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那是你的真心話嗎？

你發自內心地覺得，你現在過得不好嗎？

跟我在一起，還是跟我生活在一起，讓你覺得你現在過得不好？

如果你覺得你現在過得不好，為什麽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為什麽不憤怒、不難過、不委屈、不反抗？

還是說，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是在撒謊，可你為什麽要撒謊呢？

你撒謊的對象是誰？為什麽要跟他說你過得不好？是有什麽苦衷嗎？還是單純地撒謊成性？

卓嘉的問題其實很簡單，但簡秋心能将這個問題往無數的方向延伸，變成一把把讓她掉血的利箭。

心裏活動已經翻過八百座山，但在這一兩秒的時間裏，簡秋心只是眨了眨眼睛，坦蕩地問：“你聽到了多少？”

卓嘉是個正人君子，他應該沒有聽牆角的愛好，而且他是個誠實的人，不會在聽到了很多之後撒謊說只聽到了一句。所以，只要她能掌握卓嘉聽到了多少的信息，就能有讓此事淡淡掀過的自信。

在這個時候，謊言和鎮定都是她的武器。

簡秋心不想讓卓嘉對她的好感度下降，她和卓嘉才在一起沒多久，她想讓卓嘉繼續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絕不能讓一句無意間聽到的話毀掉這種喜歡。

卓嘉說：“只聽到了那一句，猜到你在打電話，就沒打擾你了。”

很好，跟她想象的差不多。

“那不是我的真心話，那是一個謊言。”簡秋心的眼睛裏面溢滿了苦澀，“說來話長，我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說……”

“沒事，你不想說也可以。”卓嘉善解人意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覺得你過得不好，那是因為什麽？但那不是真的，就沒關系了。”

簡秋心眼中泛起淚光，搖頭道：“卓嘉，我想說的，我想告訴你很多事情。我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你讓我理一理思緒，好嗎？”

“好，你慢慢吃，我去把地拖完。”

卓嘉給她留了時間和空間，他沒有步步緊逼，他應該是真的相信她了吧。只要她說那不是真的，他就相信了。冰涼順滑的冰粉滑過喉嚨，山楂酸酸甜甜，簡秋心慢慢吃着冰粉，腦子裏迅速編織謊言網絡。

坦白謊言是謊言，簡秋心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有的時候，大大方方地跟對方說“沒錯我剛剛是在撒謊”，只要運用得當，反而比掩蓋謊言的效果還要好。

她吃完冰粉的時候，卓嘉正在洗手間裏面洗拖把，簡秋心便去廚房将碗洗了，順便擦幹淨了洗碗臺。

兩人幾乎是同時幹完活，對視一眼，他們極有默契地面對面坐到了餐桌旁。

每當要認真說什麽事情的時候，面對面永遠是最好的坐法，因為可以看清對方的眼睛、神情以及各種小動作，猜測對方的想法，然後去思考下一句話應該怎麽說，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簡秋心筆直地凝視着桌上的水杯：“剛剛我是在跟我爸媽打電話，我離開北城幾個月後，他們好像終于想起來我這個女兒了，打電話問我現在過得好不好。我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裏面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我覺得他們這種關心太廉價，太沒有意思了，情緒上頭的那一刻，我便說，我現在過得不好。雖然他們未必會在乎，但我就想要這麽說，我想讓那麽愧疚，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我也想讓他們愧疚。”

謊言若要像回事，必須摻雜點真相，半真半假說出來，配上完美的演技，能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相信她。

“所以，那不是我的真心話，那是憤怒情緒的産物，它操縱了我，讓我說出了這個謊言。”簡秋心吸了吸鼻子，“我現在過得很好，跟你談戀愛，跟你生活在一起，都是特別讓我高興的事情。我喜歡你，我不想讓你傷心，所以，如果我剛剛那句謊言傷害到了你，我感到非常抱歉，對不起，卓嘉……”

卓嘉搖頭：“那不是你的錯，那不是真的，你也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秋心，我不傷心，不必跟我說對不起，你也不要難過了，好嗎？”

“我沒法不難過，那是我的爸爸媽媽。”簡秋心強忍眼淚，“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為什麽會來溪城，今天，我想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

她沒主動提過，卓嘉也沒有主動問過，他們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這個話題，但今天簡秋心說，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他。

卓嘉想，她終于要徹底敞開心扉了嗎？他的心頭有一陣細密的刺撓，他總覺得簡秋心的身上藏了許多秘密，這讓她看起來像一團迷霧，一團讓人忍不住靠近、又在幾米之外停住了腳步，生怕自己真的走進去的迷霧。

他說：“好，我都聽着。”

不管簡秋心想說什麽，他都會認真傾聽，她不想說的事情，他也不會追着問。這樣就好了。

簡秋心說：“我之所以離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北城，孤身一人來到溪城闖蕩，是因為我爸媽把我這幾年的儲蓄都拿走了。”

卓嘉倏然睜大了眼睛，他估計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家庭。

簡秋心的語氣倒是很平靜，也許是因為已經過上了穩定的新生活，也許是因為對父母的做法習以為常，她将想要換銀行儲蓄，将賬戶裏幾乎所有的現金都提出來的事簡單道出，然後就是被炒鱿魚，回家找現金的時候發現現金不翼而飛，父親支支吾吾，母親理直氣壯，她争論無果，又憤怒又委屈，沖動地收拾行李打算離開北城。

“那段時間是端午假期前後，火車票還挺難買的，起碼當天的幾乎都售罄了。我找了幾座城市之後，發現北城去溪城的火車票還有，我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因為票就只剩下兩張了，所以我立刻買了。然後拎着兩個行李箱坐上了火車，再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命運推着簡秋心來到了溪城，又讓她重新碰上卓嘉，他們高中的時候互相暗戀對方，但連對方是否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直到畢業八年後重新相愛，還有比這更能感謝命運的事情嗎？卓嘉想不到了。

卓嘉震驚到說不出話，簡秋心便繼續說：“我見到你的時候，心情其實挺複雜的，我沒有想過，剛從溪城的火車站出來沒多久，便看見了高中暗戀的人。感覺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安排，我想，世界這麽大，能碰見你的概率這麽小，既然遇上了，我就去為少女時代的暗戀畫下句號吧。所以我跟你表白了，準确點來說，是過去的我在向過去的你告白，我想我說話的時候，你心裏肯定有驚濤駭浪，但我顧不上那麽多了，想站在你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跟你說我曾經喜歡過你，那是我對我自己的交代。只不過，後來因緣巧合之下跟你成為了室友，然後又重新喜歡上你，都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

依舊是半真半假的話語，只不過傷心的眼神換成了含情脈脈。感情加上了命運、緣分這樣的字眼，他怎麽能不因此再一次怦然心動？

卓嘉的手從桌上伸過來，握住了簡秋心的手：“秋心，此時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簡秋心溫柔一笑，“你什麽都不用說，我來說就好了，也許你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我要跟我的父母說我過得不好。我想再跟你說點他們的事情，我的事情。”

喉頭像是撒了一把沙的幹澀，簡秋心喝了一杯水，才緩緩說道：“我爸媽都是普通的工人，我家的經濟情況也很普通，但父母都是很會節儉的人，他們工作了那麽多年，應該也存下了不少錢。雖然如此，但他們是很不舍得花錢的，他們總覺得所有的錢都應該存起來，等到退休了、沒有收入的時候才可以拿出來慢慢用。所以，他們也不怎麽願意在我的身上花錢，他們覺得成績好很重要，他們會讓我努力學習。但是他們不會給我報任何的補習班，哪怕我偏科偏得很嚴重，他們也覺得那只是因為我不夠努力，而不是因為我沒有天賦，或者因為需要更好的指引。他們希望除了生活費和學費之外，我是個不需要花錢的人，所以我更加沒想過要學些什麽特長和愛好，因為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允許的。

“我經常聽到課外興趣班用‘要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這樣的話，我想，我的父母沒有做到這一點。但我也不怪他們，這不是他們的錯，也不能用他們願意在我身上花多少錢來衡量他們愛我的程度，畢竟有錢的家庭有有錢的過法，沒錢的家庭有沒錢的過法。我不能因為我家沒錢，就怨恨他們沒有給到我更好的條件是吧？我可以嫉妒別的有錢同學，但我不能對我的父母忘恩負義。你看過何以為家嗎？你應該看過，我起碼比裏面的孩子們幸福多了，起碼我衣食不愁，只要我不要求吃鮑魚或者穿綢緞，起碼我能有好好讀書的機會。真的，我很感激我的父母。

“只是每當看到別人在學習之外還有一技之長的時候，心裏免不了有點難受，我也想從小就學一門樂器或者舞蹈，我也想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有什麽才藝，而不是只會說名字和性格……但長大之後，我學會了開解自己，這沒什麽的，我只不過是把他們用來學才藝的時間用來玩而已，他們收獲的是技能，我收獲的是快樂，誰又比誰低一頭呢？童年的快樂是最純粹的，是長大之後很難再體會到的，快樂是比任何東西都可以拿出手的驕傲，我何必羨慕他們？是的，我的父母沒有讓我輸在起跑線上，或者說對孩子而言，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什麽起跑線，那都是大人臆想出來的東西。

“我爸媽總對我說，好好讀書就能出人頭地，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高中時候的我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學習，成為了很多人口中的學霸，但是我不喜歡學霸這個詞，不止是因為它的意思已經有些變質了，而且還因為我覺得我跟學霸不沾邊，我不是天賦型的學生。每次進步的時候，都是我挑燈奮戰一步步走出來的結果，每次退步的時候，我都會為成績焦慮到掉發，焦慮到食不下咽，而每當我有所松懈的時候，我就會退步。這樣一個只要不懸梁刺股，便會掉出全級前五十的人，算什麽學霸呢？高考的時候我的發揮平平無奇，然後上了大學，我發現身邊比我優秀的人太多太多了，不只是學習上，各方面都特別優秀，他們優秀到讓我有點自漸形穢。但沒有關系，只要我好繼續努力，我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大一的時候我依舊是相信這個原則的。

“但在大二上學期評比獎學金的時候，我發現我錯得徹底。以我的學業成績和綜測成績，我拿到一等獎學金本應該是毫無懸念的事情，但因為有個排在我後頭的人跟我競争一等獎學金，她的學業成績沒我好，但綜測成績比我好，而院長跟她家有親戚關系。那一年，獎學金的規則改變了，學院提高了綜測成績在總成績中的占比，而她立刻超過了我，拿到了一等獎學金，我只拿到了二等獎學金。我想，明明我已經非常努力地在讀書了，可我卻得不到我應該得到的東西，好好讀書就能出人頭地，真的是一句真理名言嗎？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懷疑它的真實性。跳出了固定的思維模式後，我才發現，這樣的事情其實一直在發生，之前滿懷希望的我好像瞎了，獎學金的事情讓我睜開了眼睛，從那以後，世界的真相鋪陳在我面前，殘酷得讓我不想面對。”

卓嘉聽她的聲音有點啞了，便給她加了點水，将水杯推過去：“喝點水。”

簡秋心說了聲謝，問：“我是不是話太多了？而且沒有什麽重點。”

“不會，我聽得很清晰。”

“你會覺得不耐煩嗎？”

“不會，你想說什麽，我都願意聽。”

簡秋心微微一愣，随即道：“我覺得，我這些年來經歷過的最好的事情，便是重新遇見了你。”

卓嘉說：“我何德何能？”

“真的，我不是在哄你，也沒有誇張，我真的是這麽覺得的。”

卓嘉笑了笑，說：“我沒有那麽好。”

“好不好，你說了可不算。”

“好吧，那我聽你的。”

簡秋心說：“我剛剛說到哪裏來着……糟了，有點不記得了。”

卓嘉記得：“你說，這個世界殘酷得讓你不想面對。”

“對，我想起來了。”

簡秋心托着下巴，說：“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呢？我總不能不面對吧，除非我死了，而我也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哪怕它并不美麗。那只能在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繼續生活了。大學和工作前幾年的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說吧，還是說回我爸媽。在大三大四的時候，他們基本沒有給過我生活費，我生存的費用幾乎都是我自己賺的，因為他們覺得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有能力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那段時間我過得挺拮據的，因為學費、住宿費、生活費和雜七雜八的費用都是我自己出，大學後兩年我一直都在打工，一邊上課一邊實習，一邊寫論文一邊實習，連期末考的時候也還在實習，因為我很害怕我停止了工作，就沒錢生活了。畢業之後，我每個月都會給父母打錢，他們養了我這麽多年，我可以自力更生的時候，當然得回饋他們的恩情。我雖然沒有多大的成就，也沒法讓他們從此過上快樂的退休生活，但我自認為我還是一個孝順的、有良心的女兒，我從來沒想過，他們會用那樣的手段将我打拼幾年存下來的錢都拿走，我真的……真的很難過，我沒法形容那種感覺，我在坐上火車之後，渾身都還在冒冷汗。”

卓嘉心疼地望着她：“你的父母不應該這樣做的，如果我的父母做了同樣的事情，這對我來說，估計是一輩子都難以釋懷的傷害。”

“可你的父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卓嘉搖頭道：“應該不會，我沒法想象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知道嗎？在我的父母這樣做之前，我也沒想過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麽要跟他們撒謊了嗎？我讨厭撒謊。可是我不想告訴他們我現在過得很好，有喜歡的工作，跟喜歡的人住在一起，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樣的話，他們可能就會覺得，拿了我的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現在過得那麽好，他們連一絲一毫的愧疚都不會有了，我不想讓他們那麽心安理得。所以我跟他們說我現在在做服務員，我說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我的工資又少得可憐，我說我過得挺不好的，都是情緒的産物，不是我的真心話。卓嘉，我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你，不想讓你因此而對我心存芥蒂，你說，你能理解我的做法嗎？”

卓嘉說：“秋心，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我明白的，我完全能夠理解。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那是你和你父母的事情，你想怎麽跟他們說都可以。但如果你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麽事情，我們應該一起分擔。”

“卓嘉，謝謝你……”

“你不用跟我說謝謝，我現在還什麽都沒做呢。”

“你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幫了我一把，讓我能喘口氣，在溪城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紮下根來，這就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兩人互訴衷腸，一時之間，情意綿綿。

簡秋心說：“我不想說我父母了。”

“好，那就不說了。”

“那些糟心的事情，以後想說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嗯，你随着心意來就可以了。”

簡秋心走過來，在卓嘉旁邊的椅子坐下，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道：“卓嘉，你真好。”

卓嘉說：“你也很好。”

“好在哪裏？”

卓嘉思索片刻：“哪裏都好。”

若是這話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來，簡秋心會覺得他們實在花言巧語，可偏偏說這句話的人是卓嘉，簡秋心相信他是真的這樣想的。

“如果我沒你想的那樣好呢？”她忍不住這樣問。

“沒關系。”

簡秋心問：“‘沒關系’是什麽意思？”

卓嘉想了想：“因為人越了解另一個人，這裏說的人都是正常人……越了解，就會知道對方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好，也沒自己想的那樣壞。所以，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都還不夠了解對方，彼此身上肯定都有對方不知道的缺點。或遲或早，那些缺點都會漸漸暴露出來，但我覺得沒關系，也希望你覺得沒關系。”

如果大家都是完美無瑕的人，人與人之間又怎麽會需要磨合和包容呢？正是因為大家各有缺點，但彼此相愛，可以忍受對方的缺點，也願意為對方直視自己的缺點，所以愛情這種東西才顯得珍貴。簡秋心想，這就是卓嘉的意思。

她笑道：“我當然覺得沒關系，因為是你，因為很喜歡你。”

卓嘉說：“我也有很多缺點。”

“我覺得你的缺點沒我的多。”

“怎麽？我們現在是要比誰的缺點更多嗎？”

“不了不了，這種事情還是留給我們自己慢慢發掘吧。”

又是一個兩人都有空的日子，他們一起去了溪城動物園，因為他們都想去看看熊貓。

卓嘉說：“雖然家裏離溪城動物園很近，但我去的次數其實不多，一年也去不到一回。”

“為什麽？你對動物園不感興趣嗎？”

“倒也不是，只是動物園每天都很多人，春夏的時候熱得慌擠得慌，所以一般懶得來。”

“秋冬呢？秋冬不熱。”

“不熱，但還是擠。”

簡秋心笑道：“說來說去，還是懶惰心理在作祟。”

卓嘉說：“是啊，如果沒有熊貓的話，比起來動物園，我更喜歡宅在家裏看動物紀錄片。”

“你偏愛熊貓。”

“你不也是嗎？我不說熊貓的時候，你還不想來。”

“是是是是，我們都偏愛熊貓。”

“但是看熊貓需要排比較長的隊伍，可能會有點累。”

簡秋心說：“沒關系，要是我累了，你就蹲下來，我坐在你身上好了。”

“你把我當凳子了？”

“沒有啊。”簡秋心哈哈一笑，“只是把你當椅子了而已。”

沒什麽區別，卓嘉說：“可以。”

“算了，我不舍得。”

卓嘉笑了：“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背你。”

“我不想把我的舒服建造在你的疲憊之上。”

“沒關系，我站習慣了，多背個人也不會太累。”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你。”

兩人一邊看動物，一邊低聲說着情話，動物園的人來來往往，他們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間，眼裏一直帶着笑意。

“天啊，這裏怎麽這麽臭。”簡秋心捂住了鼻子。

卓嘉瞥見了什麽，也捂住了鼻子，拉着簡秋心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消失之後，卓嘉才說：“剛剛那邊有頭牛在……如廁。”他用了一個很文明、很人類的成語。

簡秋心噗嗤一聲笑出來：“如廁，你居然說一頭牛在如廁，這詞語搭配可真是太詭異了。”

卓嘉撓了撓頭，接上了剛才的話：“所以才會那麽臭。”

簡秋心還在笑“如廁”那個詞，一直笑到了去排看熊貓隊伍的時候。

卓嘉有心岔開話題，不讓簡秋心再笑下去：“你知道我很喜歡動物的一點是什麽嗎？”

簡秋心問：“什麽？”

“我覺得跟人類之外的動物都很誠實，它們依靠本能行事，想吃東西的時候就會去覓食，想睡覺的時候就睡覺，擁有欲望的時候不會壓抑，會直接去解決自己的欲望需求，從來不在乎人類的目光，也不會顧忌人類的想法。在這一點上，它們是誠實且自由的，這是我很喜歡它們的一點。”

簡秋心眨了眨眼睛，問：“你喜歡的是這種誠實，還是這種誠實所帶來的自由？”

“都喜歡。”卓嘉說，“要是人類也能誠實些就好了，當然，我不是說人類應該向動物學習……就是，希望人能多一點自由。”

簡秋心先是認同了卓嘉的話，然後借着喝水的功夫想，卓嘉這樣說話，是否另有所指？他看出什麽了嗎？他這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嗎？

暫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