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翌日,柳述從床上坐起來,腦子都還是懵懵的狀态。連打了幾個哈欠,又按了按太陽穴,才稍微清明些,眯着眼睛起床。

沈柯坐在窗邊,擡起頭看着他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身體是起來了,但靈魂還沒有,忍不住笑道:“困就再睡會吧。”

“什麽時辰了?”柳述打着哈欠在他對面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饅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

“午時一刻。”

“都這麽晚了?”柳述突然驚醒,“我好像記得你昨晚說過,知府大人要見我們,給我們論功行賞?!”

“嗯。”

“那還等什麽,快快快!”柳述扔下饅頭,就拽着他出門。

趕到衙門時,張默陽慧傷和陳英蓮已經到了一會了,都收到了各自的獎賞。

張默陽得了一百兩銀子,慧傷要了幾本佛經,陳英蓮求大人做主休夫,當然,聘禮還是要全部歸她的。

“不好意思沈大人,來晚了。”柳述讪讪一笑,看着坐在堂上的知府大人,略有些驚訝,跟他想象中肥頭大耳的形象大相徑庭,如此年輕,還挺英俊。

張默陽悄無聲息地挪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行禮啊!”

“哦......”

柳述答應得不情不願,最煩這套禮節了,憑什麽每次都得在說話前先俯首叩頭的,難道磕幾個頭他就能為社稷的昌盛繁榮添磚加瓦了嗎?

“見過沈大人。”他飛快地拱了個手,心裏都已經組織好了語言,倘若這知府問他為何不下跪,他就可以說好男人只跪天地和父母!

但是沈大人并沒有給他說這話的機會,對方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禮節問題,而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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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沈槐莫名覺得他有幾分眼熟,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只是盯着他過于俊秀的臉瞧了幾眼,帶着欣賞般的語氣說:“這次抓獲土匪,你功勞不小,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我想要什麽都可以嗎?”柳述雙眼放光。

“那當然不行。”

柳述嘴角立馬耷拉下來。

“你要是張口就要黃金萬兩,我上哪給你偷去?”

嘶,這人怎麽連這都能猜到!

“所以你看看他們獲得的東西,估摸一下我大概能送得上什麽。”沈槐道。

柳述一一掃過他們幾人的東西,突然眼睛一亮,道:“我不需要金銀錢財,也不要佛經,我只想請沈大人幫個忙。”

“什麽忙?”

“想請你當個媒人,我想娶個人!”

“哦?”沈槐緩緩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你要娶何人,說來我聽聽?”

“我要娶他。”柳述手指向沈柯。

沈槐笑容突然裂開:“?????”

他猛地看向沈柯:“他說什麽?”

“......他說,他要娶我。”沈柯輕咳一聲,複述了一遍。

沈槐:......我沒有真的耳聾!我是問你為什麽?啊?為什麽啊?!

“這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沈槐好半天才勉強鎮定下來,一副清官難當大媒人的姿态,“除了這個,你還想要什麽?”

柳述撇撇嘴,最後只好選了一百兩銀子。

領完銀子,他忍不住悄悄跟沈柯吐槽:“這沈大人真是不怎麽樣,什麽都辦不到,還好意思空口說大話,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給我發一百兩呢,白讓我期待一通,你說是吧?”

“......”沈柯試圖為兄長挽救一下形象,“婚姻大事确實不是他能做主的,不可兒戲。”

“你我兩情相悅,哪裏兒戲了?還是你覺得嫁給我是兒戲?”

這下可真是禍水東引,引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倆身上都還有婚約,這事不能這麽随便讓別人給我們做決定。”沈柯小聲說。

柳述一愣,心虛地眨了眨眼:“你說得對。”

他想起兩人還一直沒機會來好好聊一下他婚約的事呢。

“好了,事情已經忙完了,幾位就先回去吧。柯深留一下,我還有事找你談談。”沈槐起身往後院走去。

幾人以為他們又是要聊公事,就一起離開了。

沈柯卻知道他要聊什麽,跟在他身後,關起門來說話。

“說說吧,你和那個小五,到底怎麽回事?”沈槐幽幽地看着他。

“我與他在鄉下相識,他無家可歸,我便收留了他。一開始只是出于好心,沒想到在相處過程中和他日久生情了。”沈柯言簡意赅地回道。

“那你的婚約怎麽辦?”

“我會退婚的。”沈柯擡頭看着他,“大哥,你幫幫我。”

“幫你做什麽?”沈槐掃了他一眼。

“幫我送信,你的人馬比較快。”

“......”就這?

“你覺得你一封信,就能說動爹娘,讓他們做個失信的人?而且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沈槐道。

“一封不行,就再寫兩封,我可以每天都寄一封。”

沈槐驚訝地看着他:“你從哪學的這無賴脾氣?”

“無賴嗎?”沈柯笑道,“這分明是有志者事竟成。”

“胡扯。”

“至于名聲......難道你們就覺得我和那素未相識的人成親後,一定會家庭和睦嗎?到時候傳出去只怕更難聽,我這是及時止損。”沈柯緩緩道。

沈槐靜默良久,忽然問道:“你就非那小子不可了?我瞧他舉手投足都有些江湖氣,說好聽點是不拘小節,往難聽了說......我就不說了。門不當戶不對,且不說爹娘會不會滿意他,你覺得他在我們沈家會适應嗎?”

“為什麽要他适應我們沈家?”沈柯問。

沈槐愣了一下,觀察他半晌,忽然意識到他不是在擡杠,只是單純的好奇,就好像壓根沒有考慮過對方進沈家家門,又或者......

“你該不會是要嫁給他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搬出府住啊。嫂嫂和凝兒住在沈家,我們兩個大男人再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還是搬出來比較好。”

“那等我搬出府之後呢?不就不打擾了?”

“既然你們都能搬出府,那為什麽我們不能搬出去?”

“......”你小子!

沈槐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跟這個榆木疙瘩争論不贏的時候。

“至于爹娘不滿意......我會說服他們滿意的。”

“要是說服沒有用呢?”

“沒有用就算了,感情的事強求不得。”

呵,好一個強求不得,沈槐問:“那你就沒有想過讓那小子改改?爹娘也不是瞧不起窮小子,只是在某些方面可以稍微改一改嘛。”

“不需要,我喜歡的就是他現在的樣子,若是把他改成了爹娘喜歡的樣子,那誰來還我一個真正的小五呢?”沈柯說。

“......”沈槐真服了,說不贏,完全說不贏。

柳述和張默陽幾人一起吃飯,剛喝了杯酒,就看見沈柯回來了,他連忙把慧傷擠一邊去,拍拍凳子:“來這坐。”

沈柯坐下後,看着他和張默陽面前的酒杯,輕輕掃了張默陽一眼。

“事情聊完了?”柳述問。

“嗯。”

“那就好,這些當官的就是麻煩,耽誤人家吃飯,快吃飯。”柳述給他盛了碗飯,發現他心情不佳,想了想,主動說道,“其實我的婚約吧......”

沈柯扭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也是我爹娘做的主,在我壓根不知情的時候擅自跟別人家立下了婚約,所以我就跑出來了,我不想跟陌生人成親。”

沈柯點點頭,其實他們這個年紀,要麽已經成親有了家室,要麽也是有婚約在身,并不稀奇,想來由此想逃避婚約的人也不在少數。

“其實我也有過婚約來着。”張默陽突然接話。

幾人看了他一眼,他繼續說:“可惜那姑娘毀約,嫁給了一個官員,可惜了,錯過我這麽英俊潇灑的人。”

看吧,有婚約的人這麽多,沈柯心道。

慧傷:“其實我......”

幾人猛地看向他,表情震驚。

“我想去小解。”慧傷起身離開。

幾人:......

“不管他,來,咱們喝酒。”張默陽又開始給柳述倒酒。

午飯喝得不多,畢竟下午都還有事要忙,柳述神經抖擻地跟着沈柯回客棧,說道:“現在事情都解決了,什麽時候回家?”

“你想回去了?”沈柯笑問。

“嗯!你都不知道,家裏的雞都開始下蛋了!”柳述眼裏閃爍着光,堆滿笑意。

沈柯:“是嗎?看來我錯過了不少事呢。”

柳述:“對啊,柚子樹也活下來了!”

“那是該回家看看了。”沈柯還惦記着兄長,道,“容我去跟沈大人道個別。”

“你跟他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柳述忽然問道,“他是不是挺英俊的?”

“嗯。”沈柯點頭。

“是不是很年輕有為?”

“嗯。”

“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嗯。”

柳述倒吸一口涼氣,一顆芳心碎了一地,表情慘淡。

沈柯立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不是那種喜歡,只是單純的仰慕。”

“你居然都仰慕他了......”柳述更傷心了。

沈柯好笑道:“他女兒都四歲了,和妻子也很是恩愛。”

“哦,那就行!”柳述立馬原地複活。

沈柯去衙門跟沈槐道別,順便寫好退婚書,請他幫忙往京中送信。

“我每日都會來鎮上,白日裏就在雲來客棧幫人家抄書,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來尋我。”沈柯道。

“你居然幹起了抄書的活?”沈槐不可思議,看着他身上的破舊衣裳,“難以想象你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勉強茍活,吃糠咽菜,差點就哭着回家找你們了,幸好小五及時出現了。”沈柯打趣道。

沈槐也繃不住笑了兩聲,道:“行,改日我去你那村裏瞧瞧,看看你到底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那倒也不必,沒什麽好招待的。”沈柯尴尬道。

沈槐:“那就更要去了,呵呵。”

沈柯和柳述從鎮上慢悠悠地回到村裏,夕陽西垂,還能看見村民們在田裏地裏勞作,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柳述莫名有種在這裏生活了很久的錯覺,親眼見證着別人的莊稼慢慢長起來,也有一種滿足感,他不禁發出感慨:“現在的生活多好啊。”

沈柯側目:“舍不得離開了?”

“嗯。”柳述提着一些瓶瓶罐罐,裏面還是些半成品,但不妨礙他已經開始暢想接下來的日子,不再醉生夢死,而是忙碌又踏實,“我打算在這裏做點小生意。”

沈柯抿了下唇,故作随意地提道:“做生意需要本金,你有沒有想過從哪裏籌錢?”

“張默陽他們出啊,我們都談妥了。”

沈柯面色微頓,低頭看着路,沒再吭聲。

“張默陽這人雖然不着調,但對他妹妹是沒得說的,只要是他妹妹想做的事,他都會包圓了。”柳述誇了一下好友,可是說完好久,都沒得到回應,他扭頭看去,見沈柯一言不發的樣子,忽然間想起這兩日阿柯似乎對張默陽都愛答不理的,今天飯桌上也是,明明坐在一起,卻沒有單獨說過話。

“你和張默陽鬧矛盾了?還是你不喜歡他?”柳述好奇道。

“不喜歡他。”沈柯直言。

“不喜歡他哪裏?”

“纨绔子弟,花天酒地。”

柳述心髒仿佛被紮了一箭,他心虛地別開眼睛,暗自慶幸還沒有跟阿柯坦白身份!

“頑劣是頑劣了點,但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嘛。我就覺得他比今天那沈大人好玩多了,讀書人的通病,臭講究。”

沈柯心頭一哽,身為讀書人的他不禁自省了一下,在某些方面确實有點臭講究,兄長亦然。

“不過阿柯你就沒那些毛病。”柳述嘿嘿一笑,不吝誇獎,“你多好啊,雖然窮了點,但是知書達禮,又彎得下腰去種田挖地,下廚生火,喂雞施肥,反正我是沒見過身邊的讀書人能做到這個份上的。”

“生活所迫罷了。”

“沒關系的,付出就會有收獲,我就喜歡你努力生活的樣子,你要是家財萬貫,還不一定能做到這些呢,很可能就不是我喜歡的阿柯了。”柳述繼續誇誇誇。

沈柯聽完這些話,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好險,差點就坦白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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