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漣漪(1)

漣漪(1)

“他不是本宮的面首,”可哪知姜慕微忽而開口,引得秀姨震驚不已,“當朝國師顏大人,此人你得罪不起。”

她篤定秀姨在見到顏谕的那一刻起,便已活不了多久。她清楚他不為人知的脾性,知曉太多之人,他會果斷地将其趕盡殺絕。

不再做過多逗留,姜慕微語畢過後,決然快步從傾樂坊離去,留那秀姨驚吓般跌坐在地。

她從容自若地朝着國師府的方向而去,面色平靜如常,卻是帶着些不易發覺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如今的顏大人,究竟想躲避她到幾時,究竟想要如何去将她擺脫了去。

而她等待這一刻已有多時,她想看看不沾女色的國師大人,會怎般面對已然發生的一切。

看着手腕上消逝的宮砂,姜慕微心下明了,現下的她已絕了所有後路,她無法再與周元景成婚,無法再實現對那少年将軍的承諾。

可她依舊有些不安,方才秀姨所言,今早的他竟是與來時一般,極為鎮定,她實屬瞧不清他的心緒,不知此時的他又将怎般去思忖眼前的棋局。

來到國師府前,望着四下未有他人瞧見,她便快步決然地向正殿行去。

殿外無人看守,原以為今日的他興許不在府內,可當她走進大殿之時,卻見那道皓月般的身影正坐于案臺前,靜然翻看着奏箋。

奏箋本是皇帝才能翻看之物,可當今聖上太過于信任此人,便将群臣呈上的奏箋皆交于其先為過目。

她看着此景,不禁對那皇帝有所同情,殊不知此人野心昭昭,此番才是養虎為患。

見她行了來,顏谕緩緩放下手中的奏箋,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片晌。

本覺着顏谕在等待着她先言語,姜慕微正欲解釋昨晚在他茶盞中下藥一事,卻聽得他清冷的嗓音在殿內jsg響起。

“昨夜是在下有罪,還請公主……忘了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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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它……眼前之人果然卑劣至極,竟将一切當做從未發生過一般。可令她訝然的是,他竟絲毫未提及那灼情散,就這般承認是他的過錯。

她将目光安靜地落于他的眼眸中,想着他果真如秀姨所言那般,鎮定自若,游刃有餘,竟是未有一絲慌亂之色。

也不知他究竟在作何謀劃,她緩步行至他的身旁,将手腕擡至他的眼前,意味深長地輕聲笑道:“呵……顏大人,你逃不掉了,我們誰都逃不掉了。”

可他輕然将她一帶,便帶入了懷中:“公主這是在……威脅在下。”

她悠然擡眸,望着他眼底似蒙着淡霧,令她始終看不真切:“本宮就是想看看,聖人一般的顏大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被紅顏所禍的……”

“大人放心,”頓了頓,她又湊近了些,故作蠱惑般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道:“昨晚之事,除你我二人,再無人知曉。”

聽聞她的言辭,顏谕淡然地揚了揚眉,目光落在了案臺旁的棋盤之上:“公主馬上便是将軍的枕邊人,莫要再錯将心思,放在顏某身上。”

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望着那棋盤上已然落滿了棋子,她心底裏明晰,他是在提醒着她做應做之事,而她只是他滿盤棋局中,不起眼的一環。

“若本宮執意如此呢?”

她忽而脫口而問,原本打趣般的笑意已在眸色中散了去,留下的皆是執念。

他輕擁着她的肩,也不曾松手,見她這般追問着,便輕描淡寫地道出了她的心思:“公主諸般舉動,無非是想找個不會背棄公主的靠山。”

“是,周元景心思單純,護不住本宮,”她故作宴然地笑着,又淡然搖了搖頭,在他面前,她的任何思緒都難以掩飾,“本宮只求顏大人将來一手遮天之時,能對本宮與母妃網開一面。”

她聽得自己的話語越來越輕,頓覺眼前之人比她想象得還要涼薄。

也不知眼前的他是否聽了去,她不再作何掙紮,垂眸而下,所有的籌謀似是在頃刻間落敗。

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美色根本困不住他,而他,根本就不會将她放于心上。

好似這世上未有何物,能将他威脅了住。

顏谕望着她黯淡的眸光,思索了好一陣子,似是能明了她的心中所想。

沉寂了片刻後,他擡手将案臺上一只精致的木匣放置于她的面前,将其緩緩打開,裏邊放着一支無瑕的白玉簪。

“別動。”

在她微許困惑之際,他将匣中的白玉簪取出,輕柔地将它插在了她的發絲上。

她忽而感到不知所措,瞧着眼前的男子竟是在小心翼翼地為她別發簪……

她順從着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去揣測他做此舉是何把戲,只得這般怔然地看着他将那玉簪戴在了她的發梢上,她稍許出了神。

方才她瞧了那白玉簪幾眼,溫潤淡雅,晶瑩剔透,就算在這琳琅滿目的深宮中,此物也定是極為珍貴的。

“這邊便好看多了。”他淺然的話語再次落于她的耳畔,她雖是不明所以,可對于此物,她卻極為喜歡。

一直未有一件像樣的首飾,如今他随手将這白玉簪贈與她,卻是令她如獲珍寶。

她深知無論怎般,這畢竟是國師之物,定然是價值不菲。

想到此處,姜慕微忽而擡眸,淺笑盈盈地問着:“本宮不想嫁給周元景,怎樣才能嫁給你?”

她想了想,又覺着自己是明知故問,傳言國師不近女色,順應天意,執掌大權,又何來婚娶一說。

于是,她又雙眸澄澈地看着他,繼續言說着:“請顏大人指一條明路……”

聽得她說着如此狂妄之語,顏谕倒絲毫不為驚訝,似是早已習慣了她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輕柔而答。

“那可真是要讓公主失望了,在下今生不會婚娶。”

早就料到了他會這般作答,可自從昨晚春宵一夜過後,她像是再無所顧忌,從容般笑了笑:“本宮不需要所謂的名分,只想與顏大人搭夥作個伴,只是想……找個可以說話之人。”

“像公主這般的蛇蠍美人,”他沉靜地凝望着她,輕聲反問着,話語很輕,卻足以讓她聽得真切,“在下如何才能相信,公主将來不會反戈一擊……”

瞧着他深不見底的眸光,姜慕微沉默了半晌,随後一字一頓清晰地勾唇:“此後我屬于你一人,絕無二心。”

見眼前之人絲毫不為所動,她無可奈何地別開目光,輕嘆了口氣:“我究竟要怎般言說,你才會信……”

可她的話音還未落下,便感到他淡雅的氣息将她萦繞,她恍然間停止了思慮,身子不自覺地一滞。

待她回過神來,她才發覺自己已被他擁入懷中。

下意識地回擁着他,又不禁回想起昨夜的癡纏,她似是有些貪戀不舍。

忽而一陣欣喜湧入心間,輕微震顫着她沉寂已久的心。

“我喚你阿玉可好?玉石的玉。”

她脫口而出地問着,語調柔和得令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詫異。

依稀記得,面前之人的本名叫顏玉,她也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想這般喚着,就好似他在她的眼裏,并不是這南祈天下的當朝國師。

而她,也不是舉步維艱的長慕公主。

聽聞她所言,他也不再作答,不知是在思慮,亦或是在遲疑,她始終無法看清他此刻的神色,只得任由着他擁于懷中。

“你不答,我便當你應了……”殿內實在太過寂靜,她沉默了片刻後,輕聲在他耳邊問着,“空閑之餘,我可否來此找你?”

她只覺自己瘋了,竟會想要在閑暇之時來國師府找他,竟會想要離他更近一些,竟會……貪戀他給予的溫存。

于她而言,他便是她的高枝,她若想要攀附,便是要讓他慢慢地意識到,他離不開她,讓他徹底地對她死心塌地。

如此想來,她已然令他放下了些許心防,已然為此邁進了一步。

“此次淮陵一戰非同小可,在下會與将軍一同前往,”他頓然輕聲回應着,讓原本正思量的她微微一怔,“若有何事需告知,公主只得靜待在下回來。”

愣了一瞬,她才明了,他是在告知着他接下來的行蹤,告知着他即将去往之地。

淮陵……姜慕微默念了一遍,回想起在去往周府的正堂時,他曾與周元景說起,此次淮陵一戰事關重大,若是淮陵被攻陷,臨近的幾座城池皆是岌岌可危。

“你也要一同去?”她直起身子,不解地望向他清冷如常的雙眸,“那可是戰場,你若是有性命之憂,我又該如何是好……”

顏谕泰然自若地起了身,揮了揮手中雅致的折扇,自在般升起一陣笑意:“在下若有性命之憂,便少了一個威脅公主之人,公主應當高興才是。”

“總是被你看透,興味索然,”她淺淺地笑着,擡眸看了看天色,又問,“何時動身?”

稍稍揚了揚眉,他答:“明日午時。”

不知是否為她的錯覺,曾經在她眼中令人懼怕萬分的國師顏大人,似乎與她更為親近了些。

至少,此般謀劃,于她眼底,并未有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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