說,你剛剛是忽悠思楠了?”

“激将法嘛。”

超哥差點被她氣死,“你還真是說得出口,幸虧是在我的店裏。”

謝美麟問:“那位耿冰川當真如此優秀?”

“除去出身,他一點不比秦濤差。”超哥的心揪痛起來。

謝美麟沉默了兩秒,“你有他的照片嗎?”

“有,你要幹嘛?”

“我想看看。”

“你怎麽有這個想法?”

謝美麟說:“我沒有深刻地愛過任何一個男人,所以不能理解周思楠的做法。我想看看這位耿冰川是何等風姿,是否值得周思楠如此念念不忘。”

超哥覺得有道理,于是把手機裏僅存的三張耿冰川的照片給她看。一張是耿冰川和秦濤在寶琳村修剪杜鵑樹的合影,一張是他和秦濤在稻田裏打藥的情景,還有一張就是他墓碑上的遺照。

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耿冰川的照片,謝美麟的心就被抓住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油然而生,她不禁頭皮發麻。

“怎麽樣,不錯吧?”超哥很驕傲,“他本人比照片中還要好看呢!”

謝美麟喃喃地說:“老天,他真是太可惜了……”

超哥沒多想,他嗯一聲想取回手機,不料謝美麟卻不撒手。他忙問:“你想幹嘛?”

“你能把這三張照片發給我嗎?”

“為什麽?”

“我終于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了。”

超哥差點被吓死,“你這個小姑娘胡說什麽?耿冰川都已經不在了。”

“沒關系,不妨礙我欣賞他。” 謝美麟溫柔起來,“如果他在天有靈,知道凡間有女子為他傾心,一定倍感欣慰。”

超哥斜睨她,“你沒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呢!”謝美麟瞪他,“快把照片給我,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叫李超,人稱超哥。”

“超哥,拜托了。”謝美麟裝可憐,“把照片發給我,好不好?”

超哥知道拗不過她,同時也為耿冰川有人惦念而感到欣慰,于是他把照片給了謝美麟。他一邊做一邊嘀咕:“女人真可怕……”

晚上十點,某酒吧。

二十分鐘前,秦濤接到沈明玉的電話,說周思楠在酒吧裏喝醉了,于是他二話不說趕到這裏。疫情期間,酒吧裏人不多,秦濤很快就找到了沈明玉和周思楠。

沈明玉幫他打下手,兩個人把周思楠送到了秦濤的車上。當看到秦濤摟着周思楠在後座穩穩當當地坐好,司機是老何的時候,沈明玉這才放心了。

秦濤對她說:“明玉,謝謝你。”

“不客氣。”沈明玉微笑,“思楠不是故意給你添麻煩的,她只是太傷心了。”

秦濤輕輕颌首,“放心,我都明白。”

沈明玉向他們道別。

直到秦濤的車子離開視線,她才上了路邊的另一輛驕車。

周成岳一見到她就問:“他們兩個還是老樣子?”

“是了。”沈明玉露出苦笑,“他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這個傻丫頭,竟然對耿冰川如此念念不忘。”周成岳嘆了口氣,“這不是在折磨秦濤嗎?萬一哪天秦濤受不了了,怎麽辦?”

沈明玉看向窗外的夜色,“也許秦濤就是喜歡這樣的思楠呢?思楠越是忘不了耿冰川,越能說明她是至情至性的人。”

“你呢?”周成岳看着她,“是否還在想着耿冰川?”

沈明玉僵了一下,“他已經不在了。別再為難我了,好嗎?”

周成岳輕輕地摟住她。

半個小時後,秦濤和老何将周思楠帶回家。

進得家門,他們把周思楠放在沙發上。待她躺好後,老何就識趣地開溜了。此時傭人已經下班,屋子裏沒有別人,所以只能是秦濤自己來伺候老婆大人了。他的想法是先沏一壺熱茶,再拿濕毛巾給她擦擦臉。

剛沏好茶,周思楠就醒了。她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咕哝着說:“……這是什麽鬼地方?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要回自己的家。”

秦濤放下茶杯,溫柔地說:“思楠,我們結婚了,你應該留在這裏。”

“留在這裏受你欺負嗎?”周思楠委屈死了。

“我怎麽欺負你了?”

“你讓謝美麟找我是什麽意思?你想讓她教訓我,是不是?”

秦濤頓覺不妙,“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我矯情!”周思楠又氣又傷心,“她還說我和你結婚不同房,很不人道!這些話,是不是你指使她講的?”

秦濤趕忙解釋:“我只是讓她和你說明一下,我和她雖然談過戀愛,但是我們沒發生過什麽。”

“她可不是這麽說的!”周思楠給了他一拳,“她講得清清楚,你和她之間什麽都發生了!”

……好你個謝美麟!

秦濤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氣歸氣,眼下還是哄老婆要緊:“思楠,我和她真的沒有那種事情。她這是存心氣你,你可不要上當了。”

周思楠氣呼呼地問:“你認為我不和你同房是矯情嗎?”

“當然不是了。”

“你真的沒有怨言嗎?”

“一點也沒有。”

周思楠哭了,不,簡直是淚如雨下。

秦濤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着她。當然,這個擁抱屬于安慰性質,沒有男女激情。他吻着她的頭發,溫柔地說:“思楠,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我會一直等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和美麟,好嗎?”

周思楠在他的懷抱中暈乎乎的。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也許是她心軟了,總之,她扶住他的肩,輕輕地吻了他的嘴角。

秦濤先是一愣,接着熱烈地回應了她。

兩個小冤家倒在了沙發上……

就在這個時候,耿冰川遇難的慘狀浮現在周思楠的眼前:

他的額頭有一道深刻的血痕,應該是撞到了什麽硬物。他白皙的臉上有無數的劃痕,也許是這些樹枝造成的。他整個人除了頭部,其餘都泡在水中。但他是站立着的,因為樹叢正好将他固定成這個姿勢。在如此凄慘的情形下,他仍然英俊不凡。

可是他的眼睛閉上了……

這個畫面一瞬間就把周思楠的心擊碎了。緊接着,她用不知道哪裏來的蠻力一把推開了秦濤。秦濤始料未及,險些從沙發上摔下。周思楠站到一邊,淚眼汪汪地看着他。

“你存心占我便宜嗎?!”她硬要給他安罪名,“你明明知道我醉了!”

秦濤看着她,“你沒有醉到那個地步,再說了,你也要我。”

“你胡說!”周思楠淚如雨下,“耿冰川是怎麽跟你說的?他讓你這麽照顧我的嗎?”

秦濤嘆氣,“思楠,這樣折磨我,你真的好受嗎?”

“我好受得很!”她倔強地揚着下巴,“我就是喜歡折磨你!”

“那你哭什麽呢?”

周思楠語塞,只能讓眼淚肆意奔流。

秦濤心疼不已。他想為她擦眼淚,哪知道她卻揮開了他的手。可能是因為角度加上醉酒的緣故,她一下子沒站穩,摔倒在地板上。秦濤趕忙去扶她,哪知道他剛要拉她起來,她就發出了慘叫。

“我的腳崴了!”她現在的眼淚就是疼出來的了。

秦濤趕忙蹲下,“哪一邊?”

“左邊。”周思楠龇牙咧嘴,“是不是斷了?”

秦濤一看,發現她的左腳腳踝确實腫了。他檢查了一下,很快得出結論:“崴了,沒斷。堅持一下,我送你到醫院。”

周思楠叫苦不疊。

羅曼蒂克變成意外,兩個小冤家進了醫院。

那一邊,秦家別墅。

蘇曉和秦複已經搬到了這裏。說是搬家,其實就是人挪過來了而已。這處新建的別墅,內部一應俱全,而且地盤極大。不但圖書館,健身房和室內标準泳池等等,秦複還專門為蘇曉開辟了一個月季園。此外還有一個溫室,養着宋晚雲生前喜歡的蘭花。

現在,蘇曉在秦複的書房內閑逛,秦複陪着她。書房內有一架收藏級別的鋼琴,蘇曉試了兩下之後,興趣轉到了書架上。不得不說,秦複的閱讀範圍還是很廣的。

忽然,書架上的一張照片引起了蘇曉的注意。

那是宋晚雲的照片。照片中,她穿着一襲淺紫色七分袖連衣裙,手中拿着一頂白色寬沿帽子。她所處的位置也十分好認,沒錯,正是月湖公園的月湖橋。這情景與蘇曉的夢境一模一樣。夢裏,宋晚雲就是在這裏将她推下去的。

“我走的太早,真的很不甘心哪!”

蘇曉清清楚楚地記着宋晚雲的話,因而這張照片讓她十分震驚。她不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她相信許多事情科學無法解釋……

秦複扶住她的肩,“曉曉,你怎麽了?”

蘇曉凝視着照片,“這照片,是否拍攝于一九八五年?”

“你怎麽知道是一九八五年?”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前陣子,我夢到了秦濤媽媽。一樣的裝扮,一樣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認為那個時間是一九八五年。”

“你果然很靈,那确實是一九八五年。”秦複挺高興,“那時候,我和她快結婚了。我們去逛月湖公園,照片還是我拍的呢!”

蘇曉不安起來,“我為什麽會夢到她呢?”

秦複拉着她坐到沙發上,“這只是一種緣份,別多心。”

蘇曉點點頭,暫時不想這件事。

這時候,秦複說:“曉曉,我知道你想退居幕後做管理,以便有更多的精力去平衡家庭。放心吧,我會找團隊幫你。你有什麽想法盡管對他們說,他們會幫你實現。”

蘇曉逗他:“要是他們笑話我的想法太幼稚呢?”

秦複板起面孔,“那還用說?通通開掉。”

蘇曉甜甜地笑了。她摟住他的脖子,懇求說:“秦複,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還是想自己做一段時間。尤其是接下來要推出的國學系列的兒童繪本,我想親自把關。”

“那個《莊子》的繪本也在裏面?”

“是的。去年因為懷孕和生産擱置了。繪本我原想自己畫,但我發現自己的畫風與故事并不相襯。”

“你想另外找畫手?”

“沒錯。”

“找到了嗎?”

“還在挑選。”蘇曉撒起嬌來,“好了,不要為我這點小事操心啦!”

“好,都聽你的。”他像父親又像情人似地擁着她。

蘇曉窩在他的懷中,好不幸福。

然而她偶一擡眼,看到了書架上宋晚雲的照片,不由得想起那個夢。夢裏,宋晚雲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她不敢告訴秦複,因為她不想破壞宋晚雲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她有一種直覺,宋晚雲仍有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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