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Chapter 9

六月很快過去，天氣逐漸酷熱起來，這一年的夏天是歐柏林十幾年來最熱的夏天，無論是清晨還是午後，暴露在陽光下的人如一支慢慢化掉的雪糕。馮骥才在散文中稱夏天為苦夏，這苦不僅在于漫長而難熬，更在于即便熬到秋天也未見得有什麽收獲。路安的心态随着天氣變熱也焦躁起來，九月初她要考資格考試，考過了并不算什麽，考不過卻要立刻打包走人，從前的努力和光陰全部一筆勾銷。她似乎又回到等待高考的中學時代，日複一日在溫書和刷題中度過。她習慣于一切都盡早準備，所以當全部書都看過一遍時，時間才到七月中旬。

男明星這時候也開始忙起來，可能是因為工作要和國內對接，路安常聽到深夜樓上還有響動，每次見到男明星他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她不敢深思，但每每隐約想到他要離開，都感覺心口有針往裏紮，備考的緊張讓她不得不克制情緒收斂心神。男明星确實是快樂的源泉之一，可是學位是一切生活的基礎，拿不到學位，她什麽都不是。

七月下旬的一天，整日裏都狂風大作，夜裏更是雷電交加，直接把路安從夢中吓醒，手機裏有錯過的洪水預警。她打開客廳的窗戶，風卷着泥土的腥氣撲進房中，暴雨沖刷着紗窗，窗臺上的一盆小花立刻被狂風吹得翻倒，灑出來的零星泥土又迅速被吹進來的雨水打濕。路安坐在不開燈的客廳沙發上，雨絲隔了窗戶那麽遠，若有若無地飄在她的臉上，浸潤着她散落的頭發。路安坐了半晌，捏了手機揣着鑰匙，趿拉着拖鞋出了家門。腳步踩在木質的樓梯上吱呀作響，她狼狽地穿着拖鞋，披散着頭發，如雨夜裏站在薩皮納門前的克裏斯朵夫一樣，用發抖的手撫摸着薄薄的木門。他在熟睡嗎？還是心跳得和她一樣快？雨聲更大了，因為搖晃而亮起的手機屏幕迎着走廊昏黃的廊燈，屏保上男明星的宣傳照冷漠地笑着，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四點了，天快亮了。路安對自己說。

她抽回撫摸門框的手，抱住自己冰涼的臂膀，僵硬地準備邁開腿下樓。奇跡般的門鎖聲在這時響起，他就站在門內，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身後客廳的書桌上亮着一盞小燈，映着筆記本花白的頁面。

男明星的被子松軟幹燥，後半夜的風雨聲路安無從知曉，只知道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朗日晴光。男明星蓋着薄毯在沙發上歪着打盹，聽到動靜睡眼惺忪地歪頭看她一眼，又要昏睡過去。路安心中惴惴，欲蹑手蹑腳地下樓回家，男明星閉着眼道，冰箱裏有馄饨，我也想吃一點。

路安已經記不清那個早上是怎麽度過，只知道她飛快地吃完早餐，逃也似的回到家，留下男明星繼續昏睡。這一整天不具名的愉悅讓她感到神清氣爽，又頗有熱情地複習了大半天。直到晚飯時間，她才起身活動肩頸。路安晃到窗臺前，把吹倒的花扶正，又扯了廚房紙去收散落的土，然後走到竈臺前打算煮個面。

你想月底一起去海邊玩玩嗎？

你睡醒了？路安猶豫。

已經工作了一下午啦。

我們去紐約吧。去沙灘玩，還可以看鯨魚。

好好放松休息一下，後面才好加油複習考試呀！

是你自己想去吧。路安心裏知道，自己沒法拒絕他。

你不想嗎？男明星發過來一個笑嘻嘻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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