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Chapter 7

期末考試周反而成了路安整個學期以來最輕松的時候，沒有作業要趕，一切不過是重抄抄了一遍又一遍的公式，重寫寫了一遍又一遍的作業，重讀讀了一遍又一遍的課本，學到新知識的狂喜和第二次領略到精妙的贊嘆早已在蹉磨的時光中流逝殆盡，鬥志盡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盼望一切結束的擺爛心态。彈琴時，從前指尖下的幽微激昂也加上了不耐煩的催促。她不想複習，做其他事情也沒有心思，只是終日噩噩。

結束考試的那一天遇到降溫，路安在教室裏凍得一直想上廁所，一切結束的歡欣感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濃烈，她只知道今天要對自己好一點。工作日中午的超市人比較少，冷藏櫃裏切好塊的牛肉發出新鮮的味道，路安一個人推着購物車從容選購，平日裏嫌麻煩從來不買的食材今天也可以嘗試。購物畢，車停在超市外空曠的停車場正中央，好像一座小小的孤島，路安像海中的鯨魚，決心開始唱歌。

我考完試了。

晚上想來我家吃飯嗎？

花束、酒水和問題的回答擁着他擠進門，黃昏還未降臨，她的小屋被浪漫照亮。初夏傍晚微醺的風在客廳搖搖晃晃穿堂而過，那個人把碗裏的米全部吃光，路安多年來無數次在心中排練的真切生活的腳本在此刻實現，一蔬，一飯，杯中酒，眼前人。不被察覺的，是夕陽的一剎，風短短地暫停又走過，酒意笑語漸漸隐入夜色。

黃色的落地燈點亮此刻的時光，沙發陷下兩個凹坑，游戲得以組隊，路安的糖豆人因為主人的微醺而東倒西歪，男明星的也不例外，意猶未盡地雙雙被淘汰後，客廳陷入暫時的安靜。

其實我當初不想來中部的學校的，我喜歡海邊，東海岸和西海岸都很舒服，好吃好玩的也多，不像這裏，中餐館都難找。

我就不一樣啦。

是啦，這裏人少，你又好搞音樂。

我來這裏是因為一個故事。

故事？

約翰和彼得是當年新教的兩個牧師，他們在教會的活動中相識，在全國游歷傳教，最終決心在俄亥俄州，他們相遇的地方，建立一所學校和定居點。兩個人在這個過程中也相交相知，最終産生了超乎尋常的情誼。他們深知這種情誼違背教義，更難以被世人接受，所以只能深埋心中。在市鎮和學校建立好後，他們的感情被一些人看在眼裏，約翰因為想要保護彼得，也不願違背自己一生所追求的信仰，終于選擇遠走他鄉，一生不再回到他親手建立的地方，最終孤身客死南方。而彼得則終生守在歐柏林，推動平權運動，彼得擅長鋼琴，當年常在湖邊的小屋裏開班授課，這就是音樂學院的前身。據說湖中有很多野天鵝，彼得常常喂這些天鵝，給它們彈琴，據說，他是在思念約翰。這也是為什麽每年這裏的驕傲游行如此盛大的原因。

相濡以沫還是相忘于江湖，沒什麽命中注定，其實只是不同的人生選擇，他突然喟嘆道。

路安聽得愣住了，沒想到學校還有這樣的凄美故事，卻很快反應過來。

你別瞎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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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明星不笑，是真的，不信你明天去問你的同學。

路安搬出電腦來查，那一晚的記憶就此變得模糊起來，她只記得和男明星告別後，她躺在被窩裏還在查。不知道是因為酒意還是英文太差，她雙語來回搜索也沒見到這樣的故事，又胡思亂想男明星是不是暗示他是gay，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路安摸起手機，男明星昨晚的消息還是未讀。

我不是，別誤會。

一個嗚嗚嗚的狗狗表情包。

空調的風突然變得好冷，冰碴子凍住了路安的腦子，她僵着手不讓自己被顯示成typing的狀态，把聊天記錄慢慢向上翻過去。

還好，問的只是這一句。

你是暗示我什麽嗎？

你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