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9 chapter 9
◎“我說你室友是個神棍你信嗎？”◎
Chapter 9
張奕悠有幽閉恐懼症。
她蜷縮成很小的一團，在楓大附中女廁所的隔間裏。在黑暗的環境下，每一絲細微的動靜都分毫畢現。
她能夠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越發急促的呼吸，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跳，她大口喘着氣，覺得自己仿佛一條被浪花打到岸邊的瀕死的魚，粗粝的沙子摩擦着她嬌嫩的鱗片，汲取不到氧氣，只能夠徒勞的開合自己沒有半點用處的魚鰓。
她分一只出緊緊抱着膝蓋的手，撩開額前的頭發，濕噠噠的粘膩的觸覺是她向來最讨厭的——她渾身被冷汗浸濕了。
門口傳來幾個男的的聲音，“她去哪裏了？”
“我怎麽知道，快一個小時了，不會還躲在廁所裏不出來吧。”
“女的不是都怕黑嗎，電閘都給拉了，怎麽可能一直當縮頭烏龜。”
少女顫抖着手，聽着外面的聲音，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哆嗦着将其拿出來，是還有三十秒關機的提示。
她将嘴唇咬得死緊，飛快的點開了通訊錄，可是環境太黑了，太狹窄了，她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間她記得自己不久前才給哥哥打過電話，就在通話記錄的第一個，按下撥號鍵。
沒有注意到的是，她冰冷手指觸碰到撥號鍵的同時，額角的汗珠落下，滴到了下面的那個號碼上。
電話嘟嘟，接通了。
“哥哥……救我……我在教學樓後面的那個廁所裏……救我……”
“嗡”地一聲，手機關機。
接到那通電話的人，是周小寒。
她根本沒有張奕為的電話，現在去找人顯然不現實，不說找不找得到的問題，誰也不知道在耽誤的時間裏小姑娘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于是她當機立斷，馬不停蹄地往楓大附中趕。
周小寒的高中母校就是楓大附中，楓大附中是楓川市數一數二的高中，但是每年還是會接受一定數量的借讀生。
所謂借讀生，就是家裏花錢或者找關系，讓自己的孩子和那些成績優異自己憑實力考上名高的學生享受同樣的教育資源。
這些借讀生花錢進學校，和本部生混在一起，作為刻苦學習自己考上這所高中的本部生，自然就有一些人對借讀生頗有微詞。
周小寒作為上過這所學校的學生，多少聽說過這些事。
只不過當時她走讀，上的又是好班，班上的人都天天被埋在題海裏，哪有時間去欺負別人。
現在想來，确是一陣毛骨悚然。
按照當時學校裏的傳聞，最容易欺負人和被欺負的正是學校裏那一群住校生。
而張奕悠，正是借讀的住校生。
一想到這一點，周小寒感覺渾身血液都冰涼了，她壓着超速的最底線，一路上風馳電掣地趕到學校。
周天放假，校門緊閉，好巧不巧，周小寒到的時候校門口值班的保安不在，不知道溜號做什麽去了。
她咬咬牙，就着保安亭邊上低矮的圍欄，助跑兩步，雙手一撐，就這麽直接翻了進去。
憑借她記憶裏的方位，周小寒繞過教學樓後面的老榕樹，看到了被樹幹擋住的女廁所。
燈，是暗的。
楓大附中的這個廁所向來飽受學生诟病，因為電閘布置在男廁所洗手臺邊上的牆上。
這就意味着在男廁所裏的人可以随時惡作劇地關掉女廁所的電閘，讓女廁所忽然斷電。
這件事情看起來很無聊，以成人的思維是幾乎不可能有人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但是在周小寒的記憶裏，這樣的惡作劇在她高中時期可是屢見不鮮。
女學生面對這種事情，找老師和男同學幫忙多半是第一選擇，偏生周小寒既不是女學生也不是那多半，她緊皺着眉頭，毫不猶豫進隔壁把閘拉了下來。
唰地一下，燈亮了。
“張奕悠！你在哪裏？”周小寒大聲喊着，一邊在女廁所中一個隔間一個隔間推門查看。
“唔……”終于，她推開最裏面那扇門的時候看到了坐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張奕悠。
小姑娘的褲腳被地上的污水打濕了，發圈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蹤跡，在悶熱的空間裏濕漉漉地糾結成團。
她的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周身止不住地發抖。
看到張奕悠的那一瞬間，周小寒的心都抽了一下，她握緊拳頭，上前去将她輕輕地扶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
周小寒拍拍張奕悠的後背，用最柔和的聲音安撫她。
她一看到張奕悠的反應，就知道這絕對不可能只是因為怕黑，小姑娘可能有幽閉恐懼這類的心理障礙。
“我周考的時候沒有答應他們把答案給他們抄，跟老師講他們考試作弊，他們就說我是花錢進來上學的，活該被教訓……嗚……好可怕……”張奕悠在周小寒的懷抱下緩過來一些，抽噎着道。
周小寒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她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去過後面班級的考場，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關注過學校裏不學無術的人是怎麽樣的。
一葉障目，她當時除了學習，什麽都沒看見。
“啪”地一聲，電閘又給斷了電。
天色已然不早，周遭一瞬間幽暗下來，周小寒能感覺到自己緊握着的張奕悠的手在微微顫抖，她皺起秀氣的眉頭，垂下的眼睛裏多了一絲戾氣。
腳步聲逼近，“喂，別多管閑事。”
是先前在門口的三個男的的聲音，帶頭的那個五官平平，滿臉猥瑣。
周小寒冷笑，“什麽貨色？讓一讓，礙眼。”
也好，不用她找了，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她低頭問張奕悠，“是這幾個人嗎？”
張奕悠默默地點頭。
那男的見周小寒打扮精致，年紀又輕，簡直比軟柿子還要軟柿子。
他下流的目光從上到下把周小寒打量了一番，嬉皮笑臉，“那你的意思是，留下來呗。”
周小寒眼看着張奕悠緩過來一些，能夠自己站着了，于是她松開握住張奕悠的那只手，人狠話不多，上去對着他的鼻梁來了一拳。
一聲悶響，小混混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劇痛的鼻子，指縫裏流出了絲絲的血跡。
旁邊兩個人比他更快反應過來，上前就想要按住周小寒。
周小寒看着身形嬌小，力氣卻是跟嬌小談不上半點聯系，她後退一步避過那二人同時伸過來的手，一記鞭腿直接踢倒一人。
被她踢到的那個人哀嚎一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另一人顯然被周小寒的動作激的惱羞成怒，他一把抄起工作間裏的撮箕，不計後果地用盡全力往周小寒身上打去。
周小寒呼出一口氣，暗道這人真是不要命。
電光火石之間來不及閃避——她身子沒動，只向後彎腰，她柔韌性極好，這一彎幾乎成了九十度，那撮箕打到旁邊的門上發出哐啷巨響。
撮箕瞬間身首分離，碎成兩塊，只留了一根空空的杆子，拿在手裏看上去十分滑稽。
“小心！”耳後的風聲伴随着張奕悠的一聲短促的驚呼。
那被打出鼻血的五官平平的小混混不知什麽時候手裏握着鐵制的水管出現在她身後。
這回是徹底躲不掉了。
這一瞬間，在周小寒的認知裏仿佛被拉的長且寬，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身邊細微的氣流以及張奕悠急促的呼吸聲。
她下意識竟然是想笑，說別擔心，沒事。
眉間隐沒的印記忽然顯現出清晰的形狀，男人手中的水管被一個不可抗拒的力道接住，仿佛在捏一根羽毛，在被觸碰到的一瞬間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周小寒才看清凝聚在自己身後的少女，她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舉起蔥根般纖長白皙的手指，挨個點向那三人的位置，“沒數錯，就是你們。”她輕聲道。
周小寒愣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裴翩桐。
沒叫出聲，她從來沒見過裴翩桐用法術，她向來認為她的精怪朋友從長相到作風都是同人類是一樣的。周小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一天自己給裴翩桐帶奶茶，得到的印記原來是一份這樣的“謝禮”。
***
另一邊，忽然和裴翩桐失聯的賀琛一點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他站起身，跟同伴們說，“哎對不起，我忽然有事情，可能要出去一趟。”
彭樂雲看到他一臉凝重，擔心道：“需要我們幫忙嗎？”
賀琛搖頭，目光一直放在手機上，一時半會沒接話。
“行，”彭樂雲并不多問，只是叮囑道，“一切小心。”
賀琛走後，一臉懵圈不明狀況的李文問彭樂雲：“什麽小心我怎麽聽不懂啊？”
彭樂雲：“我說你室友是個神棍你信嗎？”
“……別扯淡。”
找到一處沒有人經過的角落，賀琛左手手心放着一塊收好沒扔的镯子碎片，右手兩指并攏放在唇邊，唇角微動以快到讓人聽不清的速度念出一段文字。
這镯子裴翩桐碰過，算是可以充當兩人之間的媒介用來尋人。
但是有這幾天，羁絆已經散的很淡了，最多只能指出一個大概的方向。
那镯子碎片微微轉動，不知過了多久最終不堪重負一般停下……失敗了。
賀琛做了個深呼吸，強壓下心中的郁躁，準備再試。
手機忽然響了。
他按亮屏幕，只見屏保上彈出一條消息提示。
【周小寒：楓大附中，速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