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伊始(2)
伊始(2)
望着周元景真摯灼熱的目光,就像一團燃燒着的火苗,将她冰寒已久的心漸漸融化,漸漸讓她感受着別樣的暖意。
這些年,她總是忙于為母妃與清漪奔走謀劃,為整個流玉宮想盡對策,她想要的僅僅是榮華富貴,僅僅是無人敢對她冷眼相待。
她本以為,像她這樣耍盡心計、唯利是圖的女子,不配得到他人的真情實意。
可周元景是個例外,他似乎一直嘗試着去了解她,似乎想給予她能給予的一切。
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昨夜與顏谕親吻的畫面,她這才後知後覺,有些愧疚,本能地緩緩抽出被周元景握着的手,不自然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從未有過這般心虛之感,似乎眼前之人對她越好,她便越覺着自己罪孽深重。
周元景揉了揉她的發絲,仿佛未察覺到她的異樣,留下一句“慕微這麽久未進食,定是餓了,我去拿些糕點來”,便起身向膳房走去。
她不禁有些後怕起來,顏谕是他的先生,如若真被他知曉了去,這樣一個處處為她着想的少年将軍,定會恨透了她。
姜慕微不懂何為情,更不懂世間為何總有那麽多癡男怨女為情所困。她只知情感于她而言,是負累,是枷鎖。
她不得不承認,她有些貪戀顏谕的清冷美色,貪戀地看着這樣一個有權有勢之人,陷在她的溫柔鄉裏,貪戀地聽着他,輕喚着她的名字……
他的臣服,似乎令她感到心滿意足。
而她最想要得到的,是他身後連陛下都忌憚三分的權勢。
她行至窗臺邊,看着陰沉的天際下着蒙蒙細雨,此時此刻,當今聖上與皇子們應是結隊去圍獵了。
目光不自覺地望向不遠處的閣樓,想起昨夜月色下的那道身影,她有些悵然。
而閣樓上空無一人,她暗自搖了搖頭,心想着自己莫不是糊塗了,今日這樣的陰雨天,又怎會有人在閣樓上吹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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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的那一霎那,姜慕微不經意間瞥到了雨中的那把油紙傘,目光因此被定格。
她靜靜地望着那道在雨中行走的身影,銀白色的衣袍随着微風擺動着,挺拔的身姿映襯着他的威嚴。
或許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那身影駐足而立,紙傘緩緩傾斜,視線與窗臺邊的她撞了正着。
她淡笑着,jsg就這般安靜地與他對視着,好似這世間最令人陶醉的水墨畫,已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而他也不回避,仰頭望着窗臺邊雖受着傷,卻看似十分惬意的女子,眉間舒展着,依舊令人捉摸不透。
她看着國師大人因她而停下了腳步,看着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看着他直到身旁的護衛上前,恭敬地與之低語了幾句,才移開了望向她的視線。
原本被羞辱的心,忽而就燃起了希冀。
好似昨夜的引誘之舉并未白費,多少将那人引起了些興致。
午後約定之時,她再去他房中好好一敘,姜慕微勾了勾嘴角,随後關上了窗。
“慕微,你怎麽起來了,快些去床上好好躺着,”周元景端來了些糕點,進屋之時,望見姜慕微正站在窗臺邊,他忙放下手中的糕點盤,輕柔地扶她到床邊,“有什麽事,你都交于我做就行。”
“在床上待得久了,我想下床走走,”緩步走回床邊,她接過周元景遞來的糕點,随意地品嘗了幾口,“你也不必一直守着我,好不容易出一趟城,周将軍應當玩得盡興才是。”
她随後看了看門外那道孩童的身影,明了八皇子蘇瀛一直在等待着周元景去教他箭術。這位八皇子從小就喜歡跟着周元景,喜歡纏着他學武。
此番來圍獵,蘇瀛定是想讓周元景多教他一些武學,如若她再繼續将這位少年将軍困在此地,先不說他人,首先她便要遭到這八皇子的“記恨”。
況且,若是她午後要去見顏谕,就必須要支走他。
周元景見她今日的氣色好了許多,猶豫了一陣,目光又瞥向了伫立在門外的蘇瀛,遲疑地開口道:“那慕微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就去陪八皇子玩一小會兒。”
望着她對着自己淺笑盈盈着,周元景快步走到蘇瀛身邊:“走,元景哥哥帶你狩獵去。”
蘇瀛聽罷眸色一亮,滿心歡喜地點了點頭,便跟着周元景的步伐走下樓去。
待到他們的身影離去後,姜慕微收起了笑意,淡然自若地行出雅間,向不遠處那氣貫長虹的宮殿走去。
這一路暢行無阻,就如同一個月前周元景帶她去他時的那般,兩側路旁的侍從皆對她恭敬有加,就好似他們心知肚明,眼前的長慕公主是國師大人的貴客。
這裏本就是圍獵時的臨時居所,房屋的氣派自是不比宮中,可就算如此,他的居住之地依舊如同玉樓金殿,令人望而卻步。
從容地行至殿內,姜慕微望着眼前之人伫立在案臺邊,他擡眸,安靜地将目光掃過殿門外的守衛,門就被緩緩地關了上。
殿內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她揚了揚嘴角,忽地撲進他的懷中,懷念着他的清雪氣息。明明才半日未見,她竟是有些莫名的想念。
想念着與他輾轉厮磨,想念着他如何會将掌中的權勢一一奉上。
忽而俯身,他也不做過多言語,輕柔地吻上她的唇。他撫着面前女子的後頸,就好似蠱毒一般,不經意間沾上身,似乎就難以擺脫了去。
她也不知為何,眼前男子的親昵之舉令她頗為得意,盡管有些許令她匪夷所思。
回想起方才擡傘回眸的他,以及閣樓上緩步離去的他,在周元景面前肅然莊重的他,這些身影緩緩重合、覆蓋。
她沉溺其中,無法掙脫,欲念驅使着她的本能,她輕攥着他的衣袖,綿柔地回應着。
國師顏谕,昨晚便承認貪圖她的美色,此刻看來果不其然,她暗自竊喜,只覺此人遲早會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直到她終是承受不住他冷靜中的果斷,與他隐約中的克制,她用盡力氣讓他推開了些。
“顏大人,”她輕喘着氣,趁此間隙輕聲細語地說着,“再這麽下去,本宮怕是真要動心了。”
聽罷,他淡淡地笑了笑,又将她往懷中帶了帶,俯身在她耳邊道。
“在下說過,公主世間絕色,在下甘願沉淪。”
她望着他依舊清明的目光,淡淡一笑,天下男子之言皆不可信,皆為虛妄,更何況還是從他口中說出之言。
姜慕微目光清明,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昨夜在閣樓之上的畫面,想起他的決然。
他只是對她一時興起,只是貪圖她的美色,其餘的,他卻是對她再無過多的興致。
“顏大人莫不是忘了,”姜慕微從容地說着,好似上一秒的纏綿在她的眸光裏,未有留下一絲痕跡,“今日找我前來,是為了芸妃被毒害一事。”
“線索是刑部尚書來告知的在下,”聽聞此言,顏谕順勢放開了她,回答得很是果斷,目光卻是對她未曾離開,“在下不曾料到,公主做事竟會這般疏漏。”
疏漏……
她沉靜下心來,認真地思索起她在此事上所策劃的一切,想到唯一的疏漏之處,便是那裝着黃花茉莉的方帕。
當初她命一宮女去行此事,哪知芸妃被毒害身亡,可方帕卻不見了。
本覺得那方帕是後宮中最平常不過的素絹做成,并不是富貴人家才使用的絲帛,若真要懷疑,也懷疑不到她的頭上。
可此刻細細想來,若是刑部徹查此事,去內務府問詢一番便知,在芸妃毒發身亡前,去領過素絹的宮女中,便有流玉宮之人。
或許,刑部是查到了別的蛛絲馬跡……
“方帕在你手裏?”沉靜的心湖終是蕩漾起了漣漪,她有些茫然,一想到母妃或許會因此遭受牽連,她便無法坐視不理。
顏谕難得見她如此在意的模樣,不再與她兜圈子,淡然地拿起置于案臺上的一只木盒,遞于她的面前。
見他此舉,應是早就打算将此物交于她手,姜慕微打開木盒,望着裏面疊好的方帕,上面還有殘留的黃花茉莉花粉。她重重地松了口氣,忙将方帕收好,放入衣袖中。
“既然是交易,顏大人想讓我做什麽?”又恢複一貫冷靜的神态,她理了理衣裳,沖他淺笑着。
“只要能做到,長慕定為顏大人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