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鴛鴦池
鴛鴦池
“哪個是你大外甥啊？”夏雲曦被林遠澤的語氣逗得咯咯笑。
“就坐第三排中間的那個。”林遠澤擡着頭望去，“我在國外，好多年沒見他，都不敢認了。哎，那邊坐的都是你同學嗎？”林遠澤問夏煜銘。
夏煜銘順着林遠澤的視線望過去，正正好好和遲熠然四目相對，眼皮一跳，應道：“嗯。”
“那個人是叫遲熠然吧？”林遠澤向夏煜銘确認。
夏煜銘驚得下巴快掉了，愣了三秒才答：“……嗯，是。”
林遠澤一拍手：“唉，他怎麽也不過來打個招呼？難不成不認識我了？不對啊，他怎麽在這裏上學？”
夏煜銘說：“他是我同桌，這學期剛轉過來。”
林遠澤皺皺眉：“我一直以為他出國學音樂了。”
夏煜銘愣着沒有說話。林遠澤說：“我過去找他。”邁開長腿就往階梯那邊走去，夏煜銘回過神來，趕緊跟上。
剛走兩步，林遠澤卻被老張叫住了。他朝遲熠然的方向看了看，确信自己大外甥就老老實實坐在那裏，沒有要跑的打算，也不會玩原地消失，這才半途折返，先去和老張說話了。
夏煜銘看了看林遠澤的背影，幾步蹿上階梯，遲熠然給他占了座位，他就挨着遲熠然坐下了。
“同桌，你們倆是親戚啊？”夏煜銘問，“他說你是他大外甥。”
遲熠然抿唇一笑：“其實不算是親戚，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他爺爺和我姥爺是老朋友，我小時候他經常來我家。”
夏煜銘：“哦——你們是很長時候沒見面了嗎？”
“嗯。老人們都去世之後，交往也就少了。後來他一出國，就再也沒有聯系過。”遲熠然看着林遠澤的身影，眼底深深的，沉浸着過往的記憶。
交流會在老張的主持下開場，林遠澤就被趕上臺去當人形立牌，到底沒來得及跟許久未見的大外甥說上話。
站在臺上和老張交談的時候，林遠澤像是新聞發布會上的發言人，舉止風度翩翩，談吐斯文有禮，一板一眼好不正經。
然而，話筒一交到了他手上，林遠澤便把“成熟男士“的面具一扒，立刻現了原形。
“你們不認識我，沒有關系。但是，你們一定知道咱們學校的三大名景之一——沒錯，就是大名鼎鼎的鴛鴦池。”林遠澤露出一個不知廉恥的得意笑容，看着底下一臉震驚的學弟學妹們，視線掃過垂眸含笑的夏雲曦和一旁恨鐵不成鋼的老熊，“我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居然還在沿用這個名字，我這也算是在母校留下了光榮的印記吧。”
這一番別開生面的開場白引得同學們哈哈大笑，頓時讓林遠澤的身份從高不可攀的“成功人士”切換到毫無距離感的“隔壁同學”。
“想當初，本人精心謀劃許久，輾轉反側數日，終于下定決心，挑選黃道吉日，在一個清新的傍晚，準備好大捧的鮮花，迎接我人生中的高光時刻。沒曾想，我等來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夢中女神，而是殺氣騰騰的班主任。”
老熊在臺下無奈地笑，流露出眷念的神色：“這家夥，一點都沒變。叫他來講學習經驗，他倒好，分享起表白經驗來了。哎？對了，魏雨潇現在幹什麽呢？”
夏雲曦張了張嘴，好久才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不清楚。我們這些同學，畢了業就各奔東西，連同學聚會都沒有來齊過，有些人很久沒聯系了。”
林遠澤回憶起高中時代的糗事，神色坦蕩，笑容中卻帶着幾絲難以察覺的苦澀：“事情的結局你們都知道，對，我就是白沒表成，掉進墨池裏的那個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從此名垂耀華校史，成就了一段經久不衰的佳話。”
這幫心思不老實的小兔崽子們都處在青春期的躁動階段，這樣的話題很容易引起共鳴。同學們被林遠澤幽默風趣的講話逗得前仰後合，階梯教室像一口大鍋，被年輕人滾燙的活力燒得咕嚕冒泡。
“原來是他啊！”夏煜銘把頭轉向遲熠然，“哎同桌，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鴛鴦池的來歷嗎？”
“嗯。”遲熠然點了一下頭。他當然記得，當時夏煜銘嘚啵嘚嘚啵嘚一個人單口相聲說了半天，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和那個深深的雨夜一起，在他腦海中一幀幀地回放。但是他當時不知道，故事的主角就是林遠澤。現在想來，這還真是林遠澤能幹出來的事。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夏煜銘啧啧感嘆。
“老師讓我來和同學們做交流，講講我的學習經驗。我還真沒什麽好講的，畢竟我當時連年級第一都沒考過，高考的時候燒香拜佛，破天荒地考了一個歷史最好成績——年級第十名。我這才明白，原來我的桃花運欠費，是因為餘額全都轉給學習了。想必在座的各位中，不乏比我成績優秀的同學。而且，臺下還坐着當之無愧的學霸，我就更不敢班門弄斧了。這位學霸，就是讓本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夏雲曦同學，Z大的本碩博連讀博士生。一會兒也請她來分享一下她的學習經驗，大家說好不好？”
林遠澤注視着夏雲曦，帶着深深的笑意，彬彬有禮地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夏雲曦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她就是來捧個場的，不料林遠澤卻要把她拉上臺。她一只手捂着嘴笑，另一只手連連擺着。
然後，她就聽見來自身後學弟學妹們熱情的掌聲，她一回頭，就看見某個實力坑姐的家夥，帶頭巴掌拍得震天響，還大聲起哄着喊“好”。
夏雲曦一記眼刀飛過去，夏煜銘立刻誇張地做中彈狀，捧心一歪，栽倒在遲熠然的肩頭。
夏雲曦：……”
遲熠然：“……”
林遠澤倒是沒有為難夏雲曦，八面玲珑地扯了個笑話，把話題拉回正軌，在講臺上口若懸河，侃侃而談，講起了他的大學生活和創業經歷。
他的健談與幽默具有很深的感染力，廣博的見識和缤紛的經歷更是讓這些象牙塔裏的高中生們大開眼界，心向往之。不消片刻，林遠澤便收割了大片的迷弟迷妹，現場掌聲和尖叫高潮疊起，分享會被硬生生搞成了明星見面會現場。
“唉，學習好不一定混得好啊。”夏雲曦眼底映出林遠澤談笑自若的身影，不由得感嘆道。
“這小子腦袋瓜機靈着呢，為人處世也活泛。”老熊欣慰地笑着。
分享會結束，林遠澤和老張老熊聊着天，夏雲曦則打算和夏煜銘一起回家。高二一班的同學們第一次見到夏雲曦，這位顏值和智商雙在線的學姐引起了大家不小的興趣，又因為她是夏煜銘的姐姐，這個身份讓同學們感覺親近不少，許多人都興沖沖地圍在夏雲曦身邊。
自己姐姐大受歡迎，夏煜銘得意洋洋地湊到夏雲曦身邊去了，遲熠然素來不喜歡擠在烏泱泱的人群裏，就站在邊上，自顧自的往外走。
林遠澤和老師們打了招呼，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了這一群人。
“嘿！我說你小子，太不給面子了吧，見了面一點都不熱情，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林遠澤走過來，強行哥倆好地攬住遲熠然的肩膀。
夏煜銘聽了心想：要是指望他同桌對人熱情，還不如指望恐龍複活來的有盼頭。他不禁好奇，像林遠澤和遲熠然這兩個性格極端的人，到底是怎麽和平相處的。
遲熠然不動聲色地躲開了，聳了聳肩，嘴角扯了一個禮貌的弧度：“沒忘。”
“遲哥，你們認識啊？”邵晔在一旁問。
林遠澤很自然地替遲熠然做了回答：“我是他舅舅。”
大家露出震驚的神色。
遲熠然面無表情地補充：“表的。”
夏煜銘認識遲熠然這麽長時間，大致能從他說話的語氣和微表情中判斷出遲熠然想的什麽，比如現在，他覺得遲熠然看上去很想翻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以遲熠然的涵養，是斷不可能做出這種表情的。
林遠澤一揚眉毛：“哎呀，我跟你們說，他姥爺是我爺爺的姑奶奶的外甥的孫子，論資排輩，我就是他舅舅。”
衆人：“……”這是什麽一表十萬八千裏的遠房親戚。
林遠澤：“以前我們兩家挨得挺近，逢年過節經常在一起玩。不過，從小都是我叫他大外甥，他叫我哥。”
大家都了然了。這倆人與其說是親戚，更像是老朋友。
夏雲曦噗嗤笑了：“這是什麽混亂的輩分……你幹嘛非得當人家舅舅？顯得你好老啊。”
“好玩兒啊。”林遠澤笑得沒心沒肺，“他小時候裝得跟個小大人一樣，板板正正的，逗起來可有意思了。”
夏煜銘看着遲熠然無可奈何的表情，腦海中浮現出遲熠然變小的樣子——一個努力嚴肅板着臉的小不點。這種反差萌讓夏煜銘一陣偷樂，忽然覺得“一物降一物”此言非虛。遲熠然這樣冷清的一個人，還真就是吃林遠澤胡攪蠻纏的這一套。
“哎，我還想問呢。”林遠澤轉向遲熠然，“你怎麽在這裏上學啊？”
遲熠然張了張嘴，低下頭沒有出聲。
林遠澤提議：“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出去吃一頓。同學們，你們知道附近有什麽好吃的飯店嗎？我請你們吃飯。還有夏雲曦同學，賞個光一起去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