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煙雨(2)

煙雨(2)

“我來吧。”取過一旁未烤過的池魚, 一貫地不過問她的打算,将魚置于火上,顏jsg谕自然而然地烤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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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有條不紊地烤着魚, 她頓時驚訝了片晌,大惑不解道:“你會幹這個?”

身為一國之師的他, 怎會做這些百姓的細活……

姜慕微驚嘆不已, 暗自有些許佩服起向來深藏不露的眼前人,可他對此閉口不言, 目光落在火光之上,好似在深思熟慮着什麽。

她不禁好奇起面前這道瓊輝的過往, 好奇起在他入朝之前,又是以何種身份存在于世……

“說起來, 我還從不知, 在你成為南祈國師之前……”姜慕微單手撐着腦袋,惬意地看向此刻專注烤魚的他, “那時的你, 是身處何處?”

火光映照着他清寒如玉的眉目,她注視了他半晌, 見他亦是不作答, 只好作罷。

又仔細想了想, 這般直言而問他過往之事,她确是有些唐突了。

可這是與他相識這麽久以來,頭一次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與之談及過往, 她不想錯過此等良機。

既是他不願開口,那就換她言說, 沉默了片刻後,姜慕微展顏一笑:“你也聽說過, 我母妃是傾樂坊的女子,我從小便生長在絲竹曼舞之中。”

以為他對她的言辭不着興趣,她正欲自顧自地往下敘說,下一瞬,卻聽得他回道。

“确有耳聞。”

他的語調很輕,如同冰泉一般清澈地落于她耳畔。她深知自己的落魄之境與他那身份相差甚遠,可那個夜月之下,她确是望見了一縷希冀蔓延在他們之間。

“出生低賤,自是會被他人輕視,”輕微嘆了口氣,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似是在訴說着一個無可奈何卻又人盡皆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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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及此處,她眸色一亮,鬼使神差地向他問着:“可你好似從未看低過我,是因為太過不屑嗎?還是因……我們的野心太為相似?”

滿懷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卻是見他淡然地将烤魚遞于她面前,她定睛一瞧,才發覺不知不覺間,他已将魚烤了好,烤香味随即朝她飄了來。

“公主身份尊貴,在下怎敢。”他依舊面不改色地答着,可與方才相比,眸光裏似是少了些許涼意。

她接過烤魚,興許是太過饑餓,嘗試品了一口過後,只覺美味至極。心想着反正此地只有他一人在,她便也不顧及顏面,大口品嘗起來。

可聽他方才道的話,她頓感不悅,邊吃着手中的烤魚,邊瞥開了目光:“又來了……”

被她突如其來的厭煩滞了住,随後他才轉眸,望向正狼吞虎咽的她:“嗯?”

“分明權勢早已大到無人能及,還要裝作一副對我卑躬屈膝的模樣,”她不再顧慮分毫,就當方才感受到的寒意是冷風吹過,随意地打趣道,“你言說的話,我就當是你在取悅我了。”

深知在這樣的長夜,單憑她一人難以平安返回城中,倒不如與這權傾朝野的國師閑談一番,趁機打破他的心防,她不禁這般心想。

見得眼前之人如此鎮定地待在這荒無人煙之地,明了他定是有把握能安然回城,只要跟随着他,她就定能順利回宮。

姜慕微不禁回想起這幾月以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雖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可多少也算是與之有了些難以言喻的羁絆。

“能取悅到長慕公主,亦是在下的本事。”

聽着他淡然地回應着她的打趣,她有微許訝然,本想着聽到她的胡言亂語,身旁的他應是不屑于理會。

可當她瞧向他時,他那深邃眼眸中有着不着痕跡的笑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津津有味地食完了手中的烤魚,擡袖無拘束地擦了擦臉,忽而饒有興致地問:“你身為當朝國師,若是被女子美色所迷,該當何罪?”

“死罪。”

他果斷地答着,眼中的笑意卻是不減。

似是又思忖了少時,她再而問道:“若是被公主美色所迷,該當何罪?”

“株連九族之罪。”

依舊不假思索地答着,說及此言,他卻極為平靜。

對于此人,她愈發感到好奇,他的一切心思,她皆是琢磨不透,可唯獨對她美色的觊觎,他總是直言不諱。

她還真是要感謝自己這副看似溫婉清雅的皮囊,能夠引得一朝國師入彀,她頓然佩服起自己來。

“那我于你而言,還真當是禍水。”

或許,她與他在傾樂坊共度的那一良辰,也是他的私心,故而他再未提及灼情散一事,再未與她談及,那一晚被算計的種種不歡。

于她此前的胡鬧,他閉口不提,雖是她得了逞,可她為何卻有着,被人成算在心之感……

她燦然一笑,見他默認着她的所言之語,順勢問道:“那你可願,将我這個禍水順道帶回城去?”

洞曉她顧慮為何,顏谕推誠不飾地告知着:“明日一早,會有人來此護送。”

果然與她料想的一般,他為此早有打算……她釋然了一瞬,終是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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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飽了腹,姜慕微往後挪了幾步,閑适地倚靠在樹下,想找一處舒适之地,可算能夠安靜地睡上一覺:“你何時傳遞的音信?”

“在你前往覓食之時。”

她聽得他一貫清冷的回話,只覺今日的他與平日相看不同,至于不同在何處,她一時尋不到解答。

“不虧是顏大人,思慮周全……”緩緩地阖上了眼,她的話語逐漸轉輕,渾身的疲倦霎時襲來,她不再言語,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細雨伴随着斜風而落,夜空下起了微雨,淡淡的涼意随風拂過,顏谕望向身旁沉睡的女子,望着她輕蹙着眉,稍許環抱着自己。

他默然好一陣,随後解下自己的氅衣,緩步行至她身旁,輕柔地蓋與她身上。

視線從她身上淡然移去,顏谕轉身向一旁叢林間的小路行去,原本有着稍許柔和的眸光轉瞬而逝。

取而代之的,是帶有鋒芒的冷意。

林間深處的昏暗裏行出一位身着勁裝的侍從,微垂着首,恭敬地向他行着禮:“大人,接下來該作何打算?”

那侍從遲疑了片刻,将目光望向了林間那長慕公主的方向:“公主對大人……似乎未曾起過殺心。”

“都撤了吧,”他緩而開口,眸光淡然地掃過隐藏在周遭張弓待發的羽箭,思慮了幾瞬,再而凜聲道,“往後,別動了她。”

“是。”

那侍從聽罷,立刻退了去,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下的林間。

随後,四周輕微地有了不易察覺般的響動,好似在隐蔽之處的鋒芒都消散了去,唯獨留下微雨所夾帶的陣陣涼意,輕灑在空中。

回及她身旁之時,微風又涼了幾分,他順勢在其身側坐下,正欲合眼小憩,卻見那在睡夢中的女子往他身邊挪了挪,如同一只尋求溫暖的野兔。

他頓然心軟,擡手将她往懷中帶了帶,将掉落在地的氅衣拾起,再而為她蓋上。

望着她微蹙的眼眉舒展開來,他深思熟慮了良久,眉目也輕微地随之舒展開,此後才緩緩入眠。

雨絲輕綿地飄灑了一會兒,便停了,月光順着雲層的縫隙傾瀉而下,林間沉寂萬分,有着似有若無的惬意。

與他所說的別無二致,到了次日的清晨,姜慕微等來了護送他們回宮的兵馬。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顏谕上了馬車,終是踏上了回宮的返途。

一路行去,她望着上空的流雲千變萬化,回想起了兒時在傾樂坊的樓臺上觀賞晴空的她,那時的她也如清漪一般無憂無慮,只想着怎般才會遇上自己的心上人。

她撐着腦袋,悠然自得了許久,不置理會身旁輕翻着書簡的他。

而她此刻只想快些回到宮中,想與母妃訴說這一路的驚心動魄。

“這霁雲竟能讓長慕公主如此着迷。”馬車內沉寂了許久,忽而一句清冷的話語打破了清靜。

她斂回了目光,回頭看向依是在翻閱着書簡的素雪月華。

而他在此刻停住了目光,微揚着眉,安靜地擡了眸。

經歷了在叢林相處的長夜,她打從心底裏覺着,他好似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令人不寒而栗,于是她淺然一笑:“那是,令本宮着迷之物可多了。”

他好似有些興致,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簡,待着她續而言之。

“比如……”她的目光深了幾許,馬車的簾子随之落下,她輕揚了朱唇,假意拉長了語調,“比如顏大人……”

他那眼眸依舊清明如初,似乎對她的戲谑,不以為意。

許是感到了一絲落敗,姜慕微沉悶了一會jsg兒,緩步挪到窗邊,當她正欲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天際之時,她卻聽到他沉聲而道。

“公主為了權勢,當真是費盡心機。”

她心下一沉,這麽多時日以來,她下了狠心,将自己作為籌碼,引其入彀,總覺着他一步一步地上了鈎,總覺着她已将此人牽制了住……

可他看得太為透徹,她在他面前一覽無餘,就好似她所有的伎倆,在他面前,皆是相形見绌。

“大人此話怎講?”她有些不甘,頓了一瞬,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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