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我去深圳了。

還行還行。

又是異口同聲。

我索性不再說話了。

周柏琛倒是接着說了下去。不過之後應該會出差少一些。

哦,你以前經常出差嗎?

他點點頭。對,我最近跳槽了,上個公司,三天兩頭到處飛,這個就還好。

周柏琛是學金融的,畢業之後先是去券商呆了一年,後來又去咨詢,再後來又回券商,反正前前後後畢業三年已經換了四個公司。金融嘛,本來也不能算什麽有技術的專業,什麽都能幹,也什麽都不能幹。

我媽總覺得我倆是一個專業,會有共同話題。但在我看來,金融和金融工程差了十萬八千裏。

任何專業都存在鄙視鏈,我們領域的專業也不例外。金字塔頂端是cs,差一點的就是做ds、也就是學統計的,再次一點就是我們金工、做quant的,墊底兒的就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專業,其中也包括招分相當高的金融。

都是花架子,一到幹實事兒就完蛋,我對學金融的有點兒個人成見。這是我和許琦對金融專業的一致看法,也是一個又一個project帶給我們的教訓。開會說得天花亂墜,吹牛逼誰也吹不過他們,恨不得把別人的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倒也不是說學金融的就一定不好,學金工的就一定高他們一等。這只是我個人的好惡而已,和你喜歡吃蘋果、我喜歡吃梨,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不過,這樣的成見也就直接導致我對周柏琛的工作絲毫不感興趣,聊到後來我根本接不上話來。

完全是采用與長輩閑談的捧哏式聊天,他說什麽我就順着他說。不是什麽實質□□談,我的回應都是條件反射,不需要思考。

他象征性的問了我兩句我們平時做什麽,然後就開始講自己為什麽跳槽,最近在帶的項目、以及對接客戶對方如何刁難。

周柏琛完美體現了金融男最顯着的特質,既能吹、又能侃。我聽得有些犯困,卻又不好意思打斷。兩個人正常的聊天應該是你一言我一語彼此都有話說的,如果有一方明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除了語氣詞以外的話可說,那雙方就已經不能稱作是在對話。

談到自己的薪資水平,他頗有些得意,賣了個關子等着我去問。離他家已經不遠了,我瞥了一眼導航,往外換車道,雖然并不是很好奇,也還是順口問了。

他報完數字,我毫不吝啬的表達了我的稱贊。五萬來塊,确實很高,是我基本工資的至少五倍,甚至我覺得就連老王總的工資可能也沒有這麽多。

我不知道他是單純的順口談起,還是有意炫耀。但是除了單純的贊嘆之情,我也沒什麽別的想法。而這份贊嘆,和蔣芸岚跟我說起她第一年就能拿到三十的年薪時的贊嘆,也并無顯着區別。

言簡意赅的來說就是八個字,年輕有為,與我何瓜。

開到他家小區裏把人送到樓下,我跟周柏琛一起下了車。小區看起來是至少九幾年的老房子,沒有地下停車庫,業主的車都塞在了小區裏面。進小區之後的每一分鐘都像是在走狹窄的胡同,走得我膽戰心驚被迫以龜速前進。

周末有項目要去封閉,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要不咱倆後天晚上一起吃個飯?他從後備箱裏提出來行李。

我猶豫了一下。我不确定幾點下班。是實話,但也是借口。今天送了周柏琛這一趟,回家怎麽也得快十點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工作日又忙又累,一周折騰一次就已經夠了。

去你公司附近找個地方?時間你定。你今天送我一趟,我請你吃頓飯吧。他扶着行李箱的拉杆沒動,再一次邀請道。

他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法再拒絕。雖然一路上沒聊什麽,但也到底算是相親。再拒絕,表達的就是明确的我對你不感興趣的意思了。

見我答應了,周柏琛揮手告別,說了句後天見,進了單元門。

快入秋的夜風泛着涼意,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回到車上我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按亮手機屏幕正準備調導航,我忽然想起來還沒回我媽的消息。鬼使神差的先點開了微信,我随即看到了通訊錄蹦出來的小紅點。

心跳在一瞬間漏掉了一拍,我心中有個預感,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開來。

是傅瑜之發過來的好友申請,驗證信息只寫了短短五個字。

怎麽又删了。他問我。

-

兩個現實世界原本毫無交集的人,強行認識了,會怎麽樣?

努力制造交集呗。之前我和許琦聊起來,她如是說道。

在我看來,原本毫無交集的人,從一開始就沒必要認識。而這,大概也是為什麽我一直單身至今。

他周末去封閉?去哪兒?什麽時候回來?

到了家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她一連串的問題讓我無從答起。

在我說完不知道之後,又是新的一連串問題等着我。

他買的房子在哪兒?還有多少貸款沒還?他買車了嗎?

我是真不知道。我彎腰往可愛的碗裏倒了點凍幹,有些無奈。

你都沒問?

……我還真沒問。之前我爸便知道周柏琛買了房子,應該也有一部分貸款。但是這說到底還是人家自己的事兒,我剛一見面就問這些,顯得多不禮貌啊。

那你倆今天都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啊,我到車站……我看着可愛狼吞虎咽,差點說漏嘴,連忙改口道。就聊了點有的沒的。哦對!他給我講他月薪來着。

這也算是聊出來了點有用的可以交差。

多少啊?

五萬。

別看互聯網上人均百萬年薪,五萬現實生活中的人裏,算是相當高的薪資了。

但我媽跟我一樣,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小老太太聽完後沉思了一下,嘆了口氣。工資是挺高,但隔三差五的跳槽,誰知道哪天就沒工作了。你倆還聊別的什麽了?

之前聊起找對象,小老太太拍着胸脯跟我保證絕不插手,全看我自己選擇。結果這才和相親對象見了第一面,就被追着問了個沒完沒了,就差問我倆一共聊了多少句話、每句話具體說了多少個字。

打發完了我媽,已經十點過十分。雖然晚飯一口沒吃,但我此刻已經餓過了勁兒,全然沒了胃口。

也不怪我媽操心。這麽多年一直沒個對象,眼瞅着就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單身單到了24歲的女性,就像是坐在考場裏任由時間流逝的考生。眼睜睜瞅着別人都交了卷子,而自己面前的紙上還是一片空白。

着急嗎?着急也是沒用的。随意填寫胡亂上交,到時候換來的不過是零分的成績,可能還不如接着在考場裏多待一會兒。

-

傅瑜之的又字,用得極妙。

他每次談戀愛,我都是在他朋友圈官宣之前知道的。上一次我知道的時候他人已經在和女生約會,而這一次,我則是提前知道了那個女生的存在。

文科生,學傳媒的,上海人。

說實話,我是沒想過傅瑜之真的會和她在一起。

一個學文一個學理,一個北京一個上海,這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問你個事兒啊,要是有女生天天給你發消息,有事兒沒事兒就拉着你打游戲,是幾個意思啊?

這是他最開始提起她。

澳大利亞的淩晨五點,我的下午兩點,語音電話的第二十七分鐘。

我呼吸一滞,強行擠出笑意。

那還能幾個意思,看上你了呗。

那接下來呢,應該怎麽着啊?

我努力維持聲音不摻雜情緒。你喜歡她嗎?喜歡就談呗,不喜歡就跑。

可是和她也不太熟啊……美國的夏天正好是那邊的冬天,電話那邊的傅瑜之在陽臺抽煙,能聽到隐隐的風聲。

所以呢?我突然有點不想說話。

沒沒沒,我就是随便說說,沒有所以。他清了清嗓子。

删掉他微信是我單方面終止的對話。

是恭喜他脫單,亦或是翻臉罵人。我當時早上剛睜眼神志不太清醒,已經記不住自己最後一句到底說了些什麽,只記得傅瑜之很快發了好友申請過來,問我怎麽還急了。

我點掉紅色的提醒,晾了那條消息三天。三天之後好友申請過期,我卻還是沒忍住點了通過。可是通過後沒幾天就看到他在朋友圈發了那個女生的照片,我複又後悔,重新把人删掉。期間我沒再發過一條消息,他也一樣。如果沒有這個又字,我甚至都沒想到當時通過驗證對方會有提示。

怎麽又删了。

我通過了驗證,卻沒想着回什麽。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了,就算是訴訟都過了時效了,再提多沒意思。

加回來便加回來吧。我也認清了,只要還有共同朋友,和傅瑜之就永遠不可能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這和是不是微信□□微博網易雲好友,都沒什麽太大關系。

其實回國之前我也曾想過,如果傅瑜之分手了,和我還有沒有可能。去年我也曾信誓旦旦的和他說過,如果他再談戀愛,那我就從此不會再考慮他。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我可以推翻自己說的話,但我不能讓他也覺得我說出去的話不算數。

不過好在,傅瑜之并沒有給我機會來做這個兩難的選擇。

回了卧室我正要關燈睡覺,那邊發了消息過來。

我一邊後悔沒有早點關掉wifi,一邊忍不住點開來看。

還沒睡呢?

是句客套,我思忖了一下,不回也行。

我不喜歡睡前和人聊天。你一句我一句,一來一往,長對話開始容易結束難,嚴重影響我日常規律的就寝時間。

他可能也意識到了我沒打算回,下一句緊接着就發了過來。

有空一起吃個飯?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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