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煙火（1）
煙火（1）
“不愧為統領第一暗殺閣的薛閣主, ”聽罷，姜慕微從容般嫣然淺笑，覺着時機已到, 便将此行的目的和盤托出，“實不相瞞, 本宮乃南祈公主長慕, 瞻仰薛閣主已久，故而想找個良機, 與閣主結識。”
說及此處，她與之相視了少時, 眸光又加深了幾分：“日後……互相也好有個幫襯。”
薛雲煙掩唇輕聲笑了笑，神色卻染上了一絲涼意：“公主這般輕易地道出身份, 也不怕命喪于此。”
可她聽聞卻是絲毫不在意, 眸光流轉，鎮定地回着：“本宮能如此直言, 便是有着萬全之策。”
“哦？”薛雲煙揚了揚眉, 似乎對于眼前這名女子有着些許刮目相待，“那可還真是……令本閣主有些好奇了。”
面色溫婉如初, 對于薛雲煙不加掩飾的冷意, 她泰然處之, 隐約點到為止：“閣主只需知曉，若是本宮命喪黃泉，陪葬的, 可是整個殘雲冢。”
殘雲冢的勢力在江湖中太過強大，這些刺客來無影去無蹤, 若是輕易告知了她的打算，恐會令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其中玄妙之處, 在心底裏，她萬分清晰。
“此番代價，閣主可還需思量？”她再而擡眸，對上薛雲煙淡漠的視線，悠然地問着。
方才望見這姑娘與他一起行來時，便知此人應是個較難對付之人，可不曾想，這位長慕公主竟是如此慮無不周……
薛雲煙收起了眸底的似笑非笑之意，思忖了好一陣子，不自覺地瞧向仍是等待着下文的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若長慕公主往後能保着殘雲冢如今的江湖地位，”又憶起了那人眸中所透的冷意，薛雲煙思慮了片刻，終是應了她的話語，“殘雲冢便可試着與公主……痛癢相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見公主仍有些将信将疑，薛雲煙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一根金管，目光微凜，遞于她手中：“為表誠意，這是殘雲冢的信煙，公主若是有難，亦或是有事差遣殘雲冢，便可用此信煙為號。”
言下之意，便是從今往後，殘雲冢聽其命令行事。
姜慕微覺着不可思議，此事進展得格外順利，比她所想得還要輕易許多。可她不敢多問，怕問多了，惹得這薛雲煙不悅，又打消了此等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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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她故作沉着地與這位閣主道了別。回到正堂時，她望見顏谕伫立在正堂外，背對着裏屋，挺直着身子，觀望着夜空中已然升起的新月。
她滿懷喜悅地上前，再次故作自然地挽上他的衣袖。
“走，回宮去。”踏着輕快的步子，姜慕微又回望了一番身後的閣館，沉思了片晌後，續而擡步向前走去。
顏谕見她如此歡愉，眸中莫名地染上一縷笑意：“看樣子，是拿下了？”
“天色也晚了，要不咱們去尋個酒樓用膳？”她不答他的話，沾沾自喜地張望着不遠處的市集，“今日我來付賬。”
發覺他遲遲不言語，她止住步子，回首見他正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已然不顧他在思索何事，她将其挽得更緊了些，遽然綻放着明媚的笑顏：“怎麽，壓寨夫君不樂意？”
任由着身旁的清麗之色輕拽着自己的衣袖，顏谕徐步向前，跟随着此刻忘卻公主身份的她，走向那夜色下熙熙攘攘的市集。
“倒也不是，”他像是思慮終了，忽地開口言道，“只是鮮少見你這般歡喜。”
她正欲辯駁幾句，霎時一簇煙火在夜色下盛放開來，漫天華彩，絢爛奪目。
她順勢仰首而望，耀眼的天際與月色相襯，心中的喜悅更甚了些許。
已然太久未有此刻這般自由快活，她幾乎快忘卻了，曾經兒時的她，一如此刻安閑自在。
“那邊有煙火！”下意識地呼喊着，她沖他粲然一笑，随後向煙火綻放之處歡跑而去，“快些陪我去看看！”
一簇簇煙火似百花般碩然綻放在夜空中，火樹銀花，華光熠熠，她怔然地伫立在人群中，瞧着上空的漫天煙火，有些沉醉于此。
待他快步追随而來時，他望見她正出神地仰望着繁星點綴的夜空，市集上熙來攘往，就連路過的行人幾次三番撞于她身，她亦是未曾理會。
于是他忙上前，将她往旁側的攤位帶了一帶，順勢避開了擁擠的人潮。
“我已有好些時日未見過煙火了，”悵然了許久過後，待煙火消散在了空中，姜慕微回過神來，輕聲與他訴說着，“此刻一見，倒是憶起了過往。”
言及此處，她的目光倏而被身旁一處攤位上的面具所吸引，便順手拿起一個，在攤主面前晃了晃：“攤主，這面具怎麽賣呀？”
“兩文錢。”那攤主是個老伯，在一旁忙得焦頭爛額，随口與她答道。
“給。”姜慕微将銅板放于攤前，輕笑着轉身，擡手将面具遮于面容之上，随之輕聲咳了咳。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假意壓低了聲音，她故作兇惡的模樣，朝着身旁的人湊近了一步，“本姑娘垂涎公子已久，今日便将公子綁回寨中去。”
見着顏谕略微詫異地後退了些許，她再而打趣道：“公子是從，還是不從？”
他似是被逗樂了去，向來清冷的眸光今日也是浸染了幾分笑意：“那要看這位寨主姑娘的本事了。”
聽罷，她卻是有些不服氣，依舊故作兇悍地将他帶至市集旁的巷口內，将其抵在牆角，上揚了丹唇，冷笑道：“本姑娘可是吃軟不吃硬，給公子一次機會，公子打算如何讨好本姑娘？”
顏谕正欲接話，驀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令他驟然收斂起了僅有的笑意。
“大人。”
令羽行禮過後，本打算将正事禀報，卻望見長慕公主将自家的大人抵在牆邊，竟是有稍許意味不明，他又忙垂首，不覺進退兩難。
不知此刻亦會有人來打擾她的清靜，姜慕微連忙放開眼前之人，沒好氣地向一旁的集市故作悠然地游玩而去。
她明了令羽是其心腹，此人來禀報的，于他而言，皆是要緊之事。
既是茲事體大，她不便在旁側聽取，無論他是否明說，她皆為萬分識趣。
“姑娘，來看看這裏的首飾，”方走了未有多遠，她便聽得身旁的攤主在吆喝着，見她經過，那攤主便朝她招攬，“我們這的首飾可是這城中最好的！”
姜慕微行上前去，在攤位上随手挑了兩支梅花簪，往袖中掏了掏銀兩。
可她随即被一股力道輕盈地拉了走，挑選的梅花簪也留在了那攤位上。
“這些首飾哪配得上公主的身jsg份，”如清泉般的嗓音落入她的耳畔，引得她本能的一滞，“待回宮後，在下便派人，給公主多送些首飾去。”
憶起此前他送的那支白玉簪，她一直愛不釋手，此刻聽聞他的話語，倒是令她歡喜之至。
姜慕微默認般不再言語，大膽又放肆地靠于他的臂膀之上。
“方才怎麽走了？”順着人潮緩步向前了幾步，顏谕微垂下首，輕聲問着她。
她輕而一瞥，假意不在乎地回着：“你的那些陰謀詭計，不都不讓他人旁聽……”
“可以，”淡然地望了她幾眼，他頓了一瞬，似是對她開了先例，“往後你不必回避。”
許是怕她誤會了，他思來想去，又鬼使神差地道上一句：“既已是同一船上的人，往後的一切，皆是不用回避。”
她還記得，前些陣子在将軍府商議戰術之時，他便讓她在旁側聽着，當時的她訝然不已，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目的，只得不打擾他與周元景的商談，鎮定地先行離了去。
此番想來，那時的他應是在向她隐約傳達着，倘若既已在他身旁，她就不必刻意回避。
“方才令羽所言之事，可是與你有關。”
她正揣測着他的言外之意，卻被他沉穩的話語驚吓了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遲疑地望向此刻故弄玄虛的他，她不禁茫然起來，“何事會與我有關……”
她的眼底裏溢滿了困惑，像是在他面前，她已然放下了心防，此刻的她故作一只任他宰割的兔子，正不知所措又萬分好奇地待他的後話。
竟是與她有關……
她深思熟慮了少頃，卻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知曉眼前之人耳目衆多，只得微許懇求般望着他，為的，僅是她所想聽得的情報。
“現下好奇了？”他輕聲淺笑，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心知肚明，他打趣的，是她方才主動回避一事，微許蹙起了眉，刻意眯起了雙眸：“別賣關子，快說。”
見她有些煩悶，他不再隐瞞，淡然地将其如實告知：“今晚陛下入的，可是婉嫔娘娘的流玉宮。”
一道驚雷毫無預警地打在了她的心上，令未有絲毫防備的她，猛烈地一顫。
“什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從容自如的他，面露詫色，喃喃低語了一陣，怔然般反複念道，“陛下去了流玉宮……”
她直直地望向他深邃晦澀的眸子，想從中看出些端倪來，可她望見的，仍是如同寒潭般的目光，沉寂又微涼。
