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柳述最近這段時間起床的時間都早了些,以往都是太陽升起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來。而現在基本上都能在天色初亮的時候醒來,雖說是為了多看看晨練中的沈柯。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推開窗,結果意料中的人并沒有出現在院子裏,他疑惑地跑出去,四處找了一圈,才在後院尋到了人。
“阿柯,你在做什麽?”他遠遠就看見沈柯蹲在牆根處,不知在做什麽。
沈柯回過頭,神色間有些欣喜與激動:“雞好像要下蛋了。”
“真的嗎?!”柳述驚喜地跑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一起觀看。
雞窩裏,母雞屁股一翹一翹的,看得柳述都緊張起來了,下意識按住沈柯的手,鼓勵道:“快努力下蛋、下蛋......”
母雞終于有動靜了,在他們期待的視線中,下了點雞屎。
兩人:“............”
柳述臉色扭曲,捂住鼻子,飛快逃離此地。
沈柯嘆了口氣,回廚房鏟出一點柴灰,将雞屎遮蓋住,又将其一起鏟到菜地裏去做肥料,這是朱大娘前幾日說的法子。
柳述站在籬笆院裏,看着他忙進忙出,一點沒有惡心的樣子,十分欽佩,轉瞬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矯情了。
自從家裏養了雞,他好像就從來沒處理過糞便,因為阿柯會在他起床之前,就會把雞喂一遍,再趕到院子外面的空地去放養,然後清掃好院子,幾乎很難在家裏聞到異味。
他又想起村子裏有家人不愛收拾和管理,雞鴨沒事就往屋裏竄,那味道可真是銷魂,沒什麽人願意去做客。
“早飯想吃粥還是面條?”沈柯回來,打了盆水仔細洗手。
“粥粥粥!”柳述将自己的手也伸進了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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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不大,兩人的手很快就擠在了一起。
沈柯擡眸,看着他。
柳述一點不心虛:“節約用水嘛,一起洗。”
說得過于理直氣壯,沈柯默默低下頭,将自己的手從他亂摸的手指裏抽出來,轉身去準備早飯。
柳述盯着他泛紅的耳朵,嘴角抿着笑意。
吃過兩碗糊粥後,兩人又搭着篾匠的驢車去了鎮上。
“大哥,我今天還有點別的事要忙,就不能幫你賣貨了。”柳述說。
篾匠有些惶恐:“那你不去......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你可以的,以前不也是一個人嘛。”柳述雙手捏起他的臉頰,往兩邊一拉扯,樂道,“是不是刮了胡子,膽子變更小了?”
篾匠局促地想要低頭,卻低不下去,臉疼。
“別怕,我就在阿柯常去的那家客棧,你知道地方,實在應付不來就來找我。”柳述松開手,壓低聲音說,“不過要是為了應付那姑娘,就別來找我了,你若是中意她呢,就自己想辦法。”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應該怎麽做?”篾匠神色緊張地搓搓手,“我是不是應該表現得開朗一點?”
“做你自己就好。”沈柯拍拍他的肩膀,“一時半會的僞裝沒用,若是她不喜歡你本來的樣子,将來在一起了也不會開心。”
去往客棧的路上,沈柯意外地發現柳述有些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怎麽,在擔心大哥?”
“不是......”柳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比起擔心篾匠大哥,他更擔心自己。
一時半會的僞裝沒有用......
若是讓阿柯知道他原來的樣子,是不是會讨厭他啊?
“那你在擔心什麽呢?”沈柯又問。
柳述想了想,故作随意地問:“你覺得張默陽怎麽樣?”
“哪方面?”
“為人、品性......你願意和他這種人成親嗎?”
沈柯猛地頓住,一副“你腦子被門夾了”的表情。
柳述重新組織語言:“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有很多你看不慣的行為嘛,那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本心不壞,只是貪玩了些。”
“那如果有人比他更貪玩,是他的放大版,你覺得如何?”
沈柯搖頭:“不如何。”
柳述:T_T
那麽問題來了,他到底是應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還是按阿柯說的做自己呢?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陣,也沒想出答案,倒是差點被人撞了。
“小心。”
一只手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身體被拽回去,一擡頭就看見沈柯近在咫尺的臉,差點就忍不住想啃上去了,然而對方卻盯着另一個方向。
他順着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對夫妻,男人有些滄桑,扶着幾乎走不了路的妻子,臉上都是淚痕。
“救救我女兒吧,救救她吧......”婦人無助地抽泣道。
“可憐吶。”旁邊的百姓搖頭嘆息,跟其他人說道,“他們女兒才十三歲,前幾日出城去探親,結果一直沒回來,在路邊找到了她女兒被撕碎的衣角。”
“報案了嗎?”沈柯問。
“昨晚就報了,可是縣令出遠門去了,師爺派人出去找了。”
另一個路人突然說道:“半個月前隔壁鎮上也有個姑娘失蹤了,聽說是被土匪抓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五,你先去客棧,我送他們回去。”沈柯眉頭緊鎖,上前幫忙扶起那位婦人。
“好。”
柳述不放心地去了客棧,不多時張師兄妹帶着兩個丫鬟來了,他打聽道:“鎮上有姑娘失蹤了,你們知道嗎?”
“有這事?”張默陽搖頭,“這兩天方瓊都忙着成親的事,衙門裏好像沒什麽大案子。”
“有人說隔壁鎮也有失蹤的,如果都是土匪做的,那這案子就大了。”柳述有些擔憂,之前土匪明明只是搶金銀珠寶和莊稼,不會傷人性命,現在看來好像變得嚴重了。
“柯深呢?”張默陽問。
“送那失蹤女子的爹娘回家了。”
柳述都能猜到對方還會找那對可憐的夫妻打聽情況,所以才很是擔憂。他是見過土匪的,要不是他舍得把那些金銀珠寶抛下,恐怕要被打出個好歹。
他真怕阿柯會親自去找土匪,那阿柯這硬骨頭少不得要吃大虧。
“你們家護衛多嗎?”
“有幾個看門的。”張默陽說。
“就幾個?”
“你以為呢?我們這民風淳樸,平時又不會出什麽大事,何況張家其實也算不得什麽真正的大富大貴之家,你是沒見過金陵柳家的金夜壺......”
柳述:“你給我打住,能不能別總提夜壺?”
“我也不想啊,但那玩意可是金的!”張默陽吼道。
“別擔心,柯深只是送他們回家,不會有什麽事,你別自己吓自己。”張默笙說。
柳述點點頭,長出一口氣,調整好情緒:“行,咱們先辦正事吧。”
吃過午飯後,沈柯才回到客棧。
“怎麽這麽久?”柳述問道,“吃了嗎?”
沈柯點了下頭,坐下後說道:“失蹤的姑娘聽說是個乖巧聽話的小姑娘,昨日出城探親是去看剛生産完的姐姐。官兵出去找了一天,沒找到人,只發現消失的地方有大片足跡,是多人作案。”
“那很有可能是土匪了。”柳述說。
“衙門那邊加派人手搜查了嗎?”張默陽問。
“我去衙門了,師爺說所有人都去查了,可方瓊還帶着一部分人在準備他的婚事。”沈柯按了下眉心,突然站起身,“這事不能再等下去了,萬一土匪有恃無恐,會危及到更多的人。”
“你要怎麽辦?”
“我去想辦法借兵,得離開一陣子。”沈柯頓了頓,低頭看着柳述,伸出手指揉着他緊皺的眉心,“沒事,我有分寸,不會出事的,你在家安心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吧。”柳述握住他的手腕。
“你留在這裏幫忙盯着方瓊。”沈柯拒絕了他的請求,“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就準備出發。
“等等。”柳述依依不舍地喊住他,将僅有的十兩銀子塞給他,“盤纏。”
“我有,你自己留着,想吃什麽就買。”沈柯又還了回來。
兩人推推搡搡半天,張默陽看不下去了,從自己錢袋裏掏出十兩:“行了,這錢我出行了吧。路途遙遠,你拿這錢去雇個馬車,快一些。”
三人目送馬車離開,張默陽扯了扯柳述的袖子:“走了,一陣不見你還不活了不成?”
“你個光棍,懂什麽。”柳述撇嘴。
“我快樂,我逍遙,我笑你自讨苦吃。”
柳述懶得搭理他,回客棧繼續給張默笙授課。
轉眼就到了方瓊成親的日子,姑娘失蹤的事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其他人,方家一大早就熱鬧極了,滿堂紅彩,前來吃酒做客的人早早趕來。
方瓊穿着喜服,站在門口迎客。待看見前來的張老爺和張默陽時,特地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沒有張默笙的影子。
他十分遺憾,并跟張家人說:“實在抱歉,我雖給不了張小姐正妻的名分,但這份情意我始終記在心裏的,待我後宅穩定後,便會重新去求娶張小姐的。”
這下遑論張默陽了,就是張老爺聽了也變了臉色,父子倆鐵青着臉進門,張老爺咬牙道:“這臭小子,我差點就将默笙嫁給她了,真是好險。”
張默陽趁機問道:“妹妹人聰明,爹你大可以教她做做生意嘛。”
“做什麽生意,她抛頭露面吃這份苦做什麽?我的女兒,怎麽能去看別人的白眼?嫁個好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
“哪個是好人家?”張默陽問,“有權有勢的家裏都有妾室,光是後宅就夠妹妹吃一壺的了。再說說這些男人,你覺得咱們這有哪個配得上她?”
張老爺放眼望去,還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忽然間眼睛一亮:“那小子是誰?長得如此好看,怎麽從沒見過?”
張默陽放眼一瞧,嘴角抽了抽。
只見柳述不知何時混進了酒席裏,正吃花生米呢。
他走過去,在旁邊坐下,順手也吃了花生米:“你怎麽來了?”
“吃酒席呗,多久沒開過葷了。”柳述抓了幾把花生塞進懷裏,拿起草笠,“我走了。”
“菜還沒上呢,你吃個鬼的席。”
柳述笑笑:“這不是花轎要到了嘛。”
他離開沒一會,外面就響起敲鑼打鼓的聲音,張默陽趕緊走到門口去瞧着,要親眼看着方瓊拜堂成親。
花轎停下,方瓊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伸手将新娘牽了出來,蓋頭蓋住了新人的臉,但這高挑的身形準沒錯,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四周恭喜祝賀的人不少,不停地起哄,催促着進門。
誰知意外陡然發生。
一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石子打中他的膝蓋,他臉色登時一變,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另一只膝蓋同樣被打中,雙膝一軟,當着所有人的面,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所有人:!!!
張默陽正笑得前俯後仰呢,突然看見方瓊擡起頭,指着某個方向喊道:“來人,給我把那人抓住,抓不到就別回來了!”
大家紛紛望過去,張默陽也望過去,看見對面酒樓的窗邊倚着一個男人,甩了甩手裏的彈弓,勾起一邊嘴角,沖方瓊痞痞地笑了一下。
找死啊你,張默陽心道。
官兵們迅速出動,往酒樓的方向跑去。
柳述轉身離開窗邊,很快就在衆人眼裏消失了,下一刻卻聽見一聲馬的嘶鳴聲。
張默陽扭頭看去,這家夥不知從哪弄出一匹馬,坐在馬背上,耀武揚威般特意從追過去的官兵身邊馳騁而過,馬蹄揚起的灰塵撲了他們一臉。
“快!追!別讓他跑了!!”
那張狂得意的騎馬少年,令他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張默陽盯着對方離去的方向良久,突然驚醒過來,這家夥不會是在故意引官兵去城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