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村民們把野豬拖回去,就馬上把殺豬匠找過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野豬一聲凄厲的嚎叫,了卻殘生。

柳述坐在凳子上,被這聲音吓了一跳,正想捂住耳朵,另一雙手去先一步貼上他的耳朵。

他扭頭回望,見雙手主人正遠遠望着殺豬的場面,眉心還微微蹙着,他忍不住笑道:“去幫朱大娘她們燒火吧。”

大家夥都知道他們這兩小子是沒辦法搞定這麽大一頭野豬的,所以自發地組織起來,男人們在外面殺豬,女人們在廚房裏燒熱水,忙得風風火火,又井然有序。

反倒兩個主人在這裏無所适從,沈柯給他的膝蓋擦好藥,就進廚房去幫忙了。

柳述看了幾眼殺豬匠将豬大卸八塊的場面,別開了頭,低頭擺弄着手裏分叉的樹枝,然後拿起刀子削了起來,很快便做好了一個彈弓。

一個多時辰後,鍋裏的肉片也出鍋了,所有人圍在院子裏吃了個爽,有人特地從家裏拿了酒來,男人們都喝得起勁。

柳述也喝了一些,是高粱酒,比不得他往前喝過的那些佳釀,但在此時此刻格外應景好喝。

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上喝酒的緣故,男人們就解開衣衫,坦胸露乳。女人們似乎也早就習慣了,在另一桌談論着她們的話題。

朱大娘指着這一桌的男人笑道:“看看,就柯兄弟和小五兄弟還遮得這麽厚實呢。”

向姐:“小年輕嘛,怕羞。”

“确實,等成親後就沒臉沒皮了。”朱大娘說着,突然笑了起來,“別說,我還挺想看這兩小年輕脫衣服的,但凡我要是再年輕個十幾歲......”

女人們全都笑起來。

“來,小五,喝酒!”朱大娘的丈夫喝完酒就變得格外豪放,杯子朝着柳述的方向說,“小五兄弟,你了不得啊,這麽大頭野豬,你一個人就打到了,也算解決我們的心頭大患了,來,幹一個!”

“幹了!”柳述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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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兄弟別愣着,一起來!”

“我酒量不大行,就陪你們喝一杯行嗎?”沈柯問。

“行!”

酒桌上也就對他寬容些了,大家對讀書人有種莫名的崇拜。

“你行嗎?”柳述側頭,看着滴酒未沾的沈柯,“要不我幫你喝了?”

“沒事,難得大家高興。”沈柯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

柳述眼尖地發現他放杯子的時候,手指好像抖了一下。

......不會吧?

“小五兄弟,你這豬肉得快些吃完啊,天氣熱可放不了太久。”朱大娘從那桌喊道。

“可以做臘肉嘛,不過這天氣也容易壞。”向姐說。

“不用了,等會你們回去的時候,一人挑一坨肉拿回去吧,反正我倆也吃不完。”柳述說。

方才在大家都自發幫忙的時候,他就和沈柯商量過怎麽處理這些肉了。

其他人都是一愣:“白送給我們?”

“要不是你們幫忙,我倆哪能吃到這麽好吃的肉啊。”

衆人歡呼起來,喝酒的人興致大漲,拍着桌叫好。這時,桌下忽然有只手抓了過來,按住他的手背,随後緊緊攥住。

他側過頭,目光先是落在那只緊繃的胳膊上,才緩緩移到沈柯的臉上,沈柯雙目緊閉,腦袋微微偏向他這一方,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了。

“要不進屋躺着吧。”柳述靠近他耳邊問道。

沈柯閉着眼睛搖頭,客人都還沒走,哪有主人就先進屋去躺着的道理。

于是柳述就把他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接着招待客人。

熱鬧的聲音此起彼伏,許是很久沒有這麽聚在一起了,大家都格外暢快,就連篾匠都在酒精的作用下和別人聊了起來,一直到半夜才散席,一人還帶了一塊肉走,都不好意思挑大塊的。

柳述本想再給他們塞一點,朱大娘卻說:“剩下的你們拿去鎮上賣,能賺不少呢,我們有這些嘗嘗味就很好了,別再給了。”

“行,那等我下次再打只來一起吃。”柳述笑道。

其他人都給他鼓勁,讓他把山林的野豬都打完!

一個個都離開後,柳述才扶着沈柯回房間,剛一沾到床邊,沈柯就自動躺下了,伸手去扯衣帶。

“頭還暈嗎?”柳述托起他上半身,幫忙脫外衣,看着他泛紅的臉,又去打了盆冷水給他洗臉,樂道,“你這酒量是真不行啊。”

沈柯還能聽得見他在說什麽,只是腦袋有些暈,眼皮很重,迷迷糊糊道:“嗯......所以爹娘從不讓我去招待客人,都是兄長來。”

“兄長?你還有兄長呢?”柳述好奇道。

“嗯。”

“好看嗎?”

“好看。”

“叫什麽呀?”

沈柯嘴唇嗫嚅片刻,外面突然響起狗吠聲,柳述吓一跳,連忙跑出去查看,因此沒聽到他那句淺淺的“沈槐”。

外面的剩飯剩菜還沒收,有野狗來偷吃,把母雞們吵醒,聒噪地叫了起來。

柳述拿起掃帚,把野狗趕出院子,鎖上門,才去收拾殘局。

這一番折騰又耽擱了些時間,他縮在廚房裏洗碗,哈欠一個接一個,忽然間覺得朱大娘她們太令人佩服了,這要讓他天天擱廚房裏生火做飯洗碗,不瘋才怪。

後面響起輕微的走動聲,他回頭看去,見沈柯正依靠在門口,安靜地看着他,要不是眼神有些迷離,還真看不出他醉了。

“你怎麽起來了?睡不着?”柳述問道。

“來找點水......”沈柯嗓子有點幹,往前兩步,路都走不直了。

在他差點撞上水缸時,柳述及時攔住了他,把他拉到堂屋坐下,倒好茶水後遞到嘴邊:“小心灑了。”

“嗯。”沈柯答應的乖巧,可喝的時候還是沒控制住,喝漏了一些,沿着嘴角邊滑下來。

柳述樂不可支,順手給他擦了水漬:“你現在好像個孩子。”

沈柯緩慢地眨了下眼,否定道:“不是孩子。”

喝完水後,柳述準備帶他回房睡覺,誰知對方卻不依,反問道:“你呢?”

“我把廚房收拾好了就去睡。”

“我幫你。”

沈柯強撐着站起來,又被柳述一把按下:“不用。”

“那我陪你。”沈柯換了個措辭。

“好。”

沈柯坐在堂屋裏,一手托腮,借着燭光,望着廚房裏忙碌的身影良久,身影越來越模糊,竟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是在自己的床上,他坐起來怔了片刻,才推開窗,不遠處柳述正在喂雞。

“醒了?你今天要遲到了。”柳述笑道。

沈柯一驚,連忙起床,看見桌子上擺放着早飯,幾個大饅頭。

昨兒朱大娘在廚房裏蒸了不少饅頭,特意給他們留着做早飯的。

兩人吃着早飯,柳述笑說:“別急,等會篾匠大哥要去鎮上賣東西,會帶上我們,不會讓你遲到的。”

“嗯。”沈柯恍然初醒,“對,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差點忘了。”

“你還記得什麽?”柳述好奇道,“昨天喝醉後的事還記得嗎?”

沈柯微頓,反問道:“我幹什麽了?”

“你......”柳述眼睛一轉,“你昨晚跟我說,可喜歡我了,要嫁給我!”

“......”沈柯咬了口饅頭,面色如常,“欺騙酒量不好的人是不道德的。”

柳述打量他半天,遺憾道:“看來什麽都記得啊。”

“有一件事不記得了。”沈柯摸了摸額頭,有輕微的腫脹,“這裏為什麽會有點痛?”

柳述低頭啃饅頭。

“你偷偷揍我了?”沈柯問。

“當然不是!”柳述心虛地解釋,“你在堂屋裏睡着了嘛,我就把你抱回去嘛,沒想到你這麽重嘛,差點把我腰閃了嘛,剛要放到床上你就摔下去,撞到床板了嘛......”

“嗯。”

柳述謹慎地用眼尾掃了他一下:“你不生氣?”

“生氣什麽?氣你一個人做完了所有事?氣你不辭辛苦地抱.......”沈柯飛快地換了個詞,“送我回房?”

柳述嘴角一咧,随後又自證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只是沒準備好,不然還是能很輕松地抱起你的,不信咱們下次試試!”

沈柯笑了笑。

吃過早飯後,兩人收拾好剩下的野豬肉,等篾匠的驢車一到,就往上搬。

兩人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柳述不停往旁邊挪,都快挪到沈柯身上去了,還恬不知恥地解釋道:“今天東西有點多,都沒地方坐了呢。”

沈柯還沒說話,篾匠就不放心地回頭看過來,指着他旁邊的一小塊空地,十分貼心地說:“還有位子,我特地給你們騰出來的,不會擠着。”

然而這話似乎并沒有得到正面的反饋,柳述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篾匠滿臉疑惑。

沈柯偏過頭看風景,嘴角使勁往下扯,才勉強克制住笑意。

到鎮上後,沈柯與他們分別,去了客棧。而他們則去集市上賣東西,這次比上次順利多了。

因為那只竹兔子。

上次柳述跟篾匠提過一嘴後,篾匠閑暇時就真琢磨了一下,做好了送給柳述,本以為對方是要拿來自己玩的,沒想到這次帶了過來,放在攤子前很吸引路人的目光。

不過賣的最快的還是野豬肉,柳述他數着銀子,一共二兩零九文,高興得不得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賺錢诶。”

之前幾次都是靠着賭博下注賺了點偏財,交給沈柯的時候還有點心虛,可這次不一樣了,這是他勞動所得,正兒八經的盈利,一點也不虧心!

晌午,兩人岔開時間去吃飯,柳述提上一只特意準備的大豬腿,往張家趕過去,扣了扣門環。

“張默陽在家嗎?”

“在,你認識我們少爺?”開門的下人問道。

“嗯,你去通報一聲,就說小五來了。”

不一會,張默陽就人模狗樣地搖着扇子走出大門:“你小子還知道來找我,說吧,什麽事?”

柳述将套着豬腿的繩子往他手上一放,張默陽盯着這東西,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你哪弄的?”

“我自己打的。”

“大老遠給我送來?”張默陽嘴角翹起來,“算你小子有——”

“這是給你妹妹的。”

“啊?”

“就......反正是給她的。”

張默陽盯着他有些飄忽的眼神,若不是知曉他喜歡男人,此刻怕是以為他愛上妹妹了呢,不過他立馬就猜到了原因:“你覺得喜歡上柯深,對不起她?”

“也不是對不起,我和她是公平競争好吧,就是有點不好意思......她應該知道了吧?”

“當然知道了!”張默陽可是第一時間就跟張默笙說了這倆狗男人的奸.情,幸好他妹妹看得開,沒有鬧得要死要活的,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妹妹托我給你帶句話。”

“什麽話?”

“以後別想再去蹭她的粥。”

“哦......好吧。”

張默陽瞅了他兩眼,幹巴巴地說:“但是可以來張家吃飯。”

柳述猛地擡起頭:“真的?”

“你在質疑我?!”張默陽雙眼一瞪。

“沒有。”柳述笑了起來,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扔給他,“這個是給你的,走了。”

張默陽低頭,發現是個彈弓,新到讓人懷疑是這兩天才做好的,他喊道:“這是你做的嗎?”

“無聊就多做了一個。”柳述轉身,揮了下手,“不說了,我要去泡男人了。”

“滾你的,我倒要看看你啥時候才能泡到!”張默陽啐了一聲,讓下人把豬腿提進去,擡手拉了下彈弓,突然笑了一聲。

柳述一口氣跑到客棧,推門而入:“想我了嗎!”

誰知屋裏不只沈柯一人,桌邊還坐着一個和尚,對方收起手裏的佛經,回道:“沒有。”

柳述冷哼一聲,兩人世界又沒了,他走過去倒水喝,順口問道:“幾日不見,你是在忙什麽呢?”

“做法,最近廟裏來了不少人求姻緣。”

“有用嗎?”

“在我做法期間,成了三對姻緣。”

柳述猛地看向他,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臉虔誠:“大師,快幫我做做法,我急需一段姻緣!”

沈柯:“......”

慧傷掐指一算:“你的姻緣成不了。”

“為什麽成不了!?”柳述眉頭一皺,扭頭就看向沈柯,似乎要對方給一個解釋。

沈柯:“......”

“你的正緣似乎在逃避你。”慧傷道。

柳樹望向沈柯的眼神逐漸危險,仿佛在問他為什麽要逃?!

沈柯:“............”

慧傷:“同樣的,你也在逃離你的正緣。”

“?”柳述忙跟沈柯保證,“不可能!”

沈柯捂臉。

“你和正緣就是個雙向逃離的過程,這個姻緣我幫不了。”慧傷總結道。

“神棍啊,你個大神棍。”柳述徹底不相信他的鬼話了,他和沈柯怎麽會雙向逃離,明明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阿柯,你也別信這神棍的話。”

沈柯:“......”本來也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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