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華麗的宴會進行着。
蘇曉以補妝為由離開秦複,再把譚家強叫到某處,接着問他:“強子,你能找個僻靜地方嗎?就像上次我們待過的那種消防通道。我想在那裏和美麟聊聊天。”
譚家強會意,“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注意,不要讓別人留意到你。”
“明白,蘇阿姨。”
很快,譚家強去而複返。
這一回,他又找到一條消防通道。蘇曉先是讓他悄悄通知謝美麟,接着按照他給的路線,找到了那條消防通道。她在通道裏等了五六分鐘,謝美麟就到了。
“找我有什麽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謝美麟很沒好氣。
蘇曉開門見山:“今晚我這身裝扮又和你父親喜歡的那名女子很像,是不是?”
謝美麟一愣,接着惡狠狠地問:“你怎麽搞的,怎麽次次和她一樣?”
蘇曉說:“有人特意把我打扮成這樣的。”
“誰?”謝美麟來精神了,“難道是那個女人複活了?”
“美麟,人死不能複生。”蘇曉苦笑,“先不說是誰打扮的我,請你回想一下,還有誰見過那名女子的這兩種打扮?”
謝美麟開始回憶:“……上次你那身黑色小禮服,是那個女人第一次見到我父親時穿的。今天這件,是她第二次見到我父親時穿的。兩次見面都是在朋友的派對上,這兩次派對都有誰在呢……”突然,她靈光乍現,“我想起來了,這兩次派對,宋阿姨都在。”
蘇曉說:“秦濤媽媽是悠閑的貴婦,有的是時間參加這種活動。謝小姐是事業女性,她就沒有這個閑功夫了。秦複更不會管這些事,所以他根本沒見過那名女子。”
“宋阿姨見過又怎樣?”謝美麟不解。
“也許秦濤媽媽将這個八卦告訴了她的某位好朋友呢?”
“可是除了我姑姑,我沒見過她和誰要好啊!”
“也許秦濤媽媽有密友呢?”
謝美麟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突然,她想到一個人。但是她的堂姑姑一再要她保守秘密,加上她自己對蘇曉也有氣,所以她不肯說。
蘇曉都看在眼裏,“美麟,別糾結了。”
嚯,這兩口子連說話都一樣?
謝美麟更不服氣了,她撇撇嘴,“我想不起來了。”
蘇曉懇求她:“美麟,你一定知道什麽。請你告訴我,好嗎?”
說來也怪,看着蘇曉那可憐又真誠的模樣,謝美麟竟然心軟了。再加上自己長久以來的好奇,她決定吐實。如果事情敗露,她就說是蘇曉死纏爛打逼她的,堂姑姑不會怪她。
謝美麟施恩般地說:“看你這麽可憐,我就告訴你吧!”
蘇曉十分欣喜,“請講。”
謝美麟說:“姑姑一直要我悄悄尋找一個叫虞新月的女人。寧波人,一九六二年出生,二十年前去的美國。我找了好久,直到最近才找到她的下落。可是你說奇不奇怪?她竟然二十年前就在美國出車禍死了。”
蘇曉大驚,“她死了?”
“是的,車禍身亡。我找人确認過,不會有假。”
“謝小姐是從什麽時候讓你尋找虞新月的?”
“宋阿姨撒手人寰後不久。”
“虞新月是寧波人,她和秦濤媽媽有關系嗎?”
“我問過姑姑了,她說沒有。”謝美麟搖搖頭,“對了,秦叔叔也知道這件事,就是我告訴他的。”
蘇曉納罕,“你姑姑應該是要你保守秘密的,你怎麽會告訴他呢?”
謝美麟不情不願地說:“前陣子秦叔叔不是和我姑姑去了寧波嗎?他看出我姑姑有心事,回北京後,借着我不小心打了你的事,逼着我把姑姑尋找虞新月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家夥,慣會為難人。”蘇曉嬌嗔,“然後呢,他就以為虞新月死了?”
謝美麟攤攤手,“至少他沒有她活着的證據。”
蘇曉點點頭,“你有虞新月的照片嗎?”
謝美麟打開手機裏的照片。
看到虞新月的模樣後,蘇曉倒吸了口涼氣,“美麟,我見過這個人!”
謝美麟大驚,“你見過?在哪裏?”
“在夢裏。”蘇曉端詳着照片,“我夢見秦複和秦濤媽媽的婚禮,這位虞新月正是秦濤媽媽姐妹團的一員。”
“你能做這種夢?你到底是人是妖?”謝美麟寒毛直豎。
“這只是一種緣份,沒那麽玄乎。”蘇曉失笑,“我想說的是,虞新月就是秦濤媽媽的那位密友。秦濤媽媽對她無話不談,加上秦家和謝家交好,因此,虞新月熟知兩家的一切事情,包括你父親和那名女子的故事。”
“如果是好朋友,為何她從不出現在秦家?”
“這裏頭肯定有說法。”
“她都死了,我們上哪兒找說法去?”
“她沒死。”蘇曉笑了,“想想看,是誰打扮了我?”
謝美麟聽明白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蘇曉。
蘇曉說下去:“打扮我的人,是我新近認識的一位朋友。她叫李秀齡,上海人,也是六二年出生。二十年前從上海移民至加拿大溫哥華。最近回國,有畫畫特長。機緣巧合,她竟成了我公司的簽約畫手。你看,她長這個樣子。”
她打開手機中李秀齡的照片。
謝美麟看完大吃一驚,“還真是和虞新月有點像呢!”
蘇曉說:“我在夢裏看到虞新月,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覺得似曾相識,并不覺得像李秀齡。但是現在看到你給的照片,我發覺她們兩個人還是很像的。”
謝美麟接下去:“而且年齡相同,而且都是二十年前移民。”
“是的。”蘇曉點點頭,“不止如此,我這次去寧波,她還特地讓我去寧波二中看看。她說,她有一位朋友是寧波二中的。剛好,秦濤媽媽當年就是讀的寧波二中。”
“難道我查到的死亡信息是假的?”謝美麟頭皮發麻。
蘇曉猜測:“李秀齡說過,她嫁給了一位加拿大籍華人富商。她還說,是那個人給了她新生。可能是那個人幫她改變身份,瞞天過海?”
謝美麟無奈地說:“這種事情在北美還真有可能,那是有錢萬事通的地方。”
蘇曉接着說:“你看,李秀齡的下半張臉,有着明顯的整形痕跡。”
“……還真是。”謝美麟看着照片,“人們常說:巧奪天工。但這只是一種癡心妄想。天然美是人工無法做到的,至少現在還不能。別說做手術改變五官,哪怕是打個面部填充都看得出來。”
“是的。”蘇曉點點頭, “還有,我是和思楠一起去李秀齡家換衣服的。在得知思楠是秦濤的太太後,李秀齡又激動又慈愛。現在想來,她是見到好朋友的兒媳婦才那樣開心的。”
“有道理。”
“所以,李秀齡就是虞新月。她為什麽要找上我?”
謝美麟分析:“李秀齡熟知我的臭脾氣,所以她刻意把你打扮成那個女人的樣子,顯然是想借我的手來讓你受罪。由此可以推斷,她接近你是不懷好意的。”
“可是她除了這兩件事,其他方面對我挺好的呢!”蘇曉嘆息,“她的眉眼很像我的母親,我因而對她格外有好感。”
謝美麟大吃一驚,“有這麽巧的事?”
“這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蘇曉動容了,“我過早地失去了最愛的父親,我極其思念他,于是與他相似的秦複出現了。我也思念我的母親,于是李秀齡出現了……”
謝美麟期待地問:“如此,我會遇見另一個耿冰川嗎?”
一個畫面閃過蘇曉的腦海,她握住謝美麟的手,“相信我,你一定會遇見他的。”
“還有多久?不會等我老了吧?”
“一定在你青春年華之內。”
謝美麟感動得熱淚盈眶。很快,她又故作嫌棄地說:“這是怎麽回事?我原本是很恨你的,怎麽這會子聽你說了一堆胡話?我看你真是個妖精,慣會盅惑人心。”
“因為你善良。”蘇曉看着她,“你和你姑姑一樣,都是嘴硬心軟。”
謝美麟扭扭捏捏地說:“上次打了你,對不起。”
“沒關系。”蘇曉笑了,“你事出有因,我因禍得福。”
“你得什麽福了?”
“我因而知道,秦複真的愛我憐我。”
“真肉麻!”謝美麟又不痛快了,“要是我姑姑年輕個二十歲,你哪裏是她的對手?”
蘇曉溫柔地說:“我從來都不是她的對手呢!”
貼心的話語讓謝美麟笑了出來。接着,她感慨地說:“我總算明白,當年我爸為什麽那麽喜歡那個女人了。現在想來,她美麗,溫柔,體貼,包容,我爸那種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最需要這種女人了。可是我媽偏偏很強勢。當然強勢沒有錯,但是兩個人都強勢,誰也不讓誰,不打架也真是沒可能。也怪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死活不讓他們離婚,以至于讓那個女人走上絕路,而且當時她肚子裏還有兩個孩子……”
蘇曉忙說:“美麟,別太自責了,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也許吧。”謝美麟點點頭,“好了,我們回歸正題吧?那個李秀齡,不,虞新月,你要怎麽辦?繼續把她留在你公司?”
蘇曉把謝蘊華派人跟蹤她的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姑姑也知道虞新月沒死!”謝美麟好不意外,“她知道李秀齡就是虞新月嗎?”
蘇曉說:“我認為你姑姑還不知道。秦複也不知道,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相信虞新月死了。如果他知道李秀齡這號人的存在,他肯定會把她和虞新月聯想到一起。”
謝美麟忙問:“李秀齡就簽在你公司,公司裏不是有秦叔叔的人嗎?”
“他們不會把我簽了誰這種小事拿去跟秦複報告的。”
“可是時間一久,那就不好說了。”
“是的。而且你姑姑跟我跟丢了,她可能會直接找運營商查手機定位看我到底去了哪裏。”
謝美麟看出門道,“你不想讓我姑姑和秦叔叔發現虞新月?”
“沒錯。”蘇曉點了點頭,“我感覺,有些事情,謝小姐和秦複不想讓我知道,但是我認為我應該知道。”
“那究竟是什麽事?”
“只有虞新月才知道了。”蘇曉很無奈,“可是她會承認自己是虞新月嗎?”
謝美麟說:“據我所知,虞新月在國內直到移民的時候都是叫虞新月的。這就意味着,她是到了美國才變成李秀齡的。”
“能否查查,二十年前上海是否有一個叫李秀齡的人?”
“我在國內做這些事情,很難不被我姑姑發現。”
“無妨,我找明玉幫忙。”蘇曉想到一個人,“你父親是否在加拿大溫哥華?能否請他幫忙打聽一下?”
“沒問題。”謝美麟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得虧李秀齡嫁給了華人富商,這個圈子就小得多了。如果是個普通人,那真是大海撈針。”
“美麟,可以快點請你父親幫忙嗎?”
“好說,宴會結束我就找他。”
蘇曉這才松了口氣。
譚家強溜進來了,“蘇阿姨,秦叔叔在找您呢!”
蘇曉對謝美麟說:“我得走了,麻煩你稍後再出來。千萬不能讓秦複和謝小姐知道我們和好了,否則他們會起疑心的。”
謝美麟了然,“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有勞了,美麟。”
“好說。
蘇曉和譚家強返回宴會。
算算時間,她只離開了二十分鐘。
秦複見到她就問:“曉曉,你跑到哪裏去了,補妝要這麽久?”
蘇曉撒嬌說:“我有點累,趁機在那裏歇了一會兒。”
“這個好辦,我們馬上回家,我還記得你剛剛說的悄悄話。”
蘇曉臉紅了,“那不過是玩笑話,你還當真了?”
“嚯,這種事情也能開玩笑?”
“反正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看強子彈琴。”
“反正我記住了,你跑不掉。”
秦複開懷地摟着蘇曉回到宴會之中。
此時,謝蘊華在休息室裏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
“你好,謝蘊華。”對方介紹了自己,“能出來見我嗎?”
謝蘊華愣住了。
城市的另一邊,超哥手工餃子館。
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餃子館內沒有什麽顧客。超哥坐在臨窗的座位上,喝着冰峰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漸漸地,他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夜晚,一個年輕人加完班來到他的餃子館吃宵夜。這個年輕人點了一份餃子和一瓶冰峰。他面容英俊,神色冷漠,眉宇間凝聚着憂愁……
他就是耿冰川。
可是他死了,死在了那場突如其來的洪水之中。
超哥很想念這位朋友。好想,好想……
這是思念造成的幻像嗎?
只見耿冰川正站在窗外,擡頭看着“超哥手工餃子館”的招牌,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他仍舊白皙英俊,仍舊神情冷漠,仍舊穿着格子襯衫和牛仔褲。不同以往的是,他的手上拿着一只口罩。
“耿冰川!”超哥騰地站起來。
然而就在超哥站起來的那一刻,耿冰川轉身走了。看來,他不想吃點東西。等到超哥沖出店外的時候,耿冰川已經走到馬路對面了。超哥想沖過去找他,可是他趕上了紅燈,只得作罷。
待到紅燈變綠,耿冰川早就不知去向了。
“冰川,是你嗎?”超哥站在斑馬線旁,熱淚盈眶,“不,一定是我看錯了。”
是啊,一定是他看錯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