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長安街上堵着呢,祁珩的消息就發了個過來,看得我整個人愣住。
你怎麽還沒到?楊哥說要開會。
開會?開什麽會?我以為大王總昨天讓我和祁珩跟着楊昊做項目只是順口一說,畢竟我是小王總的人,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兒。小王總雖然人出差去了,但給我也留下了不少事情,隔三差五的就拿消息轟炸我一下。
離公司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怎麽這就開始催上了呢。我盯着右邊交叉方向人行道的綠燈秒數,随時準備着松剎車。這楊昊不愧是部門裏數一數二的工作狂,連開會都要卡着八點半開始。
上學的時候是上哪門課就寫哪門課的作業,給哪個老師幹project就只聽哪個老師指派。但工作了之後,作為公司裏最嫩的新人,無論是誰派的活兒,我和祁珩都得屁颠屁颠的去做。做完之後別人表達感謝,還要禮貌謙虛的來一句應該的甭客氣,哪怕心裏清楚這事兒本不該由我們管。
會開到一半小王總就發了個報告來讓我整理,後來又來了個姐姐讓去幫忙打印三十本小冊子送去別的樓層,更要命的是楊昊讓我和祁珩盡快熟悉項目,順便給了我們個六十來頁的文檔讓翻譯成英文,還特意叮囑了不許用百度。
你是不是,英文挺好的。
祁珩點開郵箱裏楊昊發過來的郵件,動作遲緩的下載下來點開,又慢吞吞的開口道。
我也完成了相同的操作,看向文檔裏的內容,陷入了沉默。
前幾頁還有,是項目的簡單介紹。楊昊的意思應該是不要百度完直接給他交上去,自動翻譯完稍微調整調整應該就能搞定。但是後面的內容……因為比較偏專業,恕我才疏學淺,雖然是中文,但我也讀不太懂。
不會能怎麽辦,學呗。秋招面試,在回答自己的優勢的時候,誰還沒寫過一句學習能力強呢。
郵件裏一起發過來的,還有打包好的項目的一些前期資料。楊昊寫了一句請先完成資料學習,有問題随時溝通。Zip裏有三個pdf一個excel,還有一個一百五十六頁的ppt。
他有說什麽時候交嗎,翻譯。
我感覺自己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旁祁珩點開了壓縮包裏的excel表,握着鼠标的手一抖。
有。
楊昊的做事風格我很欣賞,定的ddl詳盡細致,兩天一小due,一周一大due,完全不給人留有消極怠工拖延偷懶的餘地。可惜了,作為被ddl追趕的實際操作者,縱使我內心再欣賞沒有拖延症的領導者,對鋪天蓋地的工作任務還是愛不起來。
可能是擔心我和祁珩做一份最後拼出來的東西完全不能用,雖然是同一份文件,但楊昊讓我們一人交一份翻譯。第一個due date,就是兩天後的周四。每兩天要交15頁的翻譯,但卻完全沒給我們留學習項目資料的時間。
我和祁珩泡在辦公室的小會議室裏鑽研資料一直到了晚上,終于下班進了電梯已經是九點多了。
要不要我送你?他按下B3的按鈕,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
不用,我也開車了。我笑了笑道。
不得不說,自己開車,确實是讓我錯過了不少被異性接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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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忙碌讓我暫時遺忘了昨晚刻意忽略尚未回複的那條消息,直到回到家癱在沙發上無所事事下意識的劃拉着手機。盯了一天電腦眼睛疼脖子疼後背也疼,這一刻我體驗到了整個人被掏空的感覺。
工作群很多,白天也收到了不少消息,傅瑜之昨晚的那條其實早就沉到了下面。但有些人的消息,即使是不置頂、不星标,刻意想要忽略,也還是不會被忘掉。
欠着的一頓飯,我沒想到過了這麽久傅瑜之還記得。
其實也不能算欠,只是他一直說要請。
大學畢業那次同學聚會,人多,也是在KTV。一大群人在包廂裏幹瞪眼兒,我覺得尴尬,就招呼人玩搖骰子,傅瑜之去買的一箱酒。男男女女都有,他肯定不好意思挨個兒要錢跟人家a,回去後我索性就給他打了兩百塊過去。事兒是我提議的,單不能讓他來買。
我這人愛錢。要是一起買東西提前說好了aa結果有人賴着不給我錢,我鐵定是要上去要的。我想要回來的錢要是要不回來,絕對抓耳撓腮得膈應好久,無論是一兩塊還是一兩百。
我不想傅瑜之也覺得膈應。
行吧,那趕明兒請你吃飯。
一筆錢轉來轉去也沒勁,于是他便順口說道。
再後來聊天他跟我顯擺自己做飯堪比大廚,我便跟他提了一嘴。我說傅瑜之你是不是還欠我頓飯,等回國你親自下廚做給我啊。
而他自然是應了。
只不過後來連微信好友都做不成了,誰還會想着要去吃他做的飯。
行啊,有空一定。
我回得滴水不漏。
最近忙啊?
他回得倒也快。
看來之前時不時就超過24小時不回我消息是真的不想回,畢竟有誰能做到一整天不看手機呢。
有點忙。今天之前說忙我可能還會心虛,但現如今,我是真的忙。
但雖然忙,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我回完這句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吃飯的事兒再問一遍我也就應了,誰知道他老人家就此結束了對話。我等了快十分鐘,頁面還是停留在我最後一句的綠色。
我将手機扔到了一旁,有點煩躁。
撩一下就跑,傅瑜之就這點特別煩人。
要是硬要接下去,也不是沒得聊。
那天我還沒來得及問傅瑜之,為什麽他也回國了。澳洲學校都是spring作為第一學期,他的項目又是兩年的,應該半年後回來才對。字都打進去了,我又覺得這樣的對話實在無趣。提前回來還能是為什麽,自然是為了秋招呗,也着實沒什麽可問的。
傅瑜之曾說,覺得跟我沒什麽可聊的話題。彼時我舉着開了免提的手機站在落地窗邊上,胸口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她呢,你跟她有共同話題嗎。我問他。那時候那個女生正在追他,每天定時定點問候。
有啊,就打游戲什麽的。而且能出去,能見面兒啊。
我不由得沉默,突然就覺得無趣。
嗯,挺好的。
能見面兒,能一起打游戲,确實比我好。我不喜歡打游戲,也不會因為傅瑜之而打游戲。都認識這麽久了,也沒必要刻意僞裝迎合。那一瞬間的我甚至在想,既然我做不到,如果別人能陪他,那也挺好。
不見面也好,見了傅瑜之,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女朋友都跟來了北京,就算是見了面,也不過是像老朋友般聊些不鹹不淡的近況。
而我早就認清,我和傅瑜之,是沒有辦法做朋友的。
都說如果放不下一個人,那就去再見他一面。去見一面也許就會發現,一切美好都是源自于回憶帶來的濾鏡,他實際上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好。但每一次以朋友的身份靠近傅瑜之,我卻都覺得他變得更好了。
不如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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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是前所未有的忙碌。
和小王總之前給我布置的較為簡單、當天就能完成的任務不太一樣,楊昊這個活兒稍微複雜一點兒,需要做的準備工作多而雜。到底要學習到怎樣的程度,我和祁珩拿捏不好,只能盡力去吃透資料裏的每一個字。
昨天下班前我跟小王總彙報了一下,滿心期盼着他能給我安排點別的事兒把我調走,誰想到過了一晚上他反倒是把自己原本安排給我的任務轉交給了別人,讓我安心跟着楊昊。楊昊手上同時抓着好幾個項目,但居然還是擠出時間來每天盯着我和祁珩的學習進度,每隔兩天我倆就要跟他做一次詳細的彙報,講一下學到了哪些內容。
開會彙報進度,其實是一件非常有技術的事兒。
明明大家都沒幹成什麽有用的事兒,但有的人就能在會上講得天花亂墜,仿佛比其他人多付出了好幾倍的努力。把實際工作的細節部分無限放大,簡單的事情想盡辦法挑複雜的詞彙來形容。在這方面,蔣芸岚是行家,我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很顯然,這方面祁珩也比我強不了多少。這也就直接導致臨下班前我倆被楊昊叫過去彙報,在簡單敘述了一下我們已經學習了多少頁資料之後,我和祁珩就像兩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了楊昊面前,再也講不出什麽。
楊昊擡起頭來看向我倆。然後呢,接着說啊。
我和祁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說什麽啊,難道要說我們覺得資料跟翻譯其實沒啥關系,基本還是都靠他最看不上的百度嗎。就算是我覺得楊昊心裏清楚應屆生沒什麽水平,這話我也說不出口。
祁珩也說不出口。他巧妙的躲開了這個問題,講了講接下來大概幾天我們可以學完壓縮包裏的資料。但也是兩句話就概括完了,根本沒什麽可多說的。
楊昊低頭掃了一眼我倆翻譯出來的東西,臉色是肉眼可見的黑,他像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憋住了想要罵我倆的沖動。他手頭好像有事要忙,所以懶得和我們計較。
行,就按你們計劃的接着做,後天準備一個三十分鐘的彙報給我。
彙報?不是要翻譯嗎?怎麽又要個三十分鐘的彙報?
我和祁珩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迷茫。
把你們對項目的理解,做成幻燈片彙報給我。
楊昊像是看出來我倆的疑惑,略顯不耐煩的解釋了一句,随後擺了擺手,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晚上再加會兒班?
兩個人低頭耷腦的出了楊昊的辦公室,站在走廊的落地窗邊,祁珩看向我問道。
工作量就是這樣越疊越多的。看起來只是要做六十頁文檔的中譯英,但要保證翻譯出來東西的質量,又要讀幾百頁的項目資料。為了證明真的讀懂了項目的資料,就要把資料以彙報的形式講述給領導。
就像是想吃炒雞蛋,但為了證明雞蛋能吃,就先煮了個雞蛋吃。又為了能夠炒好雞蛋,提前炒了個西紅柿練手。
但卻也沒什麽錯。作為新人,有些工作就算是短時間內看起來可有可無,但都是對工作能力的一種鍛煉。再說本來就是為客戶服務的咨詢行業,做ppt練習一下彙報,也是應該的。
夕陽順着窗臺傾灑進樓道裏,有點晃人。我擡起手遮了遮。
加呗。
我沒什麽意見。
如果兩天的pre還是說不出來什麽,楊昊肯定不會放過我倆。
食堂的晚飯一向不怎麽好,幾乎大半都是中午的剩菜。我和祁珩去的晚了,新做的已經被搶完了,肉菜只剩下中午沒賣完的黃豆焖豬蹄,看起來讓人極其沒有胃口。
但沒什麽其他選擇,而且我倆也沒什麽心情挑食,一人端了一盤,又買了點兒其他菜,在餐廳的角落裏坐下。
夾起來的第一筷子我就瞥見了上面的豬毛,握着筷子的手停頓在半空。
手機就是在這一刻響了起來的。
是個不認識的號碼,八成是快遞。我連忙接了起來,說了句喂您好。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耳熟,但我卻一時沒反應過來。
譚嘉柚,我在你公司樓下了,你什麽時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