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謀劃(1)
謀劃(1)
只要語昔忠心于她,她便可以嘗試與之訴說她的打算。事已至此,她只能賭一次,賭語昔守口如瓶,賭語昔忠心耿耿。
“語昔,若本宮猜測的沒錯,”沉下心來,姜慕微安靜地将目光打落在語昔的身上,“一切……應是顏大人而為。”
見語昔聽後驚訝不已,她繼續正色道:“此人知曉本宮暗中所做的的一切,本宮定要讓他盡入彀中,為我所用。否則,本宮死路一條。”
此後,語昔便是與她同坐于一條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顏谕的此番舉動,似是真如他所言,在默默地護她安寧。可他終究不敢逾越底線……
他不敢與她有床榻之親,只因他是當朝國師,只因她與周元景有陛下的昏旨。而她,偏要抓着他懼怕之事不放,偏要讓他因她的存在而受到無形的牽制。
她下定了決意,定要讓顏谕傾倒在她的面前,失控在她的美色裏。
他若不敢,那她便逼他就範。
“語昔,本宮信任你。此後,本宮便将一切的打算皆告知于你,為的,是你能替我分擔,”姜慕微似有些許顧慮,她依舊與其對視着,眸光卻是異常的謹慎,“可倘若你說出去半個字……”
頭一次見公主這般鄭重地說着話語,語昔明白此事至關重要,慌忙擡起手,對她承諾着。
“奴婢在此發誓,絕不會将公主的所言所行說與他人聽!若真如此,奴婢願受盡刑罰,以死謝罪!”
聽罷,姜慕微輕嘆一聲,眼中流淌過萬般無奈:“別怪本宮狠心……你也知曉的,若與顏大人有了床榻之親,倘若出了事,本宮縱有千方百計,也難逃其罪。”
“公主別這麽說,”語昔卻是想的透徹,搖了搖頭,跟在公主身邊這麽長的時日,她明白公主刀子嘴豆腐心,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這個流玉宮,“若是顏大人待公主好,奴婢便是打心底裏替公主高興。”
不禁回憶起了過往的種種,語昔釋然般淺淺笑着:“公主一直以來承受了太多,奴婢無法替公主分擔。倘若顏大人願意在宮中護着公主,奴婢高興還來不及。”
望了望語昔清澈的眸子,明了語昔是真心為她着想,姜慕微放下了心防。既已決意告知這小婢女她的謀劃,她也不必再有所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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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懸了許久的心,終是安然般放了下。
她靜下心來,沉思片刻後,別有深意地向語昔問着:“你與那傾樂坊的秀姨,可還有聯系?”
見公主提及傾樂坊,語昔困惑不已,自打入宮以來,流玉宮鮮少有人會去打聽傾樂坊,只知婉嫔曾是那裏善于撫琴的藝妓。
語昔記得,被接進宮的那一日,公主在傾樂坊前站了好一陣子,随後對她吩咐着,入宮後也要時常來這裏看望,時常給秀姨送些銀兩來。
秀姨是傾樂坊的管事媽媽,她原本以為,公主是念及舊情,入了宮也不忘對秀姨關照有加。
後來她終是明了,公主此番作為,是因秀姨或在将來某一日,有着些利用之機。
而那一日,便是此刻。
“公主吩咐過的事,奴婢自是放在心上,”公主向來思慮周全,語昔不敢多問,清晰地答道,“每隔一月之久,奴婢便去為秀姨送上銀兩,她如今覺着……公主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随後,她望着公主繼續沉思着,眉宇間染上一縷凝重。她從未見過公主如此認真地思索着,像是在做一個事關重大的抉擇。
姜慕微緩緩擡眸,目光一凜,又問道:“語昔,你可還記得,傾樂坊的灼情散……”
聽聞此物,語昔在霎那間面色一驚,卻仍然不知公主究竟在作何謀劃。
她只知,灼情散是傾樂坊研制的秘藥,卻是比那廣為流傳的合歡散更為猛烈,此藥物能催發服用之人心中的欲念與情動,從而陷于旖旎之中。
縱使萬分自持之人,也難逃一劫。
“公主要那藥物做什麽……”語昔恍然了一瞬,曾經的回憶似噩夢般翻湧而來,她脫口而出,“當初的婉嫔娘娘,就是被下此藥物,才……”
她停住了話語,不願再繼續言說下去。
當年的姜音蘭,便是被人下了此藥物,才在當今聖上面前失了身。而下藥之人,至今也未曾探尋到。
其實即便不說,他們心裏也如明鏡般明了,定jsg是秀姨為了讨陛下歡心,才做此一出。又或者,這本就是陛下的旨意。
那時,年幼的公主知曉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後,恨透了此藥,某一日便将傾樂坊中的灼情散盡數毀了去。
那也是她見過的,公主最憤怒的一次。
“灼情散在那一日……皆已被公主毀盡了,”小心翼翼地回着,語昔輕聲嘆了嘆氣,“也不知秀姨是否會私藏着些……”
“本宮想讓顏大人上鈎,”姜慕微看向語昔,眼裏滿是決然,“這樣,流玉宮從今往後,就有了倚靠。”
“公主是想……”瞬間明了公主的意圖,語昔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公主是想以冰肌玉骨去誘顏大人上鈎,是想讓顏大人栽倒在她的玉軟花柔裏……霎那間明了了公主的決意,語昔怔然了半晌,久久無法平息心中的訝然。
可公主不久前才與周小将軍有了婚旨,若是被他人知曉此事,公主難抵那不測之罪。
“公主可想好了?”語昔輕柔地問着,眸光裏似有擔憂在隐約地浮動,“與大人共度了良宵,周小将軍如若知曉……”
像是早已知曉語昔的顧慮,姜慕微果斷道:“他不會知曉的。”
“可公主已被聖上賜了婚,”不由地搖了搖頭,語昔雖未有所經歷,但多少也明了一些,若是與他人有了肌膚之親,日子久了,怎會不被發覺,“再過些時日,便是大婚之際,周小将軍他……”
“本宮沒有退路,”姜慕微打斷了她的下文,與其對視了片刻,又微微垂下了眼眸,“顏大人知曉本宮所做的一切,知曉本宮之前的手段,本宮沒有退路。”
擺在她面前的,僅此一條出路。
是他将她的前路封死,是他将她的橋梁斬斷。是他将她逼迫得只能言聽計從……那便讓他也墜入深不見底的山淵,束縛着彼此,至死方休。
“方才語昔也說了,”她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微微笑道,“他待本宮好,這便夠了。”
語昔仍是有些不解,不明白公主對顏大人究竟是何思緒,是怨恨嗎,還是……心中存有疑慮,語昔忽而大膽地問道:“那公主心悅大人嗎……”
哪知姜慕微聽聞此話,竟是漠不關心地輕笑而過:“本宮哪有閑暇功夫去思索這些,這些虛無缥缈之事,本宮本就不在乎。”
“你去找秀姨要一些灼情散,”她言歸正傳,像是萬般謹慎,湊近語昔耳邊繼續道,“辦好此事後,再為本宮去國師府傳一句話。”
語昔輕輕點着頭,小聲回應着:“奴婢聽從公主吩咐。”
又壓低了些語調,姜慕微謹言慎行地說着:“三日後,亥時三刻,去城中傾樂坊尋本宮,有要事相商。”
“是。”緩緩地向公主行了一禮,想着公主還在病着,便不再過多打擾,語昔恭敬地應下,随後退了去。
殿內頓時又恢複了寂靜,姜慕微躺于軟床之上,想着近日來顏谕為她所做的種種,不由地如釋重負,原來……有依靠竟是這般心安。
不用猜忌,不用思慮,背後自有人會替她出氣,自有人會為她打點好一切。
而她只需過着惬意的日子,只需給予依靠之人對她的所需,她便可以安然地度過一生,不僅如此,她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平日裏如履薄冰,成日小心謹慎,此刻忽而安心,她釋然般睡了去,好似已有許久,未曾像這樣能毫無顧忌地睡上一覺。
當她再次睡醒之時,已是翌日的晌午。許是因為湯藥的緣故,她竟睡了一天一夜。
姜慕微緩緩起了身,竟發覺渾身已不再發熱,原本頭疼欲裂之感也消除了去。她已不想再去思索顏谕給她送的究竟是何靈丹妙藥,只知自己此刻已然病愈。
喚了幾聲語昔,覺察到這小丫頭并未在殿外待命,她才恍然間想起,昨日吩咐語昔之事。
“周将軍,公主病恙,您不能去打攪她!”
正欲前去看望一下母妃,姜慕微在寝殿內剛走了幾步,便聽見殿門外傳來了若隐若現的聲音。
應是語昔放心不下她,便讓那流玉宮內的婢女冰蓮照看着,可周元景的性子她知曉,若是着急起來,任誰攔不住。
定是冰蓮勸不住周元景,便将她病恙的消息失口說了出去。
不過現下,麗貴妃已倒,是否能東山再起她不做過多料想,況且她已病愈,就算傳了出去,她也不必再為此顧慮。
幾聲叩門聲落入她的耳中,她泰然自若地打開殿門,見着伫立于面前的周元景滿是擔憂。
她依稀記得在昭燕宮之時,眼前的少年認為她在無理取鬧,眼前的少年站于平念的身側,甚至不曾為她邁開一步,将她僅有的一絲真心摔得粉碎。
“慕微,我才知曉前日你得了風寒,抱歉……”
周元景紅着眼眶,說話像是沒了底氣,擡手想讓她抱在懷中,卻發覺懸在空中的手遲遲不敢落下。
“這些時日讓你失望透頂,我……”閉了閉眼,周元景悔恨莫及,又将雙手垂了下來,“我真該死。”
周元景此番前來,應是來向她認錯。可如今顏谕已送來了獸金炭,也為她扳倒了麗貴妃,她倒已然不在意是非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