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見面
見面
雖然遭受了代溝打擊,林遠澤還是很快地融入到了新的話題中,隐匿起90後的氣息,憑借年輕的心态和厚實的臉皮,毫無違和感地混跡在一群00後裏。
在他的印象裏,遲熠然從小就性子淡淡的,自帶一種和實際年齡格格不入的成熟,所以看上去就頗有幾分“高冷”的氣場。但其實那只是距離感造成的錯覺,事實上,遲熠然只是乍一看有種“生人勿近”的高冷,真的接觸起來,卻是十分溫和的。
林遠澤每次跟着爺爺去遲熠然外公家時,總是看到這個孩子安安靜靜地練琴或讀書,見到有客人來,便彬彬有禮地打招呼。外公讓遲熠然留下,他就沉默地坐在一旁,聽着外公和客人的談話,若是被客人問話,就問什麽答什麽,其餘時候不插嘴也不亂動彈,時間長了,也不會像其他小孩一樣屁股下面長錐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小小年紀就有着大人一般的內斂沉靜。
林遠澤看着遲熠然笑道:“你們說的高嶺之花是他啊?也不是很準确,他這人其實一點都不高冷,就是比較悶,比較面。我爺爺總是拿他對我進行無情地抨擊,說我白比人家大這麽多歲。他姥爺生病的時候,他也就不到十歲的樣子,每天守在床邊伺候。當時我那個,那什麽……表白被老熊逮住了嘛,學校肯定得請家長啊,我爺爺聽說我鬧了這麽一出,差點揮着拐杖把我揍死,然後恨鐵不成鋼地對我冷嘲熱諷,說‘你看人家,這麽小就知道孝順姥爺,你這個不争氣的玩意,不把我氣死就算好的’。所以,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在我幼小而脆弱的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陰影,讓我從此悔過,重新做人。”
遲熠然:“……”他竟不知道,自己曾經對林遠澤造成了這樣的心理創傷。
夏雲曦無情地戳破了林遠澤的僞裝:“就你,還‘幼小而脆弱’的心靈?你那小心靈用一百噸TNT都炸不爛吧!我記得當時你被開回家,消停了一個星期都不到,回來照樣變着花樣地作死。”
林遠澤一本正經地點着筷子尖:“NO,NO,NO。你只是看到了我放縱不羁的外表,忽略了我一顆赤誠向善的心。”
夏雲曦抽了抽嘴角,終于徹底折服在他這一番臭不要臉的高論之下,“噗嗤”笑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老熊見到你,一準兒被氣笑。”
兩人在這裏鬥着嘴,仿佛那段你追我趕大笑大鬧的日子就在昨天,即便經年未見,物是人非,他們仍然能憑借幾句話就喚起當年的模樣。
若是故人濟濟一堂,大概還能聽見班長的一聲咆吼:“林遠澤你不講義氣啊!你怎麽就抛下大夥脫單了?”,聽見魏雨潇羞羞答答地說:“我、我其實,也挺喜歡他的……”,聽見老熊佯怒的笑罵:“好啊你們!長能耐了是吧?”……
只是擡眸而望,早已不見熟悉的面龐。周圍飛揚回蕩的笑聲不再屬于他們,舊時的朋友早已天各一方。
不過,眼下正值花季的少年們可體會不到這兩個“大齡青年”傷春悲秋的情懷。聽了林遠澤對遲熠然的描述,夏煜銘想的卻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遲熠然小的時候在忙着練琴,照顧卧病在床的外公,同樣年紀的夏煜銘在大馬路上瘋成了野孩子。
那時候夏雲曦上高中,學習緊任務重,沒有時間管夏煜銘,就放任他自生自滅去了。夏煜銘就是在那時候混成了孩子王,每天放學,就率領着小區裏的一幫同齡小孩,在耀華小區和校園裏撒歡兒,嘴裏喊着“迪迦奧特曼變身”、“铠甲勇士刑天”“果寶機甲歸位”,腳下踩着輪子會發光的滑板或者輪滑鞋,手裏拿着彈珠、陀螺、悠悠球,只要是動畫片裏出現的新奇玩意兒,就一個比一個玩得溜。
夏煜銘偷偷瞅了一眼遲熠然,心想遲熠然小時候光忙着練琴了,肯定沒有見過“超級棒棒糖和火星大力拳聯手大戰古娜拉黑暗之神”的戲碼。他一邊替遲熠然乏味的童年感到惋惜,一邊将遲熠然的臉代入了記憶裏那一群咋咋呼呼的小屁孩之中,自行腦補了一番“活潑版”的小遲熠然。
遲熠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不斷地往他身上湊,狀若探頭探腦的土撥鼠,一偏頭,就見夏煜銘咬着嘴唇憋笑,兩人視線相交,夏煜銘故作泰然地清了清嗓子,別開了眼,卻壓不住嘴角上翹的弧度。
遲熠然:“???”他不太能理解二貨的腦回路,想不清楚是什麽能讓夏煜銘如此開心。
一群人各懷心事地侃天侃地,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晚上9點多。林遠澤說請客就請客,趁着出去的空當把帳結了,然而大家怎麽好意思讓他破費,一個接一個鬧哄哄地加上了林遠澤的微信,把錢給他轉了過去。
夏雲曦也跟着要加林遠澤的微信。
“哎對,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呢。”林遠澤對夏雲曦晃晃手機,“咱倆也加個好友,以後方便聯系。不過你就別給我發紅包了,他們發的紅包我也沒打算點開。”
“那可不行,按理說也應該是我請客,這倒好,我都沒盡地主之誼,你一回來就讓你請客,多不好意思啊。”夏雲曦笑道。
林遠澤八面玲珑:“哈哈,這次你就別跟我搶了,下次吧。有機會咱們單獨再聚,叫上班長他們幾個。一會兒你怎麽回去?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不用不用。”夏雲曦擺手,“我家就在學校對面,很近的,走幾步就到了。”
“哦,對,我差點忘了,你就住在家屬院裏。”林遠澤往遲熠然的方向看了一眼,“哎?這麽說,你們住一個小區啊?”
夏煜銘插話:“對啊,他還是我對門呢。”
“有空的話就順路過來玩啊,随時歡迎。”夏雲曦笑盈盈地邀請。
兩個人又客套了幾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夏雲曦便準備離開,林遠澤把她送到了飯店門口。
夏煜銘本想叫上遲熠然一起走,一回頭,看見林遠澤正和遲熠然聊着什麽,他心想,林遠澤和遲熠然兩個老熟人許久未見,肯定有話要說,自己在旁邊反倒礙事,于是他朝林遠澤打了個招呼,跟着夏雲曦一起走了。
夜風徐徐吹在臉上,秋天涼意如水。夏雲曦搓了搓胳膊,小跑了幾步:“嘶——還真有點冷呢。”
“秋天晝夜溫差本來就大。”夏煜銘單手扣着肩上的書包帶,另一只手揣進校服口袋,“你這一身衣服中午穿還行,到了晚上就得挨凍。明天別穿裙子了,省得年紀大了得老寒腿。”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夏雲曦有點感動,嘤嘤地問。
她這是從哪裏學來的語氣?夏煜銘撇撇嘴,嫌棄地說:“誰關心你了?你有別人關心你,還需要我嗎?”
“嘿嘿……”夏雲曦笑了幾聲,側臉觑了觑走在側旁的夏煜銘,慢慢靠攏過去,用右手攬住了夏煜銘的左胳膊,惡作劇似的把手塞進了他的胳肢窩裏,“你火力大,借我條胳膊暖和暖和。”
夏煜銘:“……”夏雲曦“霸氣禦姐”的形象去哪兒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雲曦的态度弄得夏煜銘心裏發毛,他直截了當地問:“你這是怎麽了?有事要跟我說啊?”
夏雲曦落後夏煜銘半步,低頭看着腳下的路,由着夏煜銘帶她向前走。她尋摸了好久,才開口道:“明天你有空嗎?”
“我老姐要給我安排任務,我沒空也得有空啊。”夏煜銘吊兒郎當地。
“那個……那什麽,明天你陪我吃個飯呗。”夏雲曦咽了咽吐沫,惴惴地說。
“嗯?和誰啊?”
夏雲曦解釋道:“明天我男朋友的爸媽過來……要見見我。”
夏煜銘眨了一下眼睛,沒有說話。
夏雲曦擡起頭,看到了男生下颌流暢利落的線條。她忽然覺得這沉默十分漫長,就好像在上一秒,她拉着的人還是一個上蹿下跳的小瘦猴子,她一擡手,就能捋到對方腦袋頂上的那一绺呆毛,下一秒,她挽着的就變成了一個溫暖堅實的臂膀,她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對方那張俊朗的臉。
夏煜銘突然低下頭去,咯咯地笑出了聲:“這麽快就見家長了啊。那我是不是明年就能當舅舅了?”
夏雲曦:“……”她就不該産生溫情的錯覺!
夏雲曦的臉噌一下子紅了,她惱羞成怒地甩開夏煜銘的胳膊,哼了一聲,罵了句“你這個死小子”,跺着腳氣沖沖地往前走。
夏煜銘嘴裏一疊聲叫着“姐姐姐姐姐”,緊追幾步,跟在夏雲曦身後,一會兒在左邊冒個頭,問“明天什麽時候啊”,一會兒蹭到右邊,問“在哪裏吃飯”。
夏雲曦又想了想,末了說:“要不算了吧,你還是別去了。”
“啊?為什麽啊?”夏煜銘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失落。“你放心,我不給你丢人的。”
“倒不是怕你丢人。唉,我就是……”夏雲曦向來風風火火,行事果斷,現在卻陷入了糾結,“我想叫你陪我去,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沒聽說過見家長還帶着弟弟的。”
夏雲曦用手指勾着包包的鏈子,無意識地撚着。她第一次見男朋友的家長,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心裏難免會敲起小鼓。然而她思來想去,又不知道帶着夏煜銘是否妥當。別人談戀愛,都是男女雙方帶着父母見面,她卻沒有父母可以指望,甚至連一個可靠的長輩都沒有。
夏雲曦一貫有主見,此時卻忽然變得茫然不知所措。
夏煜銘看出她心裏沒底,于是笑道:“我姐都能代表學校出席學術會議,和外國人打交道都不在話下,還能被這點小場面吓到?你放心,到時候我在旁邊給你撐場面。”
聽他這麽打趣,夏雲曦心裏稍稍安定,“老娘所向披靡”的傲氣油然而生。
“就你,二不拉幾的,能給我撐什麽場面啊?”夏雲曦嘲諷,“你還是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寫作業吧,我自己能搞定。”
聽她一會兒要人陪,一會兒又不要人陪的,夏煜銘心裏明鏡似的,幹脆說:“行,反正我明天沒別的事,你什麽時候需要,我随叫随到。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叫我往東我不往西,叫我打狗我絕不罵雞!”說着還敬了個筆挺的軍禮。
夏雲曦被他逗得前仰後合。
然而,夏雲曦嘴上說着夏煜銘又二又傻,幫不上什麽忙,真到了關鍵時刻,她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夏煜銘。就算夏煜銘什麽都不做,單單是陪她身邊,就能讓她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憑空生出一百個膽量。
果不其然,到了周六下午,夏煜銘接到了夏雲曦的電話。
出門時豪氣淩雲、勢在必行的夏雲曦在電話裏軟着聲音說:“阿念,你過來一下呗,你老姐慫了……”
“好嘞,我馬上就去!”夏煜銘接到夏雲曦的電話,一骨碌竄起來,一邊找到出門穿的衣服,一邊用腦袋和肩膀夾着手機,朝電話裏問,“你給我說一下,你在什麽地方?”
電話那頭的夏雲曦報了一個餐廳名字:“你出門坐三路公交車,到楓橋站轉九路,坐兩站到——”
夏煜銘:“……姐,stop,打住,打住。你們就不能選一個好找的地方吃飯嗎?非得跑那麽遠幹啥?”
夏雲曦無語片刻:“又不是我定的餐廳。”
夏煜銘:“OK,OK。你直接給我發定位吧,我用手機開導航。”
“老弟啊。”夏雲曦長嘆一聲,“你說你一個出門離不開百度地圖的人,以後談戀愛可怎麽約會啊?人家都是女生找不到地方,等男朋友去接,你倒好,自己都能轉迷糊。”
夏煜銘:“可以在家裏約會啊,這樣誰都不會迷路。”
夏雲曦:“……”
夏煜銘理直氣壯地補充道:“在家裏既能吃飯,也能看電影,還能打游戲,為什麽非得往外跑?哈哈。機智如我。”
“你不懂。”夏雲曦語重心長地教育老弟,“那叫儀式感。女生都需要儀式感,這樣才能體現出你對她的重視。”
夏煜銘癟癟嘴:“行了,我收拾好了,你趕緊給我發定位吧。”
夏煜銘上身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連帽衛衣,下面是黑色的運動褲,雖然是最簡單不過的打扮,卻襯得他滿滿都是青春活力。他站在鏡子前一撩頭發,感慨一句今天的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帥,結果剛出門就被凍得打了一個激靈。
他縮了縮脖子,收回了邁出門的那只腳,回身從玄關處取下牛仔外套穿好,想了想,又從挂鈎上拿了夏雲曦的外套,翻出一個袋子,把衣服裝了進去——夏雲曦是個愛臭美的,明明知道今天要降溫,出門時卻死活都要穿連衣裙配高跟鞋,美其名曰“這樣打扮顯得正式,能體現出對人家的尊重”。
夏煜銘對此嗤之以鼻,嘴上說着“你愛咋咋地”,卻還是很周到地給她挑了一件黑色長款風衣——既适合搭裙子又很顯氣質,符合夏雲曦要求的“儀式感”。
夏煜銘在手機地圖導航指引下,坐上了公交車,換乘兩次,在半路上湊巧碰見了楊梓萌。
看見楊梓萌之後,夏煜銘忽然覺得,夏雲曦硬要穿連衣裙的行為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
在秋風瑟瑟的天氣裏,楊梓萌穿了一件黑色的百褶超短裙,露着兩條白皙的大長腿,腳上踩了一雙圓頭小皮靴,銀色的裝飾品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和公交車上平平無奇的路人一對比,楊梓萌穿着這一身十分紮眼,就像從漫畫裏走下來的人物。
“嗨,夏煜銘!”楊梓萌發現了夏煜銘,過來跟他打了個招呼,見他身邊有空位,就順勢坐在了他旁邊。
“哈啰,你幹啥去?”夏煜銘摘下耳機,擡起頭打量了楊梓萌一眼,發現她臉上還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哦不,是眼影。
“和我閨蜜出去玩啊。”楊梓萌回答,“你去哪兒?”
夏煜銘聳聳肩:“去找我姐。我還以為你穿得這麽漂亮,是要去參加什麽活動。”
楊梓萌被誇漂亮,心裏一樂,咯咯地笑起來:“不是啦,就是去玩而已,我穿給自己看還不行啊?”
夏煜銘忽然有點悟了。
兩個人沒什麽話可聊,夏煜銘接着看手機上的游戲直播,楊梓萌坐下之後,就從小挎包裏掏出手機,高高地舉在面前,時不時地換一下角度,一看就知道是在自拍。
過了一會兒,楊梓萌跟她的小姐妹聊起了天,她沖手機裏說:“我強烈跟你推薦我種草的這款光腿神器,真的超自然,我拍個照片發給你。”
說完,她興沖沖地調出相機,左手徑直把自己的“腿皮”揪起五厘米,右手按下快門。
夏煜銘眼睛一直在手機屏幕上,餘光看見她“扯皮”的這一幕,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個激靈,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才反應過來她在幹什麽。
楊梓萌注意到他的表情,“噗嗤”一笑:“你看什麽?”
夏煜銘尴尬地摸摸鼻子,趕緊移開了眼:“沒、沒什麽,光線不好,我眼花了。你剛才……就跟直接拽着自己的肉一樣……怪瘆人的。”
楊梓萌笑得更歡了,反手給她朋友打過去語音:“嗳,我跟你說可逗了,我不是給你拍照片嗎,把我同學吓了一跳……是男生……我就說特逼真特自然吧……沒錯,我就是剝了人皮穿在身上的老巫婆……一會兒我把鏈接甩給你……”
夏煜銘:“……”算了,女生的世界他還是不懂。
楊梓萌到了站,說了聲“拜拜”,蹦蹦跳跳興致昂揚地離開了。夏煜銘還要換乘,又倒了一路公交車,步行了大概五六分鐘,才在導航的指引下七拐八拐,找到夏雲曦所在的餐廳。
他在前臺的引導下到了夏雲曦的包間,夏雲曦正滿臉焦慮地等着,一見到他,立刻面露喜色,連連招呼他過來坐下。
夏雲曦注意到夏煜銘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己腿上飄,低頭看了一眼,不禁疑道:“你瞅啥呢?”
夏雲曦穿的是長袖的連衣裙,長度到了腳踝。夏煜銘悄咪咪地翻了個白眼,把手裏裝着外套的袋子塞給她:“給你拿的衣服,晚上回去冷,別凍着。人呢?怎麽就你一個?”
夏雲曦接過袋子看了一眼,說了聲“謝謝老弟”,随手挂在旁邊的衣架上:“你于哥的爸爸媽媽坐的今天下午的車,五點鐘才到咱們這裏。所以我才有時間打電話讓你過來啊。他開車去高鐵站接他們了,馬上就到。”
夏煜銘拉開夏雲曦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阿念,你覺得我這個口紅的顏色會不會太豔了?”夏雲曦沖着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抿了抿唇,回過頭來問。
夏煜銘掃了一眼:“沒有吧,我覺得挺好的。”
夏雲曦不贊同:“可是我覺得顯得不莊重。”
夏煜銘:“……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夏雲曦站起身來:“我去趟衛生間,你在這裏等着。”說完,拎着包急匆匆地走掉了。
夏雲曦在衛生間換了一個口紅色號,又補了補妝,回來時,夏煜銘已經動手把幾個人的餐具擺好了,把杯杯盞盞用開水涮了一遍,還沏好了茶。
夏雲曦無所事事,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看了好幾眼手機,末了拉着夏煜銘問:“阿念,你看我新塗的這個口紅顏色會不會太嫩了,顯得我幼稚?”
夏煜銘:“……”他算是看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口紅的問題。
他看着夏雲曦坐立難安的模樣,心想夏雲曦居然也會有怯場緊張的一天,不由得暗暗發笑。
“我還想去趟衛生間……”夏雲曦眨巴着眼看夏煜銘,好像在征求夏煜銘的同意。
夏煜銘揶揄道:“嗯,去吧。我建議你別塗口紅了,這樣你既不會幼稚,也不會不莊重,反而能體現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比較符合中老年人的健康審美。”
夏雲曦:“……”她看透了夏煜銘眼底的狡黠,這小子分明是在笑話她呢!
她氣沖沖地彈了夏煜銘一個腦瓜崩,夏煜銘“哎呦”向後躲去,嘴裏喊着:“姐!注意形象!你頭發要亂了!”
夏雲曦翻了個白眼,丢下一句“你給我等着”,便火燎燎地沖出了包間。
夏煜銘看着夏雲曦的背影,輕聲哂笑,百無聊賴地拿起了手機。
然而,前腳夏雲曦剛走,後腳包間的門就被再次推開了。
夏煜銘擡頭望去,只見兩個風塵仆仆的身影立在門口,女人穿着棗色的圓領外套,系了一條玫紅色絲巾,看上去頗為喜氣,胳膊上挎着一個黑色的小布包。她身後的男人身形瘦削,略有些佝偻,一件深灰色大衣在他身上竟顯得十分厚重。兩個人鬓邊都泛着滄桑的霜色,已是年過半百。
女人推開了門,朝裏看了一眼,驚疑地說了一聲:“呀,走錯了。”說着往門口的标牌上看去,臉上露出訝色。
夏煜銘立刻反應過來。他連忙起身迎了上去,笑得滿室都陽光明媚:“阿姨好,叔叔好。你們是于哥的父母吧?沒走錯沒走錯,快請進。”
門口的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知為何,夏煜銘從這眼神中讀出了一絲古怪。
女人疑道:“你是……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