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Ⅲ 名字(18)
Chapter Ⅲ 名字(18)
“她是……被我毒死的。”
每個人都腦海裏都回蕩着這句話,官盼盼的聲音如古井一樣平靜,她怎麽能,如此地平靜,是她殺了人,她在承認殺人的事實啊。
“盼盼,你不要亂說。”綠環沖進房間裏,官盼盼坐在床上,蒼白到只剩下一抹顏色。
“我沒有亂說,我說的是真相。”她看着衆人,“薛濤的确是被我殺死的,好了,這就是最後的答案了,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麽法子,去救你們的朋友吧。”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是殺害薛濤的兇手,怎麽可能是她,黃心穎怯怯地問:“可是薛濤不應該也是你的朋友嗎?”為什麽你能殺了你的朋友。
官盼盼的眼神落在黃心穎身上,對她一字一句地說:“是啊,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還是我最好的朋友。”目光卻忽然冷了起來,“但我還是殺死了她。”
“為什麽?”許婷問。
官盼盼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對綠環說:“讓她們離開吧。”
小玉和幼薇相視一眼,不知道是否該離開。
沒有收到任何關于通關的消息,月娘第一反應是:“你沒有說謊?”
“這有什麽可說謊的?殺人這件事又不值得炫耀。”官盼盼輕笑,似乎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們走吧。”綠環也板起臉來下逐客令,“你們已經得到你們想要的答案了,我希望你們說話算數,只知道這個答案,不要外傳這件事。”
見官盼盼已經不看她們了,而是側過身去咳嗽,弓着極其柔弱的身子,似乎要把內髒都嗑出來了,許婷有些不忍:“我們先出去吧。”
幾人來到外面,依然是茫然。
“怎麽會這樣,是她殺的薛濤?”黃心穎還在震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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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但是她說她沒有說謊。”她也想不出她為什麽要說謊的理由。
月娘面如死灰,心似缟素:“但是試煉卻沒有結束,這又是為了什麽?”
許婷看向藍雯雯,藍雯雯想起這局試煉最初開始的畫面,是一個小草堆和一段話。
【渚遠江清碧簟紋,小桃花繞薛濤墳。】
【任務說明:尋找薛濤之死的真相。】
“也許不是簡單地找到兇手就可以了,而是找到兇手為什麽要殺薛濤的理由。”
月娘回過頭,房門已經緊閉。
藍雯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已經說了是她殺的薛濤,卻決口不提為何,大概有很深的牽扯在裏面,我們問不出來的。”
屋裏的綠環也在和官盼盼說話。
她緊握官盼盼的手,心裏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道從何開口。
“她們說便任她們說,你怎麽會相信了她們的鬼話,把事情說出來。”
官盼盼卻無所謂地笑笑:“我是為了我自己,我在想生前做一些好事,佛祖是不是能赦免我一些。”
這些話讓綠環險些流下淚來,為了使自己不陷進這個情緒,她改口道:“……剛才的藥打了,我等下再去給你煎。”
看着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官盼盼搖搖頭,眼神柔和,:“不必了,我這副身子,早些去了也好。”
“不許你這樣說。我一定會救你的!”綠環說出這一句話,在她平淡無趣的日子裏,這是她人生第一件大事,也是最重要的大事。
握緊手裏的佛珠,官盼盼只覺得大家都是癡人,遂念起《妙色王求法偈》裏的句子: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
許婷等人仍愁心眉生的事情。
藍雯雯問:“為什麽眉生會突然去自首?”
月娘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她什麽都沒有跟我說,等我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
“真的一點征兆也沒有?”藍雯雯追問。
許婷也等待着月娘的答案,月娘呆呆地看着一個方向,過去的事情一幕幕出現在她眼前。昨天晚上的時候……
“以後你和她們來往也行。”
“你是生我氣了?”
“不是。如果這樣試煉遠沒有盡頭,你就需要和她們多接觸,就我觀察……師曠這個人應該靠得住……”
“我總覺得今天晚上的你和平日不同。”
“怎麽不同了,邱燕永遠是你的邱燕。”
“邱燕永遠是你的邱燕”還在耳邊,原本收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許婷只等到月娘來了一句:“有的,她早就知道的,她昨天晚上跟我告別,溫柔得就像是最後一次叮囑,那個時候她應該就知道,是她要去頂罪的。”
“我什麽都沒有察覺……我真傻,我真傻……”月娘捂着臉大哭起來。
藍雯雯回想昨天晚上雲雨閣開門時,媽媽還讓紅姑把謝好的牌子收起來,那個時候應該并不打算救她,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導致媽媽改變主意,并迅速定下眉生這個人選,眉生又經歷了什麽,讓她毅然決然地赴死,沒有對月娘吐露半分。
“我們去找媽媽,讓媽媽把我換上去,我替眉生去死……”月娘已經進入半瘋癫的狀态了,她哭着又回過神來,停了腳步又沖上去。
“月娘!”許婷根本叫她不住。
所有的力量都在支撐着月娘往前走,她一心想着一直都是眉生保護她的,現在她必須為眉生做點什麽。
商玲珑剛回來,坐在大廳喝茶。
見月娘如失去魂魄一樣快步走來,心裏就猜到了半分。見許婷她們也跟着,就吩咐道:“只叫月娘一人過來。”她知道月娘不過來是不會死心的。
“媽媽。”她是沒有支柱沒有依靠的人,身體也不是自己的,永遠是先放低姿态去求別人,“求你放了眉生吧,讓我替她死,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我會說自殺了菱角和飛卿的。”
紅姑已經看煩了這些事情,拎起月娘的小胳膊小腿:“以你的力氣能擡起菱角嗎?你以為官府會信嗎?”
“但不是眉生啊,真的不是眉生啊,如果你們需要有人犧牲,那就讓我去,讓我去。”
商玲珑合了茶杯,“你跟我說又有什麽用,我能管着雲雨閣,你還能管住雲雨閣上的天嗎?現在是眉生跑到天下去,一道閃電直落下來,我怎麽救他?”
“媽媽……”
“別說了,下去吧,我已經夠累了。”
紅姑應了,拖着月娘往外走。
“媽媽!媽媽!”月娘伸出手,喊出的聲音如厲鬼一樣。
紅姑沒來由地一哆嗦,她向來是信鬼神之事的,也自覺沒有商玲珑那麽壓得住邪氣,經歷這些時日的事情後,她總感覺陰風陣陣,現在見月娘如此凄慘,又擔心後面又惹出什麽事情來。
“我和你明說了吧,人不是我們定的,是眉生自己跑來說要替雲雨閣受這一劫,你要在着要死要活完全沒有意義,我再說一遍,是眉生自己一心求死的,你別鬧得好像是我和媽媽害了你們一樣。”
月娘完全不相信紅姑的話:“不可能,眉生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不可能丢下我的!”
“有什麽不可能的,也許她真的是兇手,良心發現了呗,或者她忽然不想活了呗。”
“不會,你騙我,你是騙我!”她只是想推卸所有責任,換自己一身清白罷了。
紅姑目光堅定:“我的确算不上什麽好人,一生也沒有做過幾件好事,但是今天我就把話擱着了,是眉生一心求死,不是我們逼她的,如有說謊,天打雷劈!”
藍雯雯心頭一震,紅姑卻已經拂袖而去了。
眼見前方無路的月娘,悲憤交加,直接暈了過去。
“月娘!”
……
月娘病倒了,日日夜夜,在昏迷中還念叨着一個人,有時是“邱燕”,一個是“眉生”,有時是“小燕兒”。
而縱使人多麽悲痛無奈,時間還是在一分一秒地裹挾着人往前面走。
來到王蘋出嫁的日子,整條街上都被挂滿了大紅的繡球,迎接的隊伍從街頭排到結尾,鞭炮鑼鼓不停地響着。
王蘋穿上嫁衣,金冠垂下的鈴铛遮住了部分的視線,依稀可以從等身鏡中窺見自己修長的身影,但她只是絕對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
少年時,也曾和薛濤、謝好一起讨論過,她們三個人誰最先嫁出去,謝好嬌媚一定會得到郎君歡喜,薛濤聰慧一定能與不凡之人相配,當時只有自己對愛情十分朦胧,不止所愛在何方應是最晚的一個。今日看來卻是幾近是猜測全錯。
她有些怔了。
許婷和幼薇相視一眼,“王蘋姐姐,時間到了。”
“嗯。”遂将紅蓋頭遮住一生的惆悵。
“謝好姐姐,今日王蘋姐姐大婚,我們不去送她嗎?”,樊素有些疑惑,王蘋救了謝好,所以她今天才能衣着光鮮、完好無損地坐在這裏,難道所謂的姐妹情不過只是人前的東西。
樓上的謝好只是靜靜地描眉,口吻恬淡:“既非不見,何必告別。既非真圓滿,何必假歡喜。”她幽幽地哼起小調來,是樊素從未聽過的歌。
當年,她們三個尚且年幼,共住一個房間裏,所有的日子都一同度過,吃飯睡覺,唱歌練舞,比起呼吸來更加習慣對方的存在,甚至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三個人會分開。如今年華已逝,未有藍天白雲,歲歲不改。
謝好手中的眉筆一頓,今日的藍天白雲又照耀誰呢?
王蘋?長清先生?媽媽?紅姑?綠環?官盼盼……
邱燕(眉生)再擡頭看一眼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能回憶起來是她和何佩嘉(月娘)的小時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時辰到,斬立決!”令牌落下,宣告她短暫的一聲。
“佩嘉,願我們在新的世界再見。”白光耀眼,她閉上眼。
身處病床的月娘似有所覺從昏迷中驚坐起:“邱燕!”
白與紅,而王蘋才剛剛邁出巫山雲雨閣的門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