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扶傅瑜之坐回了沙發上,我去廚房給他沖蜂蜜水。我本以為他會在沙發上老老實實的等我回來,但在我攪勻蜂蜜水試完溫度重新走回客廳時,傅瑜之已經不在了。
我第一反應是,他離開了。客廳裏沒有一件東西的存在可以證明他來過,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但沙發上還殘留着酒精的味道。我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掏出手機打他的電話。
就在我把蜂蜜水放在茶幾的桌面上,再一次準備出門的時候,手機鈴聲從衛生間裏傳了出來。我三兩步趕了過去,發現傅瑜之正趴在衛生間裏的洗手臺上。
地板已經被清掃幹淨,風扇也被打開了。傅瑜之兩只手臂架在洗手臺上,臉幾乎埋進水池裏,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像是随時要摔倒在地上。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還是在學校的時候,那年冬天傅瑜之有一次感冒很嚴重,還有點發燒,陪我一起去上選修課的時候一直在擦鼻涕,桌上摞了一小攤鼻涕紙。下課的時候我拿了張紙想要把垃圾包起來幫他丢掉,他拽住我的手,讓我不要碰,自己收幹淨扔進了教室前面的垃圾桶。
我以為他還沒吐幹淨,想上前幫他拍背,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也許是剛洗過手,他的手比剛才涼了一些,攥着我的手在細微的顫抖。
其實可以過一會兒我來收拾的。我開口道。
他搖了搖頭,撐着洗手臺直起身來,看起來很費力。
頭暈嗎?我扶你回沙發上躺着?
傅瑜之嗯了一聲,順勢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
其實一路上雖然都是我在一個人扶着傅瑜之,我也可以感覺到他不是将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之前在廣州和林媛媛兩個人一起送楊昊去醫院的時候,平分下來的重量都要比今天傅瑜之一個人沉。
把傅瑜之扶回沙發上坐好,我丢給他一件男款的衛衣上衣。我oversize的衣服多,正好此刻可以拿出來給他穿。等他換好衣服蓋上毯子,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十二點多了。傅瑜之已經打破了我雷打不動的生物鐘,強迫我在工作日的夜晚熬夜。
喝嗎?解酒。我把蜂蜜水端給他。
傅瑜之搖頭。他靠在沙發的靠背上,閉着眼縮在毯子裏,眉心不自然的蹙起。
他不說話,我只好把杯子重新放回茶幾上。
可能是吐過之後醒了酒,此刻傅瑜之臉頰上的紅色已經淡了下去,恢複了往日的膚色。我不由自主的仔細觀察他的臉,他臉上沒幹的水珠,他閉着的眼睛,他長而密的睫毛,他高挺的鼻梁,還有他緊抿的唇。
他像是察覺到我的目光,突然睜開眼睛。
我肆無忌憚的眼神被抓了個正着,慌亂的避開他的眼神。
在看什麽?他啞着嗓子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反正就是沒經過大腦,一張嘴,在看你三個字就從嘴角溜了出來。
傅瑜之聽到後愣了愣,随即輕笑。
在他面前我也不需要掩飾什麽,因為就算是掩飾也一樣會被他看破,倒不如坦然承認。
我一直覺得傅瑜之的聲音很好聽。無論是他講長長的一段話,一個單音節的嗯字,或是像現在這樣,只是淺淺的笑聲。
我強迫自己把眼神從他身上移開,站起身來。
挺晚的了,我今晚就收留你了,睡吧。
他凝視着我,點頭說好。
我關掉客廳的燈,回到卧室裏關上門。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我還是選擇鎖上了門。我相信傅瑜之,可是我不相信喝醉了的傅瑜之。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發酒瘋自己跑出去,然後忘了給我鎖外面的大門。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早就沒了睡意。九點多那會兒困得連追劇都睜不開眼,現在我反倒是精神得像是已經開始了第二天。
我從床頭櫃掏出來蒸汽眼罩,又往枕頭上噴了點睡眠噴霧,深呼吸了幾下試圖讓自己更快的進入睡眠。傅瑜之可以喝醉,可以去別人家撒酒瘋,可以整夜不睡,因為人家不用上班,可我不能啊。雖然好像根據公司規定,每個月可以請兩天假,但要以什麽理由跟小王總開口呢?而且前兩天我因為遲到已經剛請過一次假……
我想着想着就已經睡意朦胧,但就在我快要睡着的前一秒,外面突然傳來了聲響。客廳裏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我唰的一下睜開眼睛,披上衣服從床上彈了起來。
聽到聲音的一剎那,我以為是傅瑜之摔在了地上。我客廳的沙發不寬,要他縮在上面過夜着實委屈。
我出了卧室按亮頂燈,看到靠在沙發上的傅瑜之,下意識松了一口氣。摔在地上的只是他的手機,他人還坐在沙發上,保持着我半個小時前離開時的姿勢。
我随即覺得哪裏不對,看向他忍不住皺眉。為什麽這麽久過去了,傅瑜之還坐在這兒?
我走到傅瑜之面前蹲下,發現他蜷縮在毯子裏,因為不适應突然而來的光亮正擡手捂住眼睛。
還沒睡嗎?
嗯。傅瑜之放下手,我這才注意到他額頭的細汗。他好像出了很多汗,連額前的發絲都已經被浸濕。
你先去睡吧。他清了清嗓子道。
你還好吧?上次在廣州楊昊喝完酒的樣子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立刻緊張起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傅瑜之猶豫了一下,低聲開口。
胃有點疼。
其實傅瑜之的狀況看起來比之前的楊昊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當時的楊昊好像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就快要喘不過來氣。但我就是忍不住擔心,以至于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了起來,攥在手心裏揉捏。
那怎麽辦啊?你要不要吃點什麽藥?我這兒沒有胃藥哎。要不要去醫院啊?我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問題接二連三的丢給了傅瑜之。
傅瑜之沒一一回答我,甚至是沒回答我,只是啞聲說了句沒事。
沒事?他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我更加着急,可是我又不喝酒,家裏真的一點能靠得上邊的藥也沒有,就連暖貼,都在前幾天用完之後忘了補貨。
傅瑜之可能是看出來我的情緒,被迫反過來安撫我。他再一次認真的說了一遍沒事,然後讓我先去睡,說明早他就好了。
那現在呢?現在怎麽辦?
我心急如焚的倒了杯熱水過來給傅瑜之,但他卻推脫說喝不下。
他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蜷縮着,靠在沙發背上閉着眼睛,但始終是皺着眉,看起來并不想說話。
我幾次想要聽他的話走回卧室,但卻還是覺得放不下。
我在他旁邊坐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傅瑜之眼皮微掀,看向我。四目相對,片刻後,他拽過我的手隔着衣服按在自己的上腹。
揉揉。
祈使句。
傅瑜之的手就覆在我的手背,他說完就閉上眼睛,不再看我。
隔着薄薄的一層棉纖衛衣,我能感覺到他身上透出來的溫度。我手所在的位置,離他的心髒不遠,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
就像身體記憶,傅瑜之身上所有的氣息都不會讓我覺得陌生。他的聲音,他的溫度,他身上的味道。哪怕是喝醉後的酒氣,和混雜着的煙草。也包括觸碰他的感覺。
我試探性的掌根向下壓着按揉了幾下。
這樣嗎?
傅瑜之低低的嗯了一聲。
我往他身邊湊了湊,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太過于接近,額頭已經可以感覺到他下巴上的胡茬兒。
我正想着要不要還是往外挪挪離他遠一點的時候,傅瑜之動了動,自然的将右手搭上我的肩膀。
苦肉計,絕逼是苦肉計。
苦肉計加上美男計,傅瑜之他媽的到底想要幹嘛。
我稍一擡眼,目光所及就是他的喉結。
我想起高三畢業後的那個暑假,盛夏的夜晚。傅瑜之踢球回來,和我兩個人躲在體育館一層樓梯下面的角落裏。他的t恤被熱汗浸濕,整個人身上滾燙。我們相擁、接吻,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那個吻短暫卻又漫長,他的唇溫柔的觸碰我的耳垂,我則是略過他的喉結。
我舔了舔下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傅瑜之像是察覺到我的停頓,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氣,輕哼一聲,像是呻吟,卻又像是勾引。
孤男寡女,幹柴烈火,可是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總結來說,就是我睡着了,并且我也不清楚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我已經重新躺回了床上,昨晚夜裏起來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
我眨了眨眼睛,意識恢複後先是趕緊發消息給小王總請病假,然後翻身下床,去看外面的傅瑜之還在不在。
客廳的燈亮着,傅瑜之正單手插兜站在陽臺邊。餐桌上的養生壺裏有煮好正在保溫的小米粥,旁邊是擺放整齊的兩套餐具。
聽到開門的聲音,傅瑜之轉過頭來看向我。他整個人身上都灑滿了金燦燦的陽光,就連眸子裏都閃耀着金色。
早啊。他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