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方如令被自家車夫扶上馬車,方容容哭了一路。
丫鬟元春小聲道:“小姐莫要再難過了,小心哭壞了眼睛。”
方容容哪曾被表姐一家如此羞辱過,還說是打秋風,看着昏迷過去的父親,甚是委屈,“為何我的命這麽苦,父親如此無能,有時候還要倚仗姑父,若論身份我哪裏比得過那晏風華。”
馬車疾馳在空曠的街道裏,怕是這路兩旁的人家都能聽到她的哭聲。
還沒下馬車便又鬧了起來,狠狠戳着元春,“你也是,沒用的廢物,你就不能學學人家清平,什麽時候能機靈點!”
元春低着頭縮在角落不敢出聲,她一個做丫鬟的哪敢違背主子的意思,此時若自己敢多說一句,怕是要被打的遍體鱗傷。
“方容容,鬧夠了沒有?”
方容容頓時收斂了許多,噤聲老老實實下了馬車,沖着門口的女子行了一個萬福禮,“見過母親。”
季明珠讓人将方如令擡下車,又吩咐府上的大夫仔細為他診治,淡淡的看了一眼只會哭鬧的女兒,“你随我來。”擡步率先進了府。
方容容一路跟她到了祠堂。
“跪下!”
方容容直直的跪在了蒲團上。
季明珠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看着供奉在祠堂內的牌位,冷聲道:“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女兒知道了。”
“那你可知自己錯在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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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容容咬了一下唇,“女兒不該如此說表姐,不該抱怨出身,不該對父親不敬。”
季明珠又問道:“還有呢?”
她一時想不出來,自從表姐生病後,自己也未曾一直尋麻煩,這段時日也未曾和學府內的同窗有過什麽沖突,“女兒不知。”
季明珠看着她的眼神滿是失望,自己的女兒為何如此不懂事,丢人都丢到大街上去了。
當初她想将方容容交給自己鄉下的父親撫養。
方如令偏攔着自己,結果女兒跟着他是越來越沒規矩,好的不學臭毛病全随了他,只要自己訓斥方容容,方如令便帶走女兒,犯了錯還有好吃的好喝的,小的糊塗,大的也糊塗。
“你總愛出風頭好鬥,你們去晏家時,金嬷嬷派人帶話來了,讓你好好跟着你表姐學禮儀,今夜你就在此反思,回頭将《女論語》抄十遍交于我,這幾日學府那裏不去了。”
方容容懇求她,“母親!你罰女兒,若打若罵女兒都認了,就是能不能別讓我跟表姐學禮儀?”
季明珠站在祠堂門口,轉過頭望着女兒,冷聲道:“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必須學。”她轉身沒入了夜色之中。
方容容緩緩攥緊裙擺,跪坐在地上。
她從小就覺得母親不喜歡自己,每每與她親近,她就會躲着自己。
時間一久,便覺母親根本不在乎自己,闖禍了母親也不曾說什麽重話,只是讓自己跪祠堂反省、抄書。
……
晏風華再見她已是三日後。
早課時背書,晏風華支歪着腦袋,時不時瞧一眼被金嬷嬷安排在鄰座的方容容。
她今日倒是乖巧的很,八成又被舅母訓話了,晏風華估摸着不出三日,方容容便恢複本性。
他們那一家子倒是奇怪的很,丈夫不像丈夫,夫人不像夫人,方容容更像是後娘養的,也是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憎之處。
晏風華今日起的比往日早了一些,窗旁的陽光耀眼,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不似中午那般毒辣,她便豎起書簡擋着臉睡着了。
“皇後娘娘,醒一醒?”
什麽皇後娘娘?
晏風華驚坐起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擡頭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馬上就要下雨了,陪在自己身旁的還是跟随自己一同入宮的清平。
“清平?我們為何在此?”
清平不解,扶起晏風華朝着破舊的宮殿走去,她擡起頭時臉上都是血淚,哀怨地哭泣道:“娘娘您忘了?都是容貴妃害得,是容貴妃害得!”
畫面逐漸扭曲,自己手上是血,皇宮內屍橫遍野,血順着階梯緩緩淌下,身後的宮殿燃起熊熊大火……
掙紮之間,竹簡倒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将她拉出夢魇,不少女子回頭看着她。
晏風華兇狠的盯着方容容,她有些害怕的說道:“表姐,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
晏風華回過神來,“并未!”至少現在還未。
她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伸出手感受陽光的溫暖,冷宮數十載,便是再熱的天,也感覺得陰森冰冷。
晏風華不出所料,又被今日代課的李娘子給喊了出去,讓自己離的遠些去長廊盡頭的亭子裏練琴,琴譜都給自己拿來了,只要琴聲一停,便知自己在偷懶。
素手撥着古琴弦,照着譜子操練起來,幾個音反複彈,曲不成調,很是勉強将譜子彈了一遍,在屋中授課的李娘子已坐立難安,雙手輕放在琴弦上聽着魔音,忍的很是辛苦。
自己來前芸娘子說她頗有天賦,這哪裏是有天賦,神仙下凡都救不了她。
“水湘你去,你将晏姑娘喊回來。”
伺候李娘子的貼身丫鬟去亭中請晏風華,她抱着古琴走到李娘子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李娘子,我……”
“你不必說,我懂,你且坐下來好好聽我講這古琴十三徽。”
晏風華乖巧坐在了後面,她的京都才女之名是保不住了。
方才的魔音傳到了東園,一群學子正在堂內安靜作畫,怎料這魔音聲竟這麽大,學子內自有擅長音律者,聽得入魔一不留神将毛筆從中折斷,墨點落下生生毀了一幅畫。
“這西園到底是哪個姑娘,竟讓咱們的扶小公子亂了心神!”
逃課的小公子是被琴音給逼回來的,一把勾住扶容恒的肩膀,“方才我遠遠瞧了那姑娘一眼,眉間有顆紅痣,就是她在亭中撫琴。”
“你說眉間有痣?”扶容珩來了興趣,西園的姑娘除了晏風華還有誰,她不善音律,自己也可以教她。
齊傲豎起耳朵聽他們談話,手中的筆卻未曾停下。
紅梅傲骨迎風雪,只占了宣紙的三分之一,其餘之處皆是空白,夫子看了畫作忍不住點了點頭,美中不足的是內容太過空白。
齊傲思緒不在堂上,聽着外面叫的婉轉動聽的莺燕,他所知曉的晏風華可不是這樣的。
京都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好端端的人怎就不會音律呢?
除非……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齊傲腦海中閃過:她也是重生而來?
音律課上,方容容給自己掙回來不少面子,她新學的曲得了李娘子的贊賞,可算是将晏風華比了下去,以後京都第一才女只能是她方容容!
晏風華心思沉重,哪管這些虛名,上輩子争夠了。
熬到散學後晏風華匆匆離去,方容容又請教了李娘子,都舍不得放她離去,得了李娘子常去的樂器坊地址,這才心滿意足慢悠悠登上了自家馬車。
方容容嬌聲道:“王車夫,去東市。”
元春跟着馬車走在外面,從學府到東市有一段距離,馬車行的快,她都快要追不上了,日頭毒,她覺得耳鳴目眩。
晏風華正郁悶的吃着酒釀圓子,這不巧了,方容容去了酒樓對面的雲裳坊。
正埋頭“苦”吃的清平順着小姐的視線看了過去,方小姐怕是要倒黴了,清平将酒釀圓子一口悶。
晏風華付了銀錢直奔對面雲裳坊。
“咦?”
店家老板很是疑惑,方才進去一個姑娘,怎麽又來一個一樣的?
晏風華手指掃過華美的衣裙,“方才我見我表妹來了,老板,她挑的衣裙,一模一樣的可還有?”
“這……”老板犯了愁,不過姐妹倆眼光一樣,還要穿一模一樣的衣裳,感情真好。“小姑娘,你那表妹選的是襦裙,制衣料子便是錦緞,顏色……”
晏風華撩起袖子,一錠金子放在了桌上,“不若這樣?價高者得?”
方容容換了襦裙出來,歡喜的跟元春說道:“這衣裳跟我真配!”月白色她當真是喜歡的緊,看到晏風華的那一剎那,頓時笑不出來了。
“表妹,我也喜歡的緊,可老板說只此一件,不如價格者得?”
方容容看她桌子上的那錠金子,撫着頭上的發簪不屑笑了一聲,“區區一錠金子,我還當表姐有多闊綽呢!”
“那就兩錠。”
方容容直接将自己的錢袋放在了桌上,“三錠!”
晏風華不假思索說道:“四錠黃金!”
“五錠!”
老板看着金燦燦的元寶,躲在賬臺後假裝打算盤,哎呦呦!這到底是誰家的千金出來打架了,都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開店這麽久,可算是漁翁得利了一回。
價已被頂在了十錠金子上,方容容沒想到晏風華竟這敢出價這麽高,猶豫了一下該不該出。
晏風華挑釁道:“既無銀錢,便別出來與人裝豪氣,趁早認輸,衣服趕緊脫下,我好讓老板包起來。”
元春拉了拉方容容的袖子,被她一把甩開,一咬牙出價,“十一錠黃金!”
“容容還真是厲害,老板還不來結賬。”
方容容才知曉上當了,這衣裳的價格高出原來二十來倍,能買二十來件了。
老板兩眼放光去收金子,方容容不服氣,“表姐,你又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